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书,并不是天宝,而是何家的数代先祖,走访天国各地之后,书写下的奇闻异志。
它的价值,不是详细的记录,也不是庞大的内容,而是独特的视角。
最初的何家,并不是制造家族,而是商家。
曾经盛极一时,信天书正是那个时期的产物,可好运似乎就此为止了。
眼光老辣的家主突然陨落,而接替的后生又能力不济。
迫不得已,何家只能转为制造家族,谋求出路,然而仍然难以自救,最后还是分了家。
柳涯心紧盯着何跃,信天书居然在他手中,自己果然还是看走眼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信天书不是天宝,自己看走眼也是情理之中。
青年则毫不饶人,说道:“何大叔,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胡老弟,您就别再逼我了。”何跃捡起锤子,语气中没有波澜,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位青年正是胡子轩,胡家二长老之孙,平时好习一些制造之术,借着家族的实力,也小有成就。
“我不是逼你,我是在跟你商量。”胡子轩眼角一撇,看到一个石墩。
旁边的随从极具眼力,马上拿出两幅干净的毛巾,把石墩擦干净。
胡子轩扫视了一眼石墩,才坐下去。
“你把信天书捏手里,不就是想出一个高价吗?”
“拿了钱,你才能复兴家族,难道你想就靠着敲敲打打赚钱吗?”
“说出你的价码,我或许给不出,但我们圣斗场三家联合在一起,还能给不出吗?”
胡子轩连问了三个问题,没有丝毫停顿。
何跃淡淡地说道:“你难道能代表其他两个家族吗?”
“以前不能,但现在可以。”胡子轩笑说道。
“现在出手是个最好的机会,因为我正是代表着三个家族来谈判的。”
“他们……”何跃愣了一下,说道:“居然这么信任你?”
“毕竟,我也曾向您学过半年的制造之术,算得上三家中最熟悉您的人了。”
胡子轩眯眼一笑,显得十分客气。
“‘信天书’,有这样的价值吗?”何跃喃喃地问道。
何跃不想卖信天书,并不是想卖出高价。
说实在的,复兴家族这种事,距离何跃太远,他早就不想了。
只是,信天书是他小时的记忆,也是他与家族为数不多的羁绊。
之前为了生计,他已经卖了太多家族的东西。
今天卖一件,明天售两件,到最后,除了一个何姓,家族的东西他什么都没剩下。
“有的,师傅,”胡子轩跷起腿,笑说道:“或许你不知道,有个大人物来圣斗场了。”
“我们三家,正是想把信天书,奉送给那位大人。”
哎!柳涯心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嫉妒,这人谁啊?这么大派头!
等等?这莫不是在巧取豪夺?
借着大人物的名头,逼着何跃卖书?
有意思!柳涯心曾在一些故事书上见过这样的剧情,没想到今天,这种事就出现在眼前。
可下一刻,胡子轩就笑说道:“师傅,其实我们三家是无所谓的,但是我是想要为您多谋一点福利。”
“这次的机会,正是买最高价的时机,我不希望您错过。”
何跃双眼无神,坚定的信念也才一句句劝说中被消磨着。
要不……就这么卖了呢?何跃心里不可抑制地出现这个想法。
眼珠一上挑,胡子轩注意到这个细节,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出售的话,就是足够重开家族的物资与楼盘,我们也都可以提供。”
何跃的背越发佝偻,他在努力地说服自己不卖,但始终找不到足以反驳徒弟的理由。
柳涯心叹口气,恐怕这人要卖了,只是可惜了信天书,不知道要落到什么人手里。
转过身,柳涯心想一走了之,何跃卖了信天书,得到了复兴家族所需的物资,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是好事吧,何跃的私人原因与复兴家族的愿望相比,是那么渺小。
“不卖。”何跃直起腰,摇摇头说道。
柳涯心心忽然漏了一拍,猛然回头,事情还没尘埃落定!
胡子轩愕然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师傅,不知道自己刚才哪段话说错了。
“复兴家族什么的,已经没必要了。”何跃淡然地说道:“只为了自己而言,我觉得还是把信天书留给自己,带进坟墓比较好。”
“人这一生,总要有些牛角尖钻。”胡子轩没有放弃,仍然继续劝说。
“你是何家的继承人,天然就有着复习家族的使命,眼前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你……”
“不,”何跃摇头说道:“没有人生来就有什么狗屁使命,至少,我没有。”
“你是唯一的继承人,只要复兴了何家,你就是肩比老祖的宗师了!”胡子轩的语气中已经有些焦急。
“不重要……不重要。”何跃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重大的决定。
“请您,为你的家族考虑一下!”胡子轩的语气变了,开始越来越急,他不能眼看着事情往坏的地方滑去。
他这次不仅是代表着自己家族,而是代表着圣斗场三家。
他们在圣斗场所统辖的范围内,只接受成功,绝不接受失败。
若是自己失败了,胡家有自己挡着,但其他两家会对何跃做什么,他完全能想象得到。
“那也要为现实考虑嘛……”何跃苦笑地说道:“我可没什么经营家族的能力啊。”
胡子轩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
挥挥手,两位随从立马开始肃清现场,在中间空出一大片地。
柳涯心心里咯噔一声,强取豪夺的场面难道要出现了吗?真到了这一刻,虽然很刺激,果然自己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师傅,说真的,你也只不过做了我十年的师傅,但我为了还您的恩情,已经让你在这里稳稳地经营上百年了。”胡子轩以手抚额,显得很无奈。
“我知道,”何跃苦涩地说道:“我旁边换了多少地摊,来过多少赶人的兵丁,只有我这里没人动,我当然知道是你的功劳。”
“那就听我一句劝,把信天书卖了吧。”胡子轩的内心还是不肯放弃。
柳涯心随着围观的人群被轰到了远处,根本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
但柳涯心自然有他的办法。
从地上挖出一抔土,加点水,混成软软的泥巴,拿出柳涯心常备在身边的精雕刀,开始对内部进行改造。
不到三分钟,一个加速长管就做好了。
柳涯心从天界镯中拿出一粒纽扣般的圆粒,塞进长管中。
“砰!”的一声,没有烟尘。长管把纽扣发射到胡子轩的衣服上。
柳涯心敲敲耳朵,开始窃听。
“我是好心,若是让朱家或是徐家,绝不会像我一般好言相劝的。”胡子轩还在劝说。
“那时候,你可带不进坟墓里!”
“那我就献给柳家好了,”何跃不为所动,说道:“难道他们敢去十古氏那里抢东西吗?”
“实话不瞒你,”胡子轩严肃地说道:“我们要信天书,正是为了献给柳家。”
啥?柳涯心一愣,看戏看了半天,自己倒变成了戏里的大恶人了?
“柳家主族的继承人,这几天正是来到了圣斗场,我们三家正是想把这书献给他。”
徐子轩不得不和盘托出,实际上他是不想承认这件事的。
“他马上就要走了,你的时间可不多,反正最后也是到他手里,只要经过我们三家的手,你就能变得不一样。”
柳涯心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搞得像是被我逼迫的一样?最大的坏蛋居然是我这个刚知道这事的人?
何跃沉默不语,缓缓坐在墩子上,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捂住整张脸,开始苦思冥想。
胡子轩也看到了转机,不想再逼迫何跃。
二人陷入了沉默。
周围人听不到对话,只得兴趣缺缺地散去。
只剩下零星的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还在这徘徊地不走,寻求以后酒桌上的谈资。
看到何跃手上的青筋,被抓挠的头发,柳涯心能看出她越来越纠结,胡子轩的面容也越来越严肃。
柳涯心的小时候,父亲给他讲过很多故事,他当然知道此刻应该是什么剧情!
当然是英雄登场的剧情!柳涯心思维一闪,就要迈出步去。
“喂!”柳涯心的步子还没迈出,却又听到一个声音。
也是一个青年,但看起来年龄要比胡子轩年轻一些,而且身材肥胖下垂,脸上坑洼无数。
“胡子,你行不行啊?”那青年阴阳怪气道:“这破事废这么长时间!”
“徐少爷,”胡子轩急忙行礼道:“今天怎么有闲心来城外看看了。”
胡子轩当然认识这位青年,他叫做徐东庆,是徐家主业的继承人。
他的名声,在这里可谓臭名昭着,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有一次醉酒,竟然与十几个同伙堵住某家旅店,进去挨房挨号的敲门,折磨在这里的每个无辜房客。
最后,导致六人死亡,五人疯癫,十几人受伤。
而之后,徐家居然只是禁闭半月为惩罚。
可以说,徐东庆被徐家宠到没边了,因为徐家主就这一个孩子,并且由于年老无法再生育。
不过胡子轩知道,徐东庆绝没有纨绔子弟这么简单。
因为每次他大闹一场过后,徐家的收成居然还能再往上提高!
徐东庆充分利用了他的身份,为自己与周围人牟利。
胡家甚至判断,徐东庆是徐家用来测试其他两家底线的棋子。
只要其他两家还想团结,就只能对徐东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忍无可忍的时候,徐家也只需要舍弃掉他一人便可。
为了家族的发展,徐家主可以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唯一子嗣。
不过这只是胡家的推断,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然而徐东庆占了其他两家不少便宜,这一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哼!”徐东庆冷笑着说道:“我是来接替你的,老头们嫌你办事太慢了。”
还没等胡子轩说话,徐东庆就指着何跃:“给我打!”
胡子轩急忙让人阻止,可他只带了两个人,而徐东庆的背后足有数十人。
“胡老弟,等我跟他‘商量’完,马上他就知道该怎么选择了。”徐东庆恶笑道。
他身后的人摩拳擦掌,忽然向何跃冲来!
他们知道,只要徐东庆开心,没什么是他不敢赏的,就算是酒肉朋友,那只要跟着徐东庆,那也是喝着最好的酒,吃最肥的肉。
徐东庆散尽家族给予他的权财色,与愿意结交的人共同分享,为的就是聚拢这一批地痞流氓,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更何况面对的是何跃这种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一拥而上,压住何跃的胳膊与双腿,何跃奋力反抗,他常年打铁,力气确实很大,但一人怎么也斗不过五六人。
霎时间,何跃被按在地上,变成了待宰的肥羊。
“放开我!”何跃虽有把子力气,但每个人只拽住一个手脚,任他力量再大也不行,更何况何跃也是单翼级别的天使,并没有超过这些熟练的打手。
在单翼、双翼级别的天使较量中,身体基本素质依旧是最重要的能力。
胡子轩想要阻止,但刚伸出手,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拦下。
胡子轩回头一看,那是自己的大哥,胡家大长老之子——胡子伟。
只见胡子伟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道:“已经晚了,那位大人已经走了。”
徐东庆一听这话,面色涨红,怒喝道:“给我往死里打,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别留下!”
“是!”那群狐朋狗友一边笑应,一边出拳出脚打在何跃的身上。
一看到徐东庆的异常反应,胡子伟眯眼微笑,果然如此!
徐东庆就是徐家的弃子!多个劣迹在身,只要徐东庆不是丧心病狂之流,善恶倒转之辈,就很难获得高完整度地传承了!
但徐东庆不服,他想要立功,证明自己的恶是有益的,是正义的,以此正心,获得高完整度的传承。
这一件大功丢了,徐东庆自然气急败坏,不然的话,按照以往的性格,徐东庆绝不会明着与胡子轩作对。
何跃是徐子轩曾经的老师,徐东庆以往也不是没有留意照顾过。
可现在,徐东庆执意要打死何跃,就是明着与胡家作对!
徐东庆出招了,可胡子轩决不能接招,现在胡家还不能和徐东庆作对!
因为,根据徐东庆之前的表现看来,他有可能会叛出徐家,自立门户!
没有人会一条死路走到底,徐东庆也会寻找出路。
柳涯心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他不是想看热闹,但现在出去总觉得不太适合。
刚才那个戴眼镜的青年都说自己已经走了,那现在出来打个回马枪,那伤害的就不只是何跃了,这几个家族的眼线都要受到责罚。
那一定比何跃此刻受到的殴打更加残酷,所以自己不能出去。
所有人都在盘算得失,但只有何跃被殴打。
这是只有何跃受伤的世界。
柳涯心知道,并不是徐胡朱三家眼线的问题,而是自己佩戴了圣宝——雾氲洞珠。
它会不定时地放出无色无味的气体,笼罩住柳涯心。
只要柳涯心不是被紧紧盯着、目不斜视,或是被特意找寻、主动现身,那么周围人都会不自觉忽略他。
除非柳涯心许可,不然对于路人来说,柳涯心这里就是生理性的视野盲区。
之前在法城,柳涯心就多次用它来防止惹人注目,而且还养成了佩戴的习惯。
圣宝都有自己独特的代价,雾氲洞珠的代价也是异常严重。
一旦被这种无色无味的气体长时间包裹,身上会出现红斑、痤疮等皮肤问题。
可以治愈,但只要不远离雾氲洞珠,那必定会复发。
接下来,这种气息会入侵精神,使用者会越来越孤僻,不与他人交流,不愿开口说话。
根据柳家的实事记载,曾有一个佩戴者没看清路,掉在水中,却仍是不愿喊不敢叫,直到淹死。
对他来说,与人交流的恐惧,已经大于对死亡的恐惧。
“把他嘴掰开。”徐东庆冷笑道,他的手拿着钳子,从炉火中夹出一块火热的烧炭。
那块碳上,灰色的裂纹细小不计,其余均烧得亮红,甚至扭曲了旁边的空气。
“徐东庆!”胡子轩大喝一声,徐东庆慢慢地回过头,死死地盯着他。
胡子伟的手,紧紧地死抓胡子轩的肩膀,提醒他冷静。
“别得寸进尺!”胡子轩只得咬牙道。
“我偏要得寸进尺。”徐东庆眉毛一挑,邪笑道:“反正你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右手前递,何跃感受到那骇人的温度,眼睛不得不紧闭上。
“住手!”
柳涯心柔弱的小手,忽然握住了烧红的铁钳。
徐东庆被突然出现的柳涯心吓了一跳,趔趄半步,但很快反应过来。
“你,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与你有错,没有关系。”柳涯心笑道。
“但与你犯错的后路,很有关系。”
“在这片地界,无人敢说我有错!”徐东庆伸手要抓住柳涯心,在他眼中,柳涯心只是个孩子。
“我敢。”柳涯心轻轻一躲,便躲掉了徐东庆的右手,身材小,体重轻,是有优势的。
“抓住这个孩子。”徐东庆有些恼怒,区区一个孩子居然敢与自己相抗。
“等等!”柳涯心的大喝,似是有一股力量,阻止了周围要冲上来的打手。
抬头看向徐东庆,柳涯心冷笑道:“徐东庆,你真是糊涂!”
“你明明知道何跃手中有信天书,你也想拿到手里,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你刚才拿钳子的握法,是西域曹家的握法!”
“曹家只会把这种技术教给自己的门人,但你的性格也不会甘居人下。”
柳涯心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想,他在解救徐东庆。
“恐怕,你与曹家有个交易!”
噔噔咚!徐东庆心脏连跳三下,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按照我的猜想,你脱出家族后,想的是建立一个制造家族。”
“而这个家族会是曹家在东域的落脚地,或者直接就是分部!”
柳涯心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想确认自己的正确与否。
“曹家的手伸多远,是他们的自由,但你也太蠢了!”
“你为什么还要杀何跃,他明明应该是你的帮手!”
“你们都聋了吗?快抓住他!”徐东庆气急败坏,跺脚喊道。
柳涯心右手抬起,打了一个响指,一张天圣牌便出现他的手中。
轻轻晃动,那张天圣牌无火自燃,消弭于空气之中。
福寿牌——安全家域。
那群打手正欲前冲,却仿佛碰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又被弹开。
柳涯心攥了攥右手,往徐东庆那里走去,丝毫不担心周围那些经验丰富、丧心病狂的打手。
范围之内,皆是我家,未经允许,不可进入!
当然,若是力量足够,自然也能破墙而入,但代价一定是头破血流。
柳涯心不觉得这群流氓有这样的觉悟与力量。
看着柳涯心一步一步往自己走来,徐东庆心里有些紧张,但面前的柳涯心毕竟是个孩子,自己转身而逃未免太丢人了。
“你……到底是谁!”徐东庆吼着问道,但语气已没有咄咄逼人,更多的是不甘。
“来!”柳涯心向他招招手,笑道:“我们可以谈一谈,把这事和平解决。”
“我的字典里,没有和平解决!”
徐东庆其实也想就坡下驴,但自己还没有从家里脱离,他还要保持流氓的姿态,还要嚣张跋扈,他还要不讲道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而且这事也不该我管。”柳涯心伸出的手没有放下,笑道:“但既然你决意要投身制造一道,我就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你,凭什么给我机会!”徐东庆感觉到不对,难道……
“徐东庆,接好这个。”柳涯心从草地上捡起一物,奋力扔出。
徐东庆随手接下,定睛一看,是一个明晦交杂的劣质铁块。
“曹家之技,我倒要看你学了多少?”柳涯心攥紧了拳头,笑着向前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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