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啊……”柳问雨斟酌了许久,他在想这事能不能说。
“我觉得还算不错,我当时大概一个月一两百金羽币左右,若是有需求,可以另支。”
“是不少,”柳涯心点点头,说道:“您在源堂,是高层吧?那低一层的呢?”
“只要是柳家人,就不少于十金羽币,但外姓人大概是同级折半的水平。”
“最低一层,也就是学徒,是没有福利的。”
柳问雨说完,问道:“这大概家家相同吧,大少爷家有什么不同吗?”
反套我话?柳涯心笑说道:“我想源堂是诸家之首,一定会有什么先进的制度呢。”
“哈哈哈,那还真是蒙少爷看得起了。”柳问雨笑说道:“其实不仅是源堂,南域的家族都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柳涯心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
“虽然南域更富,但由于南海有海人作祟,所以南域的税要重一些,故而各家单门有一个说法,叫做兵金。”
看到柳涯心依然疑惑,柳问雨解释道:“就是按人头缴纳固定的款项。”
“这和福利有什么关系?”柳涯心对这些不懂。
“大有关系,”柳问雨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意。
“个人兵金的数额,只与一件事有关,即是身份。”
“无姓人缴纳最少,其次是流亡人,但这两类人一旦逃缴兵金,就会定期驱逐。”
“而最多的,便是大型家族,按照人头收取,当然,家族中已经是海兵的,便不用缴了。”
“明年所缴纳的,今年年底便开始结算,明年年初便收取完毕。”
怎么听着这么复杂?柳涯心摇晃着头脑,打了个哈欠。
“对于家族来说,那些衙差可不一个人一个人收,而是按地址、固定的数目,直接找家主收取。”
“这不是一笔小钱,有些家族正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些,拒绝招收学徒,甚至拒绝晋升。”
这不是秘密,只要去往南域走一遭有心询问,就会一定了解到这些。
所以这些,柳问雨说得既坦然又顺畅。
“学徒……”柳涯心惊觉,忍不住插嘴道。
学徒的成分很杂,兵金由谁缴是个很大的问题。
“学徒在谁家学习,便由谁缴。”柳问雨知道柳涯心想要问什么。
这不是在打击家族收取学徒的动力吗?柳涯心皱起眉头,不禁如此想到。
果然,这才是重点!
在东域,各类家族,尤其是中型家族,学徒可是干活的主力。
毕竟无基础的人只有做学徒学习,才能有进步。
多收学徒就多缴兵金,这无疑是在遏制南域的发展。
“这不是在扼杀家族的进步空间吗?”柳涯心相信这件事一定有答案。
南域的官僚不会这么蠢的!
“不,这只是在扼杀无姓人的前途,有件事我没说,少爷。”
“这些亏缺,大多数家族都会从学徒的贡献中扣除。”
“他们不会让自己吃亏的,这种事小少爷您再清楚不过了。”
柳涯心扶住额头,这种事自己还真不知道,果然这个世界自己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很多。
“所以,只要学徒及时缴纳,家族其实没什么压力。”
“有些家族,甚至以此名头,向学徒多收钱而自肥。”
“我们所在的福城还好,偏居内地。”
“但拥有三千里海岸线,以及海上无尽群岛的辽城,兵金可谓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有时……”柳问雨忽然闭上了嘴,他知道有些事不能说。
柳涯心立马送上三颗成色极好的风水翠石,柳问雨才说道:“有时还要福城支援辽城一些金额。”
“回到福利的话题上来,源堂的福利之一,就是全员免缴兵金。”
不用缴纳兵金?柳涯心有些愤懑,凭什么?
按照兵金的逻辑,只要受到了庇护,就应该缴纳。
“这才是源堂鹤立鸡群一般,保持领先的原因。”
这就足够了?不就省些……
话还没问出口,柳涯心就闭上了嘴。
这不仅意味着源堂省下了钱,还意味着,成为源堂的学徒,不用缴纳兵金,可以专心学业,压力会小很多!
成为源堂的学徒,会省下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
这就是让各类出身贫寒的天才趋之若鹜的原因。
而这些天才,会成为源堂加速前进的燃料。
可源堂对这些天才的虹吸,是对其他家族的剥削,也致使当地府衙税收的压力增大。
毕竟源堂收的学徒越多,不用缴纳兵金的人就越多。
这样甚至可能产生一条完整的利益链,用更少的资金贿赂源堂,然后挂上源堂的牌儿,来逃避兵金的缴纳。
柳涯心停下了脚步,他忽然迈不动腿了。
他发现一件事,一件他早就想到了,但又一直不敢承认的事。
柳家太大了,即使是它的碎片,到了地方,也会是一种灾难。
北域的养堂,又会给北城带来什么呢?
柳涯心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与自责。
“怎么了小少爷?”柳问雨看到柳涯心停在那里,关心地问道。
这不仅是对合作伙伴的问候,更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
“没事。”柳涯心强打起精神,在这飘雪的冬天,他被冻得额头有些发涨。
“我们到了,一号库房。”
柳问雨向卫兵问好后,摸出腰间的钥匙,寻摸出对应的钥匙,捅进那个胳膊长的锁中。
库隆!一声深邃的幽响从库房中传出,柳问雨用力推开了三米高的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原生的树木香气。
柳问雨拍拍手,幽幽的火光相继亮了起来,把仓库内照得好似没有天花板。
各类粗壮的木头,被整齐地以三角堆的造型被堆放在两边。
“小少爷,你可以选了,我去找人准备装车。”柳问雨说完,便作势要走。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柳涯心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有,”柳问雨颔首点头,说道:“还有一些士兵看管。”
“把他们都支出去吧。”“少爷,这不太方便,也不合规矩。”
柳问雨无奈地说道:“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其他营地也都……”
“问雨叔,咱们是第一次见吧?”柳涯心笑着,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道:“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柳涯心,是十古氏柳家主族的继承人。”
“古珊,请人出去,古云,关门。”
“是!”柳古云、柳古珊二人同时称是,正要做事,却看见柳问雨以迅雷之势抓住了柳涯心的胳膊。
“你.......你是.......,不对,小珊我亲侄女我知道!”柳问雨急切地说道:“你骗我!”
柳涯心冷笑一声,说道:“问雨叔,你难道没有得到消息吗?我从东域出发,前往北域,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
柳古云和柳古珊,一步三回头看向这边。
“看我做什么,”柳涯心斥责他们二人:“做你们的事!”
听到少爷呵斥,他们急忙低头办事,不敢再回头
“没有……我不知道……”柳问雨低头呢喃:“家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他们是把你抛弃了呢。”柳涯心左右环视,找到一个长圆木,坐在上面。
“你,真的不认识我?”柳涯心在面皮上轻轻一扯,便把天圣牌的效果解除了。
顺带把柳古珊的效果也解除了。
柳问雨心如死灰,颤巍巍地跪下,伏在地上说道:“大少爷。”
即使他见大少爷的面很少,但看到柳古珊的面容后,也知道面前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少主子了。
“行了,我没想罚你,毕竟你也没干什么错事。”
“把柴往外卖,也不是你的主意,你走之前,把钱留这就是了。”
“谢少爷宽容。”柳问雨仍伏在地上。
卫兵看到这一幕,已经不敢看热闹,争先恐后地逃出了仓库。
他们深知,不该看的不要看这个道理。
“你为什么会被源堂排斥?”柳涯心问了一句,这才是最值得关心的问题。
“回少爷我没有被源堂排斥啊?”柳问雨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直视着柳涯心。
“堂主说,我查到养堂失踪的原因就能回去了。”
失踪的原因?柳涯心困惑道:“那你留在这干嘛?进城查啊。”
“城内已经查完,遇到几个养堂的人,却闪烁其词、支支吾吾。”
“已经整理好报告,并寄回给源堂了。”
“堂主说,这些线索还不足以确定养堂在哪,所以就让我来城外查。”
“碰巧冬季将至,家里就安排了这么一个活儿?”
这还不是被排斥了?柳涯心满心徘腹。
“那我换个说法,家里为什么不让你回去?你闯什么祸了?”
“我闯祸了?没有吧?”柳问雨虽然仍是跪恣,但此时却直起身搔首弄姿,颇现憨态。
“古珊,来。”无奈之下,柳涯心只好向柳古珊招手。
“少爷,来了。”柳古珊盈盈地走来,带着笑意地瞟向柳问雨。
“珊儿,家里怎么样?”柳问雨急忙问道。
“家里不错……”柳古珊还没说完,就被柳涯心打断了。
“古珊,源堂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排斥问雨叔。”
“少爷,咱能私下说吗?”
柳古珊没想到柳涯心把自己叫来是问这个问题,只能无奈地低声请求。
“很显然,不行。”柳涯心为的就是让柳问雨知道这个原因。
“是因为我父亲,”柳古珊叹口气,爹啊爹,是少爷让我说的,我不能对少爷说谎。
“他怀疑问雨叔在暗中夺权。”
“年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柳问雨瞪大了眼睛,跪在原地。
“年哥他……他把最大的那个库房钥匙都给我了……我还能夺什么权?”
柳问雨痛苦的抱着头,不敢相信。
忽然,柳问雨猛地站起,揪住柳古珊的衣领,眼睛通红地问道:“珊儿,你记错了吧?你一定记错了吧?”
柳古珊一言不发,但柳问雨已经知道了这位侄女的回答。
“呵呵呵呵呵……”
“我天天喝酒、日日玩乐,结果还是没有躲过怀疑啊。”
“我父亲认为你那些玩世不恭的行为,恰恰了证明你有所图谋。”
这位叔叔疑心也太重了吧!柳涯心不由得心想,但随即就可以理解了。
如果说柳家是天宝仓库,那源堂便是柳家的材料仓库。
论贮藏的材料,没有谁会比源堂更加丰富,这必然会引来蛀虫或恶鲸。
疑神疑鬼也是正常,小心谨慎总比轻信受骗强。
“大哥!”柳问雨忽然大吼,声音在仓库中不断回响。
柳问雨颓废地坐在了地上,崩溃地喊道:“为什么?我发过多少次毒誓,为什么?”
“但他没有证据,”柳古珊忽然一句话,打破了悲痛的氛围。
“而且他也不想失去你这个弟弟,所以,他就只能找理由,让你心甘情愿地自我流放,确定把你的余党清除到无法反抗之后,才把你调回去,安享晚年。”
“大哥……”柳问雨惨笑道:“何苦呢……何苦呢……”
“行了,别怨天尤人了。”柳涯心站起身。
“我相信,他也是有苦衷的,具体的,等你回到南域再问他吧。”
柳古珊在心里苦笑,少爷,你这样随口一句话,却让底下人很难做啊。
“少爷,您觉得我还能回去吗?”柳问雨消沉地瘫坐在地上。
他的神态,像是一个真正的流亡人。
“凭什么回不去?你又没犯错!”
一声果断,撕开了颓靡的气氛。
是柳涯心,他背着手,直盯着柳问雨。
“没犯错,你就能回去!回去跟他解释清楚,他要是还不相信你,就跟他玩真的!”
柳涯心笑着拉起柳问雨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他认为你篡逆,并且给了你篡逆的惩罚,你要是不篡,他不是白罚了吗?”
这特么什么理论?柳古云和柳古珊同时想要劝谏柳涯心,这不是在给源堂捣乱吗?
“少爷,您这是……”柳问雨更是被说得晕头转向。
他也认为这混蛋话不对,但这是大少爷说的,他可不敢当场反驳。
“我话就说到这,至于怎么做,看你自己,但你一定要回源堂。”
“是,少爷。”柳问雨没法子,只得再度伏地而应。
“现在,我要问的是正事。”柳涯心也无话可说,站起身,走几步后蹲在柳问雨的面前。
“养堂,到底怎么了?”柳涯心炽热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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