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渐凝重,董家多了一个七翼天宝,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尽管他们表面上是盟友,但谁都知道,同行的各种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
而且,七翼天宝一出,他们也不好拿出更低的东西了。
“柳大人,我等有一个疑问,若是大人知道真相,还望不吝赐教。”一个人打破了宁静,出言说道。
“有事就说!”柳涯心瞥了他一眼,他现在就烦这种有话不说的人。
那人被柳涯心的眼神吓到了,只好颤着说道:“我等都是天使族人,想知道,雪族是不是欲独立出天国?”
“你们都是从哪儿听得小道消息?”柳涯心反问道。
另外一人笑着躬身道:“我等家族,在雪怒城打拼多年,自然是有些雪族好友的。”
柳涯心冷哼一声:“那我跟你们说,是假的!”
“那就好!”“大人既然说了,那必然是假的!”“我等可以放心了。”
众人都明眼看见了柳涯心进入了雪族的祖庙,都猜想是为了这件事。
既然柳涯心能毫发无伤的出来,恐怕雪族就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但是,”正当众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盘的时候,柳涯心忽然开口:“我希望你们在雪怒城赚钱的同时,还是尽量要照顾雪族一些。”
“我给了他们鞭子,你们便要给他们蜜糖。”
柳涯心叹了一口气,装作忧心的样子说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周家的意思,更是郑大哥的意思。”
众人内心无不震动,柳家的话他们可以当做单纯的建议,毕竟他们不属制造一门。
但周家的话,他们却无法不听,因为他们基本都属于商家,更遑论统管天国的郑家了。
在场的都是大型家族的人,对十古氏的力量都非常敬畏。
“是,我等定当遵从!”孙首领首先躬身一拜。
柳涯心心里有些忐忑,郑大哥,既然你让我来办事,那我代行一些权力总可以吧。
“还有吗?”柳涯心岔开话题。
场面再一次陷入死寂,七翼天宝在前,自己手里的东西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要是没了,那我就走了。”柳涯心欲要起身,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少爷稍等!”其中一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说道:“少爷,我们想知道,雪怒城的柳家,以及北城的柳家是否会搬走?”
“会!雪怒城的柳家,一定会搬走,北城的话,需要过段日子,但迟早也会搬走。”柳涯心点点头:“等明年,哦不,今年开春,你们就在雪怒城见不到他们了。”
几人忽然整齐列阵,一起向柳涯心跪下,磕头道:“还望少爷开恩,北城没有他们不行!”
“这是我柳家私事,你们居然敢指手画脚?”柳涯心眯起眼睛看着他们。
“我们不敢阻拦少爷的意志,只是用事实来劝谏,北城现在的确缺不了他们。”
孙首领低着头,不敢直视柳涯心。
“细说说?”柳涯心没有一意孤行,而是好奇地询问。
“他们,近乎垄断了所有天宝维修的生意。”
“北城维修的生意就这么大,他们吃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家族只好饿死。”
“其他以维修为生的家族几乎被全灭,十不存一。”
柳涯心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其他支流的技术都是可以藏起来的,柳古录书堂的知识封锁起来就好,柳古珊的源堂则可以去交换低端材料。
维修技术是藏不起来的。
当养堂抛下柳家的面子,用高精尖的技术去争夺市场的时候……
那对北域的所有同行都是一个灾难!
养堂,无可避免地犯了柳家的禁忌。
柳家,之所以被推崇为制造世家之尊,不仅有着最为精湛的技术,也是因为柳家要为全制造业考虑。
柳家代表着全制造家族的利益。
而养堂却倒行逆施,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残害其他家族。
若只是多占用了一点份额还好,但是现在北城以此为生的家族十不存一……
柳涯心愣在原地,难道只能以家法处置他们吗?
见柳涯心闷不吭声,孙首领只好继续说道:“若是他们走了,根本没有其他家族可以吃下这么一大块蛋糕,没有家族能挑起这样重的大梁。”
“他们离开,宛如抽离了顶梁的柱子。”
是啊,他们走了,对于仅存的家族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以多占北城市场的份额。
但忽然多吃了十倍的饭,谁也受不了。
这不是柳家的初衷!柳涯心握紧拳头。
“所以,为了大局考虑,我等家族愿为北城的天使情愿,请大人不要急于搬迁,而是分期五十年,慢慢搬迁!”
“你们……你们说的对。”柳涯心的语调听起来有气无力。
虽然他承认这是个好办法,但是……
但是自己却绝不能纳之以忠言。
若他们可以代表北城的维修家族提出方案,自己当即就可以拍板同意。
这种话,古云、古珊、古录、古沐、柳家的任何一人,甚至姜怀明都可以说,但这些人不能说。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是自家人,不是制作家族的一员,他们不能代表北城的制作世家。
正当柳涯心骑虎难下、前后踌躇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有规律地敲响了,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爷事情办得如何了?可以启程了吗?”
三个时辰已到,柳问忠一刻也等不得。
自己在雪怒城的安全倒是小事,只是一直处于冰天雪地的环境,对于大少爷的成长不利。
听到是柳问忠的声音,柳涯心马上说道:“进来,你们出去。”
几人暗暗叫苦,尤其是孙头领。
带着悔恨站起身来,孙头领不免想到,刚才自己一时急迫,恐怕犯了错了。
自己不属柳涯心的管辖,即使开罪了柳涯心,他也无法直接处置自己。
但柳问忠恐怕就要倒霉了。
“快点!”柳涯心佯怒而催促,几人赶忙快步走出房间。
柳问忠看到落荒而逃的人们,心中不免猜测,他们是不是得罪少爷了。
缓步走进房间,抬头环视。
现在整个房间,除了自己外就大少爷一人,可大少爷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面如寒霜。
“少爷,他们是不是……”
柳问忠心里有点犯嘀咕。
“跪下!”柳涯心眉毛紧皱,怒喝道。
扑通!柳问忠行动比思考还快,下意识地跪下去了,但不懂少爷为何如此?
“我问你,”柳涯心将身子往前微探,直视着柳问忠说道:“现在北城的维修家族,还有多少家?多少姓?”
“十四家,十四姓。”柳问忠低着头,为了不辜负主族的期望,对于北域的情况,他自然摸得极熟。
“分家之前呢?”柳涯心接着问道。
“我等刚到北城时,统计到的数据是,一百五十三家,三十五个姓。”柳问忠似乎知道柳涯心要说什么了。
柳涯心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柳问忠。
气氛渐渐凝固,磨砂的门外隐有人影闪动,但柳涯心此刻并不想理他们。
“也就是说,你们养堂在北城,消灭了二十一个姓氏。”柳涯心眼睛通红,牙齿相撞发出咯吱声。
柳问忠抿住嘴唇,他无法反驳这一点,只能伏在地上,等候大少爷的处理。
看到他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柳涯心的愤怒便如灶火一般升腾。
只要人在,家还可以再建,但消灭的姓氏却是无法归来,这是无法弥补的大错。
“你们,居然……”柳涯心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父亲身为柳家家主的压力。
赦免养堂?柳涯心不敢想这个念头,生怕想着想着,就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身为柳家主族,必须……公正……
惩治柳问忠,自己心痛无比;不惩治,自己更会内疚得撕心裂肺。
可这能怨他们吗?这是他们所生存的必然结果。
分家之后,自收自支,他们只能出卖自己的技术来为自己讨口水喝。
柳涯心眼睛里有泪花闪动,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如同被车撵过心口。
罚还是不罚?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又或者说,答案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那是自己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的答案。
“你们违背柳家家法,做死绝之事,行寂灭之道,致使北城维修家族十不存一。”
“原本按照分家原则,寻常之罪不作处罚,可此残暴行径,已超脱原则范围,人人得而诛之。”
“在此情况下,理应按照柳家之家法处置。”
“按家法,你们应当……”
柳涯心咬咬牙,明明就是一句话,一句不需要措辞的话,为何自己张了口,却怎么也说出不来。
“应当……”
“回少爷,没有消灭!”柳问忠忽然高声道。
“什么……”柳涯心听到这个声音,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没有消灭,他们只是未成整家,而是假作柳家人,在我养堂手下工作。”柳问忠双手伏地,以头抢地。
“什么意思?”柳涯心没听懂,但似乎事情有了转机,他打心里松了口气。
“我们养堂一开始确实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直到有一个李家向我们求救。”
柳问忠保持着跪拜的姿势,阐述着事实,自始至终,他未曾敢直腰抬头。
他自认别无长物,唯有忠心永恒。
“他们并未指责我们,而是求我们收留,他们说他们相信柳家。”
柳问忠闭上眼,似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收留他们事小,可收留所造成的结果,影响很大。”
“只是当时没觉得是我们造成的,而是以为只是他们经营不善。”
“我们依旧决定收留他们,只是族内矛盾很大,有很多人认为不能开这个口子。”
柳涯心点点头,有这种顾虑也是正常的。
“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通报主族!”
“可由于当时情况紧急,北域与东域隔着三山之遥,来回要几个月,我们来不及向主族请示。”
“于是经我们长老会商讨,确立了一个原则,那就是柳家的信条,高于柳家的利益!”
“而柳家的信条,是保护所有制造家族,在此原则之下,一切家族利益都要为其让步。”
“所以我们坚持柳家的信条,收留他们,让他们做一些杂活。”
说到这里,柳问忠老脸一红,似是有些懊悔。
“直到后面,来投靠的家族越来越多,我们才意识到闯祸了,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然而当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我们决定办学堂,教授他们一些维修的知识,以待之后我们离开时,他们可以东山再起。”
“之后我们诚惶诚恐,一直把握着尺度,没有将柳家深层的技巧传授,只教浅层知识。”
“之前未说,因为在下以为这事虽然很大,但养堂自己能处理好!”
“当然,在下也不敢否认,没有联络主族,也有逃避罪责的嫌疑。”
柳问忠说完了,也依旧没有直起腰来。
“未经主族允许,就教授他们柳家独有维修的技巧,违背了其他维修家族的利益,还请少爷降罪!”
柳涯心的心一下子落在地上,大汗淋漓地靠在沙发上,如梦方醒般哭笑道:“你特么早说啊!”
“这有什么罪?这是好事啊,快点起来吧。”
“还请少爷降罪!还有我等的失察之罪,也请少爷一并责罚。”
“无罪!”柳涯心站起来,将柳问忠扶起来,眼中还带着泪花:“我恕你无罪!”
“谢少爷!”柳问忠也笑了出来。
“他们都还记得自己的姓吧!”柳涯心问道。
“少爷放心,都记录在册!”柳问忠拱手笑道,后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柳家的帽子戴久了,他们可能不愿回归原姓了。”柳问忠笑了,一向死板的他,也知道说些俏皮话了。
“哈哈哈!”柳涯心笑着,用袖子将眼泪擦净,但眼睛还是通红的。
“我应该感谢他们!他们让养堂学会了独立思考,不再依赖主族!”
拉起柳问忠的手,温暖而宽厚。
“走,叔,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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