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弟,你可别坑我,这尸体可在这,备不住还热乎呢。”
周公明把卢天润的尸体拿了出来,放在滚烫的沙地上。
“放心吧,柳家的手艺,什么时候错过。”柳涯心拿出一张天圣牌。
“大僵体牌——死而复生。”柳涯心嘴里振振有词,把天圣牌贴在卢天润的尸体上。
哗——牌身如腐烂一般分解,然而卢天润没有任何反应。
周公明静静的等待,他深知催也没用。
只见柳涯心站起身,回过头来,说了一句话,差点让周公明背过气去。
“嗯,失败了,柳家的手艺也是一点一点错出来的嘛。”
柳涯心面带歉意地笑着,挠了挠自己许久未打理的油亮头发。
……
孟文昊正在一个大教室的中央,危襟正坐。
以孟文昊为圆心,十米为半径,坐满了从青年到中年,各色各样的人群。
他们已经对着孟文昊连续说半个小时了,声音就像市场的叫卖,又很像骂群架。
他们原本还很知礼,但声音却不自主地被彼此抬得越来越高。
高到他们脸红脖子粗,根本来不及看手中的稿件,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唯有孟文昊坐在中间,闭着眼一言不发,他在认真听讲。
是的,这是在上课。
“禀报!”一声尖啸打断了这绝好的氛围,几大堂主一同不满地向门口看去。
孟文昊缓缓睁开眼睛,俯视着来者,那是一个穿着蓝青小褂的青年,脸上出的汗一直在滴落。
这是春天,又不是酷热的夏天,这位青年肯定是一路跑来的。
显然是有急事要禀报,而这个青年,孟文昊也认识。
孟思源,孟家左堂的下一代继承人。
孟文昊缓缓举起手,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夏天被惊到的一树鸣蝉。
“明爷爷,你对《觉义录》的第四章理解错了,导致后面的思考都是歪的,自然得不出答案。”
孟文昊缓缓睁开眼,对着面前的老人说道。
“正爷爷,你对《迹踪书》的阐述太过古板,建议去西域多走走,实地考察。”
“齐先生,”孟文昊转过头,对自己右边的其中一人说道:“你父亲的《教书论》很好,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书,你的理解已经足够,可以踏出下一步了。”
“多谢大少爷教诲!”那人激动地磕头拜谢。
“何先生,”孟文昊没有转头,因为这人在他身后。
“在的,大少爷。”何先生急忙应声。
“你的理论不错,通过了,准备写成书提交吧。”
“是!大少爷!”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下一个名字,都期望会是自己。
这是个课堂,老师是孟文昊。
表扬也好,痛骂也好,只要来自孟文昊,那就会成为这群人追求真理的路标。
因为“真理”的凝结,就在他们的眼前!
可孟文昊不说话了,他先是沉默,之后才叫出门外人的名字。
“思源。”“大少爷。”孟思源急忙行礼。
“怎么了?”“有要事禀报!”
“就在那说吧。”孟文昊说道。
“大少爷,可这事……”孟思源显然认为这事不宜当场说,就算在场的人里面有自己的父亲。
“直接说就可以,我的一切事务,均向诸位公开。”孟文昊扫视一圈,话语中没有感情的起伏。
“我没有秘密可言。”
“是!”孟思源只好弯腰拱手,大声说道:“戴家主族传达的通知,今年四月十五日早,在天荒大牢中发现了卢天润的尸体,发现者是周大少爷以及戴玉泽。”
“此事确定为真,已经与天荒大牢方面取得联系,并证实。”
听到这,孟文昊的身形一震,但很快缓下来。
周围诸位人神态各异,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各不相同。
“戴家已经调查清楚了,把犯罪嫌疑锁死在戴依风少爷上,将在西域展开全域搜查。”
此话说完,整个教室无人一般寂静,终于,一声长老的叹息打破了气氛。
一块心结,终于落下,有人开心,有人悲伤,但无人怀念。
此事应该会给孟大少爷不小的打击,不过他们都相信大少爷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孟文昊没有表情,呆滞得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完此事后,孟思源就转身离去。
孟家都是聪明人,他也是,所以他不想在这个氛围待哪怕一秒。
“大少爷,卢天润一直都是一个很积极的孩子。”左堂的堂主,也就是孟思源的父亲,先开口了。
“是啊,大少爷。”另一个人也开口了,是右堂的堂主,他是少数觉得惋惜的人之一。
“他在我堂实习的时候,有很多奇思妙想,在下也对他很……”
“叔叔,不用管他,咱们继续讲课吧。”孟文昊立马抬手打断了他的劝解。
孟文昊的反应无比平静,眼神清澈得像是湖水。
众位长老都咽了一口唾沫,他们都相信孟文昊最终会放平心态,但再聪明的人也想不到,大少爷放下的会这么快。
快的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怀疑,卢天润真的死了吗?
但这是戴家的主族发出的通报,绝不会是虚假的消息!难道孟文昊早就对卢天润没了情谊?
那最好不过了!
孟文昊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
“柳弟,周弟,谢谢你们。”孟文昊的心里,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头。
他知道两个人永远不会让他失望,他对此充满信心。
他心中早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只要卢天润有了变动,那就一定是被救出来了!
因为他相信这两位弟弟!永远相信!
……
“柳老弟,别玩我了!”周公明摇着柳涯心的肩膀,焦急说道:“他要是真死了,你知道孟哥会怎么对我吗?”
“关我什么事。”柳涯心笑着说道:“反正我又不在明面上,就算孟哥怀疑也没证据。”
“柳贤弟,柳哥哥,柳大哥!”周公明咬着牙,更加用力地摇着柳涯心的肩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要是救不回来他,孟哥的第一报复对象就是我了!”
“你不是挺希望他死的吗?现在梦想成真了,还不谢谢我?”柳涯心还是那副蔫坏的笑容。
“谢你妹啊!”周公明一掌拍在柳涯心的肩膀上,愤愤说道。
“卢天润死了,你很开心,”柳涯心伸出左手。
“你被孟哥报复,我很开心。”柳涯心伸出右手。
双手合十一拍,发出响亮的声响,柳涯心大笑道:“这难道不是双赢吗?”
“双赢你妹夫!”周公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哈哈哈,不逗你了。”柳涯心被打得趔趄几步,却还笑着。
“你放心吧,最少一天,最多三天,卢天润就活过来了。”柳涯心伸出一根食指,在周公明面前晃来晃去。
周公明看着卢天润尸体上,脖子处的大伤口,还没有愈合,真不知道他怎么活。
“柳大哥,你可别骗我!”周公明跳起来,激动的说道。
“赌十张图纸!”柳涯心伸出双掌,比作“十”。
“你输了,我回头去南域,花费你全包。”
“本来就是我付钱……”周公明小声嘀咕。
“不一样,”柳涯心摇摇头,笑说道:“早听说南域物产丰富,我说的花销不是日常用度,而是奢侈消费!”
“凭什么!”周公明眼睛一瞪:“南域福堂是没钱吗?”
“那现在我搞死他还来得及。”柳涯心说着就往卢天润的尸体走去。
“别别别,柳大哥!我相信你!”周公明跳起来,一把抱住柳涯心,慌忙说道。
“我全包!我全包!”
柳涯心也是才想通“死而复生”牌为什么无效。
因为“不弃”牌本身就具有死而复生的效果,但不弃是对活人用的,死而复生是对死者用的。
真有意思!研究先祖所制造的这两张牌,说不定就能捕捉到生与死之间的间隙!
柳涯心对天圣牌有了更为完全的理解。
天圣牌的优先度,不在圣宝之下,且大多数情况下,是天圣牌赋予的状态是可以叠加的。
而且,绝大多数天圣牌都是没有副作用的!
除了没有圣宝那种超越想象的能力之外,天圣牌,几乎可以饱览一个制造者想象的极限。
柳涯心不得不钦佩,第一个发明天圣牌的先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人物!
“既然这事已经了了,咱们这就出发吧。”柳涯心扒开周公明搂抱的胳膊,说道。
“走!柳大哥!仙溪城,就是咱哥几个说得算!”
……
北域的一家面条摊中,一个青年坐在长椅上,面前是四方木桌,他端起大碗,正在一口一口猛吃着面条。
他吃得很急,但似乎没有人催促他。
衣服上有几点油渍,就可以估算出这家面条店有多好吃了。
事实也是如此,张家菜品,也曾响彻北域。
但后来逐渐没落,所幸有一届家主当机立断,改变了研究方向,改良了小麦品种,才能从时代逆浪中杀出一条血路。
一个中年人缓缓走来,只要了一碗清面,默默地坐在青年的右手边。
说来奇怪,这么多空桌子不坐,这中年人却非要与这青年一桌。
这桌子毗邻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如河一般,川流不息。
青年人吃得很猛,就像饿死鬼一般,碗都要被他翻过来,扣在自己头上。
中年人的鸡丝清面也到了,但中年人却是优雅的一口一口慢慢吃。
最终,眼看着青年快要吃完了,中年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大少爷,家里接到玉泽的消息,卢天润死了。”
中年人首先开口,声音很低沉。
“嗯,嗯?”青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惊觉。
把碗放下后,那青年赫然就是戴依风。
“你说那个,谁?”戴依风刚才端起的碗都快扣在头上了,没听见中年人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卢天润。”中年人沉声重复了一遍。
“卢天润……是谁?”戴依风脸上的疑惑没有变化,他的嘴角还挂有翠绿的菜叶。
中年人还要继续解释,但戴依风忽然拍手,恍然大悟。
“奥,我想起来了,那个孟老弟的爱人,是不是?”
中年人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也只好点点头。
“他咋死的?”“在狱中,被刺杀。”
“哦?”戴依风一皱眉,觉得似乎没这么简单。
“现场发现了您上次拿的那把刀,所以家主大人认定了您是凶手。”
“所以我就说嘛,”戴依风没有感到冤枉,只是笑着摆摆手:“那群人都是废物。”
“他们想让谁是罪犯,谁就是罪犯。”
“事实在他们眼中,跟空气一样。”
中年人苦笑着,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认同,还是摇头否认。
“谁发现的?”戴依风接着问道。
“戴玉泽和周大少爷,似乎柳大少爷也在场。”
“嗯,我知道了。”戴依风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推论。
熟练的翻开到第二页,周公明和柳涯心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们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一系列的罪名,胁迫罪、偷窃罪、杀人罪......,甚至有叛国罪!
有的严重到死刑,有的轻罚到批评。
戴依风从口袋中摸出一杆轻笔,在周公明和柳涯心的名字后面轻描淡写地又加上相同的罪名。
杀人罪,劫狱罪。
周公明的后面,已经至少有五条杀人罪了。
戴依风在罪名的后面打了一个括号,注释“卢”。
“大少爷,您这是……”中年人慌忙问道。
大少爷这是认定了,此事是这两位大人干的了吗?
“没什么,先记着,回头再找他们一笔笔算。”
“大少爷……”中年人不安地劝说道:“您也没证据啊?”
“不想通过战争,就能劫那座大狱,呵呵。”
戴依风的笑,冰冷的让人心悸。
“整个天国,只有十一位,能做到这件事。”
“我和我的那九个兄弟姐妹,还有天帝大人。”
“少爷您忘了十位家主了。”中年人忍不住提醒道。
“他们的成熟,不会让他们做的。”
戴依风淡淡地说道:“而且卢天润也绝不可能死。”
中年人摸摸自己的胡须,不解的说道:“那难道玉泽的判断失误了?还是他骗了我们?”
“不,用你还没有被我爹腐蚀的那一边脑子想想。”戴依风拿着勺子轻轻敲打碗边。
“玉泽是个聪明的人,也是个忠心的人,他不会傻到为了外人对我们撒谎。”
“他说卢天润死了,那卢天润一定是死了。”
戴依风说到这,停了下来。
他随手拿起店家送的甜菜饼,快速送进嘴里。
他在冥思苦想,卢天润按理说不该死的。
“尸体,被带走了吧。”
“是,”中年人忙说道:“玉泽说,周大公子要亲口向孟家和咱们戴家解释。”
我知道了!柳弟一定有死而复生的手段!
戴依风脑门青筋暴起,抓勺子的手也微微用力。
“人都没死,解释个屁!”
戴依风的怒吼,惊觉了一些路人,纷纷往这里看来。
中年人慌忙低声说道:“大少爷,还请低声!”
后又直起腰,冲着店家大喊道:“我的菜呢?怎么还不上!”
“已经来了!已经来了!”店家急忙把几碟小咸菜端过来。
“无所谓!”戴依风终是把勺子放下了。
“我就当他死了!”
“他们纵有千般神奇的手段,我也有事实为我撑腰。”
“即使是十古氏,也要为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戴依风写完后又将本子和笔揣回兜中。
“还有什么事?说完赶紧走,我一会和方家还有事要谈,别耽误我吃面。”
方家?这位中年人自然认识,那是北域最大的珠宝家族,也是很纯粹的珠宝商。
因为珠宝行业范围极广,所以方家在上层最新的决议中,被划分到了杂家。
然而它也是整个北域最大的杂家,在全天国都有着不小的分量。
方家与大少爷,究竟要谈何事?
戴依风抬头大声喊道:“老板!再来一碗!”“好嘞!”
“还有个事,大少爷……”“钱一会方家来付。”
“不是这个事……”中年人的脸色显得有些无奈。
“直接说,说完走。”
“自从雷大少爷开始继承仪式之后,家主有意要给二少爷举行正式的继承人更改仪式了。”
“什么时候?”戴依风伸手接过老板递上来的第二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汤水上浮着馋人的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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