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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天心鉴 小说第二十章 外城的破败

第二十章 外城的破败

        “古云。”柳涯心在路上忽然开口说道。

        “在,少爷”

        “我们到哪了?”“快出城了。”

        周围的房屋,不,那种建筑很难被称为“房屋”。

        那似乎是砖与泥混合而出的怪物。

        而那半敞着没有遮掩的狭门,似乎就是怪物的深渊大口。

        深渊内的空间,黑暗无光,这里是古阳安阳都照耀不到的地方。

        而这种怪物房的密度,柳涯心只能用密如蜂巢来形容。

        用砖土堆成洞穴,大致便是如此。

        柳涯心闻到了空气内的腐臭,这里没有任何绿植,遍地石子污泥。

        这里的居民,大致只裹着几块破布,所幸东域气温偏高,让他们不致于冻死。

        有人在卖青团,这是一种完全用野草榨出的汁,熬煮出的野果甜点心。

        柳涯心买了一个,用一个铜羽币,这里叫铜子。

        尝一口,柳涯心才感到自己曾经的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柳涯心此刻说不出什么心情,只感觉到苦,满目、满耳、满鼻、满口、满手的苦。

        苦涩的柳涯心胃绞痛,痛得泪都都要挤出来了。

        自己在法城中心,接收到无数的报告,里面不乏有各种房屋制式的改良方策。

        这里,与自己想象的天国完全不一样,为什么?

        此刻,天蒙蒙亮。

        “二傻,时间到了,别忘叫上你哥!”忽然一声吆喝,打断了柳涯心的思索。

        “知道了,发叔。”一个孩子探头探脑地从一处矮小的“蜂窝”内探出头来。

        睡眼朦胧,旁绕着一圈黑色的眼袋,精神萎靡,连咳几声。

        污泥已经在孩子的身上形成了斑驳,皮肤黄黑相间。

        奥,柳涯心发现自己看错了,那少数黑色的阴影,是皮挂在骨上无力耷拉着,形成的荫蔽。

        那孩子的头发几乎掉了一半,似是害了病,剩下的头发稀疏着也卷曲着,古阳的照耀下显得枯黄。

        挠挠额头,又有几缕发丝掉落,那孩子早已习以为常,挠完头又开始挠腰。

        那位发叔终于不耐烦了,怒喝道:“有完没完!不走我叫大头去了!”

        “走走走!这就走!”二傻终于不再拖延了,急忙跳下狭小的门口。

        他从柳涯心的身边跑过,带起一股风,柳涯心只闻道数股刺鼻的恶臭。

        一瞬间,柳涯心的大脑如同过电一般抖动,差点晕倒。

        柳古珊一边捂住鼻子、一边扶住柳涯心,皱眉道:“少爷,这里太脏了,我背您过去吧!”

        “要不还是我来背吧!少爷,请用这个。”柳古云不知从哪找出纸巾,递给柳涯心。

        柳涯心的鼻子终于算是闻到了香气。

        柳涯心摆摆手,示意拒绝,相比较刺鼻气味,他更不喜欢捂住鼻子。

        这是在做天宝实验的时候,柳涯心养成的习惯,天宝的气味也是鉴别所需要的项目之一。

        “劳驾!”柳涯心大声喊出,顺便将口中喘进的臭气排出。

        几双眸子从不同的“洞穴”中显现,紧盯着柳涯心。

        柳涯心感觉到这直射过来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嫉妒、愤恨、贪婪,甚至还有饥渴。

        “古云,给我点钱!”“是!”

        柳古云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柳涯心。

        柳涯心随意一瞥,满满都是金羽币,拿出其中为数不多的银羽币。

        还没等柳涯心说什么,就听到几声低吼。

        “银子!”“那是银子!”“我两年都没见过银子了。”

        就连二傻等人,也驻足了,紧紧盯着柳涯心手中的银羽币。

        柳涯心心中一痛,他想起之前那个十金羽币的一杯水。

        他高声说道:“一个问题,一枚银子,谁来?”

        “我!”“我!”一群人争先恐后地爬出洞穴,有的衣服也顾不得穿,身披破烂肮脏的被单就连滚带爬地来到柳涯心身边。

        “都他妈给老子滚!”一个壮实的汉子从房子中挤了出来。

        说是壮实,但也是相比较而言,他皮肤也如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黄黑相间,脏污不堪。

        可这一声吼出去,所有探头探脑的人都缩了回去,缩回了不见底的怪物巨口。

        提了一下勉强挂在裆部的脏布,那人开口了。

        “这位公子,我叫大周,是这片的管事人,有事找我就行了!”

        语气倒是很客气,但哈欠连天的大嘴,与惺忪的睡眼,还有挠肚皮的粗手,总是让柳涯心觉得有些喜感。

        而且裸露的皮肤上,还有深浅不一的疤痕。

        一眼看过去,竟有十多处几尺长的伤疤,拃指长的伤痕更是不计其数,看得柳涯心心惊肉跳。

        柳涯心用大拇指弹出一枚银子,大周顺势双手接住,一言不发,他在等待柳涯心的问题。

        “他们干嘛去?”柳涯心一指二傻的方向。

        二傻往这里探头探脑的,结果发现柳涯心在指着他,而那个恶贯满盈的大周在紧盯着他。

        腿脚一软,二傻跪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又要挨打了。

        “他们?他们当然是进城干活了。”

        大周仅仅看了二傻一眼就回了话。

        谢天谢地,大周不再看自己了,不然自己屎尿都可能要被吓出来了!

        二傻悻悻的想要站起身,发现身体软的站不起来。

        柳涯心又扔一个银子,大周单手抓住,定睛一看,倒吸口冷气,神色异动。

        这是一个崭新的银子,没有折旧的痕迹!

        这位公子,恐怕不仅仅是城中人,更是内城之人,是真正的贵人!

        “干什么活?”

        “这就多了去了,”大周笑了出来,嘴边的疤痕也跟着弯曲。

        “砌墙盖瓦、掏粪扫街、打桩铺路、端茶送水、搔首弄姿。”

        大周挠挠头:“大致就是这些工作。”

        “听着很苦啊。”柳涯心笑道。

        “越不需要门槛的,越是他们的选择。”大周呵呵笑道,拍拍自己的肚皮。

        “‘他们’?那你呢?”说着,柳涯心又扔出一枚银子。

        “我?我自然靠他们过活,三中抽一。”大周只伸出右手食指晃晃。

        “我为双翼天使,足可庇护他们一时。”

        “真黑啊!天国抽税都没你狠!”柳涯心不由得感慨道。

        “我也不想,可我想安逸地活命,只能这么做。”大周开始放下戒心。

        毕竟面前这三个人,呵呵,都是孩子。

        大概他们年龄只有加起来,才跟自己一般大笑,自己只虚他身份。

        论起见识与待人,自己能甩这三个年轻人几条街!

        “有理!”柳涯心又瞟向二傻离去的方向,此刻二傻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街头。

        他与他的发叔并行,一瘸一拐着互相扶持,去往内城。

        正当几人沉默的时候,柳涯心又扔过来一个银子。

        “这片地方,有多大?”

        “我想想。”

        大周将钱不紧不慢地在残破的短裤上蹭蹭,然后放进一个小兜里。

        “公子,具体多大我也说不清,但大致占了法城辖区的三成左右。”

        “这里算城内吗?”柳涯心顺带一提,但他没有抛出银子。

        大周略一顿,便出言说道:“算,但是属于外城,没人想管也没人敢管。”

        “这是为何?”柳涯心紧接着问道,但大周作一幅思索模样。

        哦!我刚才好像忘给钱了!柳涯心一拍脑袋。

        柳古云眉头紧蹙,虽然他不在乎这些钱,但这个大周的态度实在差劲!

        柳涯心直接扔出一枚金羽币,说道:“不用找了!”

        大周看到金灿灿的闪光货币,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他对这种货币,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

        他自这里长大,能修到双翼级别,完全是因为天赋所致。

        也曾有过一些行人看到他,一时兴起点拨过自己。

        可最终自己烂泥扶不上墙,只想着在这里偏安家乡,却不思进取,从未想往内城走。

        没想过吗?或许是自己怕了吧,看到那些进城碰灰的人,自己其实也有了心魔。

        他希望这些人过得不好,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不去内城发展是对的,他深知自己卑劣。

        可若是当年自己多努力一些,现在是不是也能随手扔出金羽币呢?

        是不是也能对这些银子不屑一顾呢?

        是不是就能留在法城中心了呢?

        是不是……

        大周有些黯然神伤,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公子是想问,这里为什么没人管是吗?”

        柳涯心点点头。

        “因为这里,已经是一片腐烂的沼泽了!”大周苦笑,这话既说给柳涯心听,也说给自己听。

        “又臭又黏,麻烦又不断,其中人情复杂的又如同乱线纠缠。”

        大周呵了一声,继续说道:“城里的官老爷们,为了履历得完美无缺,怎么会碰这种泥潭。”

        “没人可以无错的解决这一切,而我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如听之任之,放着不管。”

        “你对这里的理解,”柳涯心笑着说道:“远超我的想象!”

        “公子谬赞了!”大周拱拱手,在这里用不到礼节,自己上次行拱手礼是在什么时候?

        “我只是说了这里人的共识,也只是说了非常浅显的道理。”

        大周笑着,明明是同一个人,似乎与刚才有所不同,柳涯心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这个人怎么忽然转变了。

        “说句公子可能不愿意听到的话,”大周呵呵道:“这些事,等公子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大胆!”柳古云大喝一声,眼睛猛瞪,一股威压从身上释放出来。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大周压得猛然跪下。

        同时被压下而无法起身的,还有周遭的其他人。

        “住手!”柳涯心大喝道:“古云,你在搞什么?”

        “此人对您出言不逊,在下建议诛杀此人!”柳古珊在一旁应喝道。

        “怎么?你们是夺我的权吗?”柳涯心斜看着两个人,冷声说道:“一个未经我允许就出手伤人,一个未经我允许就要夺人性命!”

        “你们,真的把我主族放在眼里吗?”柳涯心说完,转过身扶起大周。

        柳古云二人的脸变得煞白,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只得收起威压。

        说实话,柳涯心一转身就后悔了,自己一时激愤,话说得有些重了。

        但话说出口了,也不能收回来,只能重拿轻放,也就是罪名很大,罪刑很小。

        “你们的态度,我很失望,”柳涯心摇摇头,说道:“罚你们在我出城之前,一句话也不能说!”

        这算什么刑罚?柳古云略微一愣,紧接着就迅速明白了柳涯心的想法。

        二人单膝而归,低头表示顺从。

        “那咱们走吧。”柳涯心拍拍大周身上的灰,便转身向城外走去。

        总觉得,这世界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般美好。

        ......

        柳涯心的步伐逐渐加快,后面二仆的脚步也随之加快,一路无言。

        三人再出一道城门,柳涯心以为出城了。

        门外也有错落的小屋,但这些小屋破破烂烂,形状各异。

        茅草,硬木,石头……任何随处可见之物都能作为房屋构成的一部分。

        连刚才的蜂巢都不如,这就是一片丛林。

        柳涯心看得心惊肉跳,在他眼中,这些屋子似是随时要塌。

        他也看见一部分人在这里忙碌,在城门内外来回穿梭,虽身形面容各有不同,但脸上却都挂着疲惫。

        还有些单翼的使徒在此徘徊不定。

        “他们就住这里吗?他们是谁?”柳涯心忽然开口问道。

        古阳即将沉落,三人已然出城。

        这是少爷自古阳当头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被罚在先,柳古云与柳古珊都不敢说话。

        “暂时解禁!”柳涯心这才想起来还有禁言这回事。

        柳古云当即立答道:“他们是在外城活动的一些小姓流民或者小家族。”

        “我们还没有出法城啊?”柳涯心有些讶异,这还不是城外?那干嘛单立道墙在这里。

        笑了一下,柳古云拱手道:“少爷未免也太小看法城了,这可是东域两大城之一,虽然在茫茫天国中不算什么,但却是实打实的大城市,我们才走三天不到,怎么可能走出城?”

        柳涯心看到一个妇人,她的脸色枯黄,身材丰腴,与城墙之内的那些美人明显有着天差地壤之别,正在给怀里的婴儿喂奶。

        这时柳涯心意识到,刚才那些莺莺燕燕,年龄大的女人有成熟的风韵,年龄小的女孩有稚嫩的青涩,当然也有一些男人来往,却独独没有婴儿。

        那妇人坐在一个矮木桩上,靠在身后的石头墙壁,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虽神色疲惫,但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这就是生命的轮替吧。

        柳涯心的心情好了许多,自己从未见过母亲,也从未见父亲提过母亲。

        父亲似乎从未因此悲伤过。

        再回头看看这个怀抱婴孩、面露苦涩微笑的妇人,她似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婴儿上了,她随时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这是柳涯心无法理解的感情。

        他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为其他人或事付出自己。

        城门的守卫脸色铁青而严肃,但身体上是放松的,没有紧绷感。

        时不时盘问来往的人,给自己无聊的工作找点意义。

        柳涯心回头说道:“我想在这多逛逛,暂时休息一下吧。”

        柳古云点点头:“是,少爷,要不要喝口水。”

        说着,从自己的天界镯中拿出一个小木壶,晃了晃,有水碰撞的声音传出来。

        柳涯心什么都没说,伸出一只手,柳古云很懂事地将木壶递了过去。

        正当柳涯心打开壶口,听到一声长音。

        “吁——”柳涯心好奇地望过去。

        一个黑衣人,赶着一头牛车,车后拉着一个大木箱,在泥泞的路上颠簸,不知车上载的是什么。

        但听到哨声,周围的人都跑到牛车那里,包括刚才哺乳的妇人也携子前去。

        “那是什么?”柳涯心不禁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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