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涯心二人在公园闲逛许久，终于寻得一个白色石长椅。

        柳涯心很自然地坐下，却看到柳古云仍然站着。

        “来，坐下跟我说说其他支流过得怎么样。”柳涯心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柳古云坐下。

        柳古云躬身说道：“不必了少爷，我站着说就行。”

        柳涯心皱了皱眉头，他就厌烦柳古云这一点，太客气了，根本没法做朋友。

        他只能摆摆手，声音较重：“那你就站着说吧！”

        “是，我们天兆城柳家有显着进步，正在逐步加强对全国天宝流通的控制，甚至我们可以接到来自恶界的战时件，可以说有明显的提升。”

        柳古云显然做过功课，好像知道柳涯心要问一样。

        “自卖自夸？”柳涯心打趣道。

        “其实各家都在稳步提升，最主要的就是合并的呼声越来越高，我这次来也是为各家先探探少爷和家主大人的意思。”

        柳古云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作为支流中的老大哥，天兆城支流——执堂，必须负起为其他支流请愿的责任。

        “我和父亲暂时还没有让你们回来的心思，不过你们这份心，我和父亲都记住了。”

        “你们分开在外，没有主家的庇护，还经营得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们了。”柳涯心摆摆手，敷衍了几句。

        “为了主族的繁荣！”柳古云宛如拜神般说了这句话，其表情上的虔诚和感情也深深地感染了柳涯心。

        “我就随便客气客气，搞得这么严肃干嘛。”柳涯心在心里纳闷，但他没有说出来。

        十古氏的确很强大，但自己什么都没做，强大的又不是自己，可以为十古氏而骄傲，但绝不能为自己而骄傲。

        虽然柳涯心从未感觉到自己十古氏柳家继承人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可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在别人的心里是无法亵渎的。

        尽管他并没有享受过所谓什么天国最强家族的生活。

        场面一时有些安静，柳涯心找不到话茬，只能闭着眼享受着天界和煦的阳光与风。

        半晌之后，柳涯心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行了，咱们回去吧。”

        “是，少爷！”柳古云的语气果断而决绝，就像他没有任何第二个回答。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了回去，远远地看到店前似站着一个人。

        远观看不清那人长相，只是看起来站得笔挺。

        柳涯心略有疑惑，脚步加快了一些，柳古云也紧跟上去。

        待到走近看清此人，发现此人挎着一个包，手里拿着一封信，是信使模样，但气质中颇多军人气息，像是军中信使，而且可能职位不低。

        柳涯心知道了，一定是父亲送信回来了。

        他等这封信等了很久了。

        从父亲走时就让他等信，熊亦玉也让他不要乱走，等着父亲的信，柳古云的交代也是必须等信到才能给他，这让他的期待多了几分。

        果然，那信使给了柳涯心一封信，并带了父亲的口信，说还有一件物品，是从前线送来的，正在快马加鞭送来。

        但由于这件物品十分珍贵，所以必须安全为上，秘密遣送，需要在恶界绕过诸多眼线，故而慢了些。

        谢过信使，一边拆信封一边走进屋，柳涯心走带柜台前时，刚好拆完信。

        柳涯心先是看了看信的反面有没有字，又正过来，这才认真浏览了起来。

        信并不长，父亲具体意思很简单，简单地说就是他虽然在战事最激烈的位置，但是在天帝身边很安全，让柳涯心不要担心。

        而且从前线发现一个有趣新颖的宝物，所以寄了回来，送给柳涯心作为上次生日礼物的弥补。

        只是平平无奇的家信。

        但最后一句让柳涯心很惊喜：“待宝物送到，便放你自由。”

        看来父亲的目的实现了！他真的找到了一件不得了的地宝！

        而且自己马上就能自由了！

        这简直就是双倍的快乐！

        柳涯心开心至极，心里像是开出来一朵花，那是被囚禁了百年，忽然被释放的快乐。

        他的心里憋着一股喜气，这只让他心花怒放，却与欢呼雀跃有些不同。

        快乐的人，多数情况下都想要分享自己的快乐。

        但柳涯心却不知道跟谁分享这份快乐。

        柳涯心看了看柳古云，他是不可能理解的。

        执堂，存在的意义就是贯彻主族的意志、扫清主族在世俗的烦恼，执行主族的命令。

        为此，执堂需要到柳家的触手所及的所有地方。

        那便意味着，那是比天国还要辽阔的无垠世界。

        而天国在天界，是主宰者。

        目前天国的疆域扩张，没有遇到任何可称得上的阻力之物。

        因为天界的神——天帝在天国。

        凡是天国视角所及，皆是天国之界。

        但天国却很久没有大规模扩张了。

        牢牢控制着天国的十古氏，认为目前已经够天国的子民用了。

        因为象征着智慧与真理的十古氏孟家提出一个结论，并且被十古氏的会议表决通过了。

        这个结论就是——疆域的发展要与人口和发展水平相匹配。

        柳涯心想到这，有些骄傲又有些无奈。

        可能柳古云比自己还小时，就去了天界不少的地方，不可能会理解这种忽然打开枷锁的舒爽感。

        当天并没有休息，虽然他的天圣牌技艺早已飞速进步，但毕竟是个孩子，盘算着先去哪玩。

        常在风景书中，看到天界各地都有瑰美的奇观宝地，他肯定要都去一趟。

        这天他的话特别多，跟柳古云商量着到底要去哪玩，连柳古云给他带的东西都忘了提了。

        这些月的寂寥一扫而光。

        兴奋了三天，期待已久的敲门声传来了。

        不等柳涯心提醒，柳古云一个箭步就去开门，柳涯心从椅子上站起来，可进来的并不是信使，而是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面含笑意，看起来年龄介于柳古云和柳涯心之间，妆化得不浓不淡正正好好，穿着淡黄色的裙子，显得简而华贵。

        看起来是个平常就注意打扮自己的女孩子，这种妆容上的用心，让女孩不算绝色的脸上增色不少，可人的笑容挂在脸上。

        “女信使？很少见啊，年龄好小，也没见带着什么东西啊？”

        柳涯心上下打量她，但他并不关心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只关心父亲给的那件东西在哪。

        柳古云让那女孩进来，女孩很有礼貌，垫着脚，轻盈不见声地慢慢走了进来，像是绚丽的蝴蝶。

        走到柜台前，提起裙子，躬身低头行礼：“南域福城支流，源堂——柳古珊，见过少爷！”。

        她抬头看了看，发现柳涯心脸色不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柳涯心当然脸色不好，还以为终于可以出去玩了，这三天的等待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稍微有点不开心：“你怎么来了？”

        柳涯心的不爽，快速积攒起来。

        柳古珊低头，一股小女人的样子：“回少爷，我们家家主知道少爷要出行，就让在下来侍候。”

        家主？区区支流之主，原来也只是堂主，也敢称家主？！

        柳涯心的火药桶一触即燃！

        “家主这个称号是你们支流该叫的？！”

        柳涯心愤怒地拍了下柜台，他正愁不知道从哪发火，结果柳古珊话中的一个小失误被柳涯心抓住了。

        支流分家前不过是分堂，一个堂主怎么能叫家主呢？

        其实已经分出去的支流堂主在外人面前自称家主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若在主族面前提，就稍微有些不敬了。

        但柳家分堂与主族的关系很好，柳涯心父亲在时经常自己就称支流话事人为支流家主。

        柳古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小错误，虽然不明白柳涯心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但还是急忙跪下认错：“是，在下知错了，请少爷责罚。”

        虽然柳古云知道柳涯心为什么发火，但也顺势单膝下跪。

        大喝一声的柳涯心怒火已经发出去了，所以现在气已经消了大半，一屁股坐在身后的躺椅上，闭着眼说道：那就过来帮我……帮我捏捏肩吧！“

        “是……”少女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柳涯心后面帮他捏起肩来，柳涯心享受着，闭上眼慢慢想以前照顾他的那时候的她是什么样的。

        四五十年前，那时的柳涯心不过九十多岁，而那时的柳古珊，好像远没有现在温柔，当时的她虽然不是实力最强的，但却是最认真的一个人，铁面无私的她就像面瘫一样，不苟言笑。

        在柳涯心做错了什么事的时候，大多数孩子因为知道与柳涯心是主仆关系，所以选择拦错受过而庇护柳涯心。

        但唯有她虽然也愿意代受过，却很认真地当众指出了柳涯心的错误。

        柳涯心当时很讨厌她，但后来回想时却很受用，而且她这种认真的性格，也很受父亲喜欢。

        想起来这些信息的时候，柳涯心睁开了眼，不知道这女孩子经历了什么，竟变化这么大，想到刚才好像话说重了，一时间看她竟有些歉意。

        按住她的手，示意可以停了，柳古珊很知趣地停了下来。

        “坐吧，你们怎么都知道我出行？”柳涯心很疑惑，难道父亲提前就通知了支流？

        “我们应该都是受堂主的调遣，具体堂主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就不清楚了，对吧，古珊。”柳古云说完看着柳古珊。

        “我确实是受父亲之命前来侍候少爷的，但父亲的信是前几天才收到的，这个我可以确定，所以应该不是同一时间接收到家主指令的。”柳古珊说。

        支流在分出去之前，家主无允许即禁止；分出去之后，家主未禁止即可为。

        可以说，分家这件事对柳家主族的影响极为深远，现在就连负责去天兆城帝阁内，进行十古氏议政的权利，是由柳古云所属家族，也就是天兆城支流代为。

        至少在政治权力上，主族已经被架空了。

        柳涯心不知道爷爷在想什么，但爷爷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这是上上一代家主的事了，不该自己过问。

        柳涯心只能继续等，但自从柳古珊这个女孩的出现，柳古云和柳涯心这两个男孩的交流就明显少了。

        总感觉有些尴尬，柳涯心并不擅长跟女孩相处，尽管大多数时间他并不当她是女孩，只当是仆人，但不同却是事实。

        因为他知道必须他和她一生之间的关系也就仅限于主仆，他既不想发展，也不能发展。

        反倒柳古云跟柳古珊之间倒是很健谈。

        柳涯心在的时候，柳古云一边给柳涯心当下手，一边与其聊天聊地。

        柳涯心不在的时候，柳古云就开始跟柳古珊说现在的少主有什么改变，有什么习惯，有什么爱好。

        柳古珊边听边认真点头，甚至拿出一个小本本记录，仅四五天就记录了几十页，柳涯心发现后哭笑不得。

        就这样，又过了一星期，柳涯心越来越坐不住了，毕竟只是孩子，这天他来回踱步，急字都写在脸上了。

        柳古云和柳古珊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躬身低头，不敢直视柳涯心。

        “你俩说说，我爹知不知道，这密使送件居然送得这么慢！”柳涯心来回乱走时说道。

        柳古珊说：“是不是密使路上出……”

        柳古云急忙捂住柳古珊的嘴，在柳古珊耳边道：“别乱说话！”

        少爷正在急上，这时候说晦气话，不是触霉头吗。

        “少爷莫急，我知道密使有个习惯，越贵重的东西越要稳稳当当的送，他们不会急吼吼地送来，回在路上多换保镖，恶界险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运送。”

        柳古云的样子显得十分笃定

        “而天界，尽管野蛮区那群土匪贼子可以一直跟着，但看着是官方送的，虽知道贵重，却也不敢劫，毕竟现在天国势大，不敢明面上与天国作对！”柳古云这样说，也有一定道理。

        柳涯心其实也曾听说过野蛮区。

        无论在天国哪里，都有野蛮区，只不过叫法不同。

        那里一直是恶匪横流之地，是贪欲之人的聚集地。

        毕竟有多少光伟正，就有多少黑深残。

        听柳古云这么一说，柳涯心来回走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确实，心情也好了不少，又默默地走进柜台，开始了练习。

        柳古珊松了一口气，悄悄碰了碰柳古云的胳膊，示意感谢，柳古云并不在意，其实他心里也很疑惑。

        按他说的确实会比平时慢些，但也不应该如此之慢，更何况是军中密使，恐怕真出事情了。

        可他不敢说，柳古云知道主子等了这封信等了多长时间，不仅是这几天，可以说从百年前他被封在这个千米圈内时，就在期待这封信了。

        第二天，古阳刚刚沉落，那是街上行人最少的时候，柳古云趁柳涯心没注意，示意柳古珊看着点，没等她同意，自己离开了当铺，走到大街上，目的很明确地走过大街小巷。

        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柳古珊。

        典当行内。

        柳涯心来到柜台前时注意到了柳古云不在，便随口问柳古珊：“古云呢？”

        柳古珊这时候还在生气当中，怎么一个人就走了，让她一个人面对柳涯心？

        少爷前几天无名气正憋得慌呢，会说话的人走了，叫她这不会说话的人怎么办？

        柳古珊在思考这些问题，没听到柳涯心的话，于是柳涯心又敲了敲桌子咳了一下，柳古珊这才注意到少爷刚才好像问话了，自己确实没有听见，但她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云呢？”柳涯心又重复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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