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亦玉的强大，不需要任何战绩来衬托，她是熊家的继承人。

        仅是这一名号的意义，就足以让她天下无敌。

        熊家集团就是天国最顶端、最恐怖的战力

        由于敌人太过强大，柳涯心不免怀疑起自己的能力。

        与其说是怀疑，更不如说是绝望。

        这，怎么可能获胜呢？

        正当柳涯心彷徨的时候，段三爷又出言说道：“并不是让你单独去战胜熊家家主，所以我刚才说了嘛，事关大半个十古氏，你要去尽可能地团结其他十古氏……”

        “等等，段三爷，我柳家跟熊家的关系世代交好，为什么我们要相互攻伐？我爷爷也跟那时的熊家家主交友甚欢不是吗？难道熊家暗地里做了什么事？”

        柳涯心内心仍然抱有一丝希望，能不打就不打，两个关系甚好的家族为什么非要大动干戈呢？

        “孩子，不是他们熊家的问题，而是你们柳家的问题啊！”段三爷苦笑道：“这事还不能跟你说，你还是个孩子，你只需要……”

        “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涯心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大声说道：“你们……你们就这么喜欢打哑谜吗？！瞒着我一个小孩子到底有什么意思？！让我蒙在鼓里你们就这么快乐吗？！”

        这几声大喝如孤雁徘徊，不断回响在空洞的垓闻楼，也问得段三爷哑口无言。

        柳涯心此刻已经红了眼睛喘着气，这几声大喝也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可他心里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这群大人，总是不把话说完呢？

        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又在知道后，自私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然后又自私的，什么都不说。

        这一刻，柳涯心感受到了独属于年龄之差的傲慢。

        段三爷看着喘气的柳涯心，老友的孙子痛苦成这样，自己心里也难受，但有些事真的不能说。

        可现在绝不能随心而为！段三爷还是那一副铁青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的心软，怒斥道：“懦夫！寄松是在保护你！你太年轻，根本没有足够的阅历，现在把所有计划都透露给你，或许你根本就不同意！那反而会给你造成负担！”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这种不甘心，基于一种不可更改的差距——年龄与阅历。

        也正是因为这两者的差距，让柳涯心只能听从，不能反抗。

        他无法反抗，也找不到理由反抗，这才是他不甘心的根源。

        对于年长者，基于高层、大局来做的安排，进行个人的反抗。

        这种反抗是无力的、无人支持的。

        柳涯心憋屈得说不出话，这些道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为了大局，他自觉应该做些事。

        只是能不能换一个温柔些的办法？

        不要用这种自私的、形同填鸭的强加？

        这种办法就像神秘的黑洞，撕扯着柳涯心的耐心与好奇心，完全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那是一种对于未知而来自本能的害怕。

        过了一会，柳涯心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他不仅要平复自己的情绪，更要镇压自己体内涌动的黑暗圣力，那种力量感是会让人疯狂的，绝不能被它所控制！

        更多的是一种求生的手段，毕竟若是被段三爷这种脾气暴躁的发现，死都是轻的，恐怕到时候挫骨扬灰后都免不了一番圣光的轰炸。

        见柳涯心逐渐平复，段三爷才徐徐说道：“想通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闹也没什么意义。”柳涯心的眼睛此刻依旧是通红，但言语之间平静了许多。

        “怎么没意义？”段三爷笑道：“让你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发泄出来，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柳涯心直起身子，刚才的大喊和喘气让他一直弯着身子，他知道自己是在毫无道理地闹情绪，所以不敢直视段三爷的眼睛。

        “说吧，我的下一步要做什么？”柳涯心此刻的眼神颇有几分决心，他必须完成爷爷的遗愿，无论这个遗愿是什么。

        “若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刚出世吧！”段三爷笑道：“柳梦山那个小孽畜，虽然传承没传好，孝顺倒是挺孝顺，寄松死后，你爹应该听了他的遗言，将你困在了东域法城吧！”

        原来是爷爷的计划！柳涯心这才恍然大悟，但现在他已经脱困了，而且知道爷爷也有难处，所以对爷爷的恨意并没有像父亲这么大。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柳涯心这就是典型。

        “对！”柳涯心点点头。

        得到柳涯心的确认后，段三爷问道：“无论如何，你在制造一道上，应该已经是无出其右了”

        是吗？柳涯心知道绝不是，就说那幅《观海图》自己一时之间绝对画不出来！所以急忙否认道：“段三爷，我……还在学习。”

        段三爷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够了，够了，现在绝对够了！”

        柳家主族的技艺，无论何时都不需要怀疑。

        大笑了几声后，段三爷收住笑声，但依旧面带着微笑说道：“那你现在应该是在游历天下？十古氏的传人在正式继承之前，我记得都有这一条规矩，只不过叫法不同。”

        “是，根据爷爷的嘱托，您是我的第一站，”柳涯心憨厚地笑了，说道：“柳家分家后就在东域，同在东域的仁城自然是我的第一站，我爷爷也给过我提示。”

        “孩子，这也在你爷爷的计算之中啊，柳家分家前，他就布置好了这一切，他之所以分家后选择了东域，就是为了你的第一站是我而准备的！”段三爷大笑，同为一代人，他不得不为柳寄松的智慧感到折服。

        他并不知道，出这种主意、布置这种布局的，另有其人。

        “等等，照您这么说，那我爷爷说的，家族支撑不下去了……”柳涯心急忙问道，他一直感觉这件事不正常，十古氏怎么可能会支撑不下去，他们的靠山可是天帝啊。

        “那都是托词，是跟周家商量好的！哈哈哈！都是为了击败熊家啊！”段三爷的笑声不绝于耳，但柳涯心却被震撼了。

        跟周家商量好？我们柳家跟周家不是一向没什么交集吗？怎么找着敌人打盟友？我们是二五仔？

        尽管十古氏在同仇敌忾时团结一致、浑然一体，可当内部交集时，也不外乎有亲疏之分。

        柳家和熊家的关系，要比和周家要好得多。

        这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柳涯心，任他年轻的脑袋再怎么想，也想不透这一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寄松，也就是你爷爷，虽然也和周家颇多矛盾，但是为了大计，一切死人恩怨都可以放下。”

        段三爷用泛出金光的火焰之手，习惯性地去捋不存在的胡子，笑容很淡然。

        不懂！柳涯心晃了晃脑袋，自己干嘛要自找没趣去想这些东西，跟着爷爷走就是了。

        有时候全被大人安排好，也是一种好事。

        不用自己考虑对错，出了事由大人负责。

        “那也就是说周家已经是盟友咯？”柳涯心摊开手，提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他和周家的继承人关系还不错，小时候在一起玩得比较多，几乎成了死党。

        如果是个人的话，他与周家继承人的关系，比和熊家继承人的关系要好很多。

        “不，这一路无比凶险，没有恒定的盟友！”段三爷笑呵呵忽然转向严肃。

        “你的路，注定孤独。”

        段三爷那严肃的表情让柳涯心都感到心惊。

        “你会踏足一条，所有前辈都没走过的路，所有旧时代的残党都会被你留在身后。”

        “你是船队的前锋，为所有船乘风破浪。”

        这话听得柳涯心有些心潮澎湃，颇受鼓舞。

        “可是......”

        他紧盯着柳涯心说道：“孩子，你要记住，周家是十古氏之一，你们必须牢不可破，当年的……算了不说了。”

        段三爷不说，柳涯心也能猜个大概，当年的书画天宝的风暴，他之前一直猜是周家在背后做推手，但之前他只是猜测，听了段三爷的话，他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就是周家干的，恐怕后面还有熊家军统的影子，父亲甚至爷爷也脱不了干系！

        还真以为凭借一副九阶天宝图就能硬撼熊家？

        就算是父亲，全身九阶天宝也胜负难论啊！

        “总之，你这个前锋，也绝不能抛弃身后的船队。”

        “十古氏万世一系，万代一体，你即使踏上一条孤独的路，也绝不能和他们站在对立面。”

        见段三爷不想说，柳涯心也不逼他，只是说道：“我现在的确是按照十古氏的传统在游历，您接着说。”

        “哦？对，话题越说越偏了。”段三爷笑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

        “北域！养堂！”柳涯心坚定地说道：“养堂似乎出了点事，我要去看看！”

        段三爷沉吟了一下，笑说道：“既然你要去北域，那你应该会遇到我们之间的老四，他姓白，你就叫他白四爷吧，当年他可是最喜欢你的！除了你爷爷，就是他抱你的时间最长！”

        柳涯心思考了一下，问道：“不对啊，段三爷，时间对不上啊，我现在不到一百八，而你困在这里四百多年了！”

        段三爷笑道：“有什么对不上的，我留在这里的是精华，在外面的是皮囊，我们五个用不同的方法保存，极尽了柳家之技。”

        “这也多亏了你爷爷的努力，才有这种贪天之功。”

        “虽然外面的我是皮囊，但他抱你的时候，我依然有感觉！”

        儿女膝下绕，满堂欢笑语，这是每个老人的梦想，可段三爷，甚至兄弟五个都是，为了兄弟的梦想，从自己的巅峰时期就将精华与皮囊分开，自己空有抱着孩子的感觉，但回过头来依旧是一片孤寂。

        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但段三爷依旧忍了四百多年，既为了爷爷，也为了柳家，也为了自己。

        柳涯心肃然起敬，后退几步，行大礼后跪下，说道：“段三爷，无论您兄弟几个，从今天开始，您们几个就是我爷爷！”

        段三爷看着这一幕，眼中想要滴泪，但火焰永远是向上燃烧的。

        只有永恒不灭的红烛，落下一滴软蜡。

        “行了，孩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走吧！记得看到你白四爷的时候，给我带个信。”段三爷也有些把不住情绪，只好快速地说完这句话。

        “不，段三爷，我想把你带走！”柳涯心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一句话。

        这段红烛是连着书桌的，书桌，椅子，红烛三者浑然一体，它们都是垓闻楼的根，如何带走？

        “别想了，孩子！”段三爷哭笑不得：“这也是我的选择，这样虽然孤寂，但我至少可以多活几千年，我知道你心是好的，但是，除非你能把垓闻楼带走，我才能自由，因为我已经和垓闻楼藕断丝连了。”

        段三爷接着说道：“这段红烛就是我的命数，你看四百年过去了，这蜡烛不是没下去多少吗？”

        “能活这么久，我已经心满意足。”

        “能读这么多书，我已经诚惶诚恐。”

        “能看到你成长，再也没有比此刻的我更幸福的存在了。”

        柳涯心知道自己也是异想天开了，刚才说的也是冲动的话，但从本心上来说，他确实想把段三爷带走，可事实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能把段三爷带走，自己这段旅途就会多了一个指点自己的人。

        最重要的是，可以压制住恶之源，不让它再敢放肆。

        可这一切，不能建立在牺牲段三爷的情况下。

        柳涯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与段三爷相看无言。

        “三爷，您在这垓闻楼四百年，是不是把这里的书都看完了？”柳涯心忽然笑嘻嘻地说道。

        段三爷也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垓闻楼里的资料，根本不可能看得完，那是不断在更新的，更新的比你看的都要快，怎么可能看得完？”

        柳涯心陷入沉思，段三爷不禁好奇道：“小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记住这里所有的资料！”柳涯心摸着下巴，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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