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郑爷爷在骂我?还是骂我爹?柳涯心无奈又疑惑。
“怎么?不信,我还以为你已经通过蛛丝马迹,推理出来了。”
郑武威摸摸柳涯心的头和脸,粗糙的手掌像是砂纸一般。
“郑爷爷,”柳涯心嗔怪地说道:“不是每个十古氏的传人都是聪明人好嘛?”
“也对!也对!”郑武威高兴地拍拍自己的腿,笑说道:“要是凡松,恐怕早就自己摸索出来了。”
“郑爷爷,您就跟我说说呗。”柳涯心轻轻揪住郑武威的胡子,笑道。
郑武威则抓住柳涯心的手,呵呵道:“那我就跟你说一说,你的身世。”
“这也是十古氏的老传统了,万世一系,哪有这么简单。”
“一条线的传承,风险极大,这也是很多家族开枝散叶的原因。”
“而十古氏,是天帝之宠,所以一旦出了一些意外,天帝就会帮助其完成传承。”
“还是拿缸举例子,毕竟这个例子非常贴切。”郑武威伸出一根食指。
“随着水的增多,缸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假如这个缸可以自然加固,随着水位一起增长,那自然极好。”
“但要是有一部分缸体出了问题,无法自己更新呢?”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郑武威问道。
“换个新缸。”柳涯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真是无情的回答啊。”郑武威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天帝的仁慈选择是,再做一块,补上去。”
“你,就是补的那一块。”郑武威将手放在柳涯心的腰间,想要举起来,但发现自己力量不够。
“我父亲有问题?”柳涯心惊讶道。
“没问题,只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走歪了,难保继承的子嗣不会走歪,所以不如求天帝赐予一个血脉更纯正的‘柳家人’。”
“原来如此!”柳涯心恍然大悟,他有惊讶,但没有伤心或者悲痛。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是‘补的那一块’的缘故。
他的纯度更高,更远离“凡”。
“十古氏中,唯有你家如此,你才是现在天帝大人的正统侄子,所以他才叫你‘大侄子’。”
“明白了!谢谢郑爷爷!”柳涯心只有谜题被解开的恍然大悟,没有其他感情,似乎缺了这一块的灵敏度。
迟钝,或许是天帝直接造物的副作用。
可这一点,郑武威并不同意,他并不认为柳涯心迟钝。
如果天帝的直接造物会迟钝,那像他们这些混杂了更多“凡”的造物,岂不是更迟钝。
但他不说破,有些事需要柳涯心自己悟,直接说明,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还有其他问题吗?”郑武威想要在这个话题上终结。
“还有还有!”柳涯心再次说道:“柳家和沈家,为什么有矛盾?”
“哪有矛盾?”郑武威疑惑道:“没有矛盾啊?”
“我听父亲说……”
“啊……”郑武威打断了柳涯心,说道:“你说的那个啊,那称不上矛盾吧?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呛声,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相信,你看到沈家那个小女娃娃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她了?”
“郑爷爷,你确定我会讨厌她吗?”
郑爷爷居然这么笃定,我偏不讨厌她!
柳涯心的逆反心理,初见端倪。
可他心里纳闷,为什么两家一见面就掐呢?
“当然!”郑武威哈哈大笑道:“你的爷爷和那位沈爷爷,可是见面就掐,没有理由。”
“有一回,你爷爷不知道为什么,日奔万里,直接一把火把沈老弟的书房给烧了,烧了至少十几幅绝世倾城的字画。”
“沈老弟非常生气,在天理报上刊登了连载一年的长篇,在里面大骂一个叫‘九云’的人。”
“这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呢?”柳涯心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行内行外的区别了,沈家治下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骂柳老弟。”
“本来柳老弟还看不懂,但周老弟嘴碎,跟他说了之后,柳老弟一气之下就去沈家,把沈老弟拉出来,二人一起到我面前来,让我评理。”
“当时的吵闹,我还真想再调解一次啊。”说着,郑武威又开始感慨了。
或许老人都是这样,身体疏于运动,心理就活跃起来。
“为什么我爷爷要烧沈爷爷的书画?”柳涯心随着话题问下去。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吵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
“那些字画都是假的,是你爷爷做了假之后,托人故意卖给他,这样在做客的时候可以当着其他人的面,嘲讽他。”
“你爷爷的手艺,确实天下无双,沈老弟都看不出来真假。”
“但后来你爷爷又后悔,觉得朋友家挂着假的字画,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而且尽管那是假画,但那是柳家家主的手笔,其价值甚至在真画之上,那这样一算,沈家反而赚了,他的目的又落空了。”
“可这事又不好明说,只好不告诉其他人,自己偷偷去烧。”
“他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是他做的,可他非要用焚黄粉去烧,整个天界只有柳家会干这种事,用焚黄粉去烧字画。”
爷爷原来还干过这事呢?柳涯心笑着捂住嘴巴,听到他们的趣事,他更加期待未来了。
未来,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总归是一些好事!
“郑爷爷,”柳涯心忽然说道:“你什么问题都能解答吗?真厉害啊。”
“只不过活的时间长些罢了,”郑武威笑说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柳涯心认真说道。
“爷爷为什么分家?”
却没想到郑德山的笑容突然消失,开始沉默。
之前回答关于天帝的问题时,郑爷爷都没有这种表情。
郑爷爷一定知道真相,只是……
郑德山正如柳涯心所想,只是在考虑如何把这种事告诉一个孩子。
“我不好说,但以后你会理解的。”郑德山严肃地说道:“你爷爷的分家决策,是为了‘凡’,而牺牲了柳家。”
“我劝过他,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你懂事后一定会理解的!”
“等不了,”柳涯心摇摇头,皱眉说道:“我一时兴起,已经让诸堂开始回归了。”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但我需要知道真相才能判断。”
郑武威低头思考,不到一口茶的时间,便抬头说道:“我相信你,当你经历了你爷爷的那些事后,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说不定两次分家,会给那些人更多的教训。”
“爷爷,您就不能直言告诉我吗?”柳涯心疑惑。
“不是我不能言,只是我更希望你去亲身体会!”
郑武威无奈,他不想做一个剧透的人,不想去影响一个孩子的主观判断。
柳涯心不懂这些,但懂事的他,知道郑爷爷不肯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郑家的人向来顾全大局,自己也别考虑这么多了。
“郑爷爷,我没其他的问题了。”
僵持一阵后,柳涯心只得如此说道。
“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郑武威拍拍柳涯心的脑袋,说道:“这几天就在这休息休息吧。”
“横财城可是土匪的地盘,这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天国见不到的。”
“是吗?”柳涯心抓住郑爷爷的手,说道:“这里的人感觉比天国还守规矩呢!”
“那是因为你是生人,”郑武威笑着解释道:“他们摸不清你的底细,所以自然对你小心行事。”
“我让阿德带你去一个地方,也好让你的纪行更添一份色彩。”
什么地方?柳涯心没问出口,但他知道郑爷爷不会骗他。
“阿德!”郑武威喝道,中气十足,没有丝毫老态。
“在!”一个青年忽然出现,从左边的门内。
“带他们去圣斗场。”“是!”
圣斗场?我去过啊?柳涯心刚想出声解释,但又转念一想。
这里的圣斗场,肯定和法仁圣斗场不一样!
“去吧。”郑武威拍拍柳涯心的背,说道:“去带着你的随从,看你想看的东西。”
“你来横财城,不就是为了看到血腥与野蛮吗?”
郑爷爷,似乎有什么误解啊?柳涯心无奈的想到,实际上自己想看到的,是自由啊。
“横财城的圣斗场,没有其他的东西,唯有铁血与征途!”郑武威说到这,嘴角上扬,眼里放着异样的光。
……
“横财城的圣斗场与其他地方不同。”
阿德笑着解释道:“这里不受天国限制,更接近原始的圣斗场。”
“死亡率,接近四成。”
柳涯心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这个青年。
阿德穿着灰蓝色长袖上衣,黑色下装,面带标准的笑容。
可总感觉他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总有一种异族的感觉。
柳古云三人紧紧跟着柳涯心,他们也察觉到柳涯心对这个人的兴趣。
但既然是郑老家主指派,那很有可能是同一级别的人,也就是堂主的子孙。
既然是同一级别的人,那么直截了当的问种族,他们怎么也说不出口。
“阿德哥,我怎么感觉你不像天使族呢?”
最终,柳涯心还是问出口了。
“回少爷,我是雪族与无姓人的混血,当年父母双亡,流落横财城,被郑老爷救了回来,赐名郑德。”阿德一点都不在意,笑着说道。
父母一百多年给他的,还没老爷一个月给得多,对于从小就是流民的他,这道选择题对他什么难度都没有。
混血吗?柳涯心听说过,但见还是第一次见。
“阿德哥,你来横财城多长时间了?”柳涯心接着问道,眼中充满了好奇。
郑德急忙再次行礼,说道:“少爷切勿这么说,叫我阿德便好。”
“我来这里,已经一百多年了,这里就是我的家。”
柳涯心听到这话,看着周围那些街角巷尾的建筑。
此时他们一行人已经下山,正在街上走着,仿若散步
这里,有酒馆旅店,也有杂货配饰,有花房粉红,也有医房古香。
这里,与天国又有什么区别呢?
费劲心思,跨越荒漠,难道自己就是为了看这些吗?
绝不是!
“阿德哥,这个圣斗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柳涯心抬头问道。
“回少爷,您说的不一样……”阿德闻言,苦笑着摇摇头:“我没去过其他圣斗场,并也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扑通!一个黑影忽然窜出来,跌倒在地上。
那是一个三百多岁的壮汉,可现在被打的鼻青脸肿,而他却是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没有痛苦,只有愤怒。
还没等柳涯心反应过来,又一个身影窜出来,一脚把壮汉踢倒在地,而后跨坐在上,左右开弓,一拳一拳地打在另一个人脸上。
不,准确地说,是在他的眼睛、鼻子。
优势的那人仿佛疯了一般,双手作拳,开口乱吼,乱砸一通,只要目标是敌人的头,他毫不顾忌什么拳法。
阿德的脸瞬间变得阴沉,左脚猛地一起!上面跨坐的人霎时间被踢开,就连下面躺着的,也挪动了半米。
“滚!要打去北边,别在这干扰居民。”阿德的眼中流露出凶光。
原本凶恶的两人看着阿德,眼神居然霎时间变成了恐惧。
二人连滚带爬地滚回了小巷,连黏连在身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拍下。
他们当然认识这个青年,在圣斗场混的,没有不认识他的。
郑德,绰号无败之龙,胜绩上千,死在他手里的对手也有数百,平有十三场,然而败绩为零。
有一天如同神明一般降临圣斗场,从此无一败绩,就连那个匪霸也亲口承认,说自己不能稳胜他。
即使是外敌入侵,强如戴家的堂主,郑德也曾战而不败。
阿德将那几人瞪走后,眼神渐渐柔和,叹口气想到自己这一切,都是郑老爷所赐予的。
这都是郑老爷训诫的结果啊。
“少爷,我们快到了,就在北边。”阿德低头说道。
柳涯心还没反应过来。
方才那一瞬间,两人的眼神,柳涯心看到了两人互相杀死对方的决心。
法仁圣斗场那次,距离还远,柳涯心尚且看不清楚。
可这次,他们二人厮杀所扬起的尘土,都溅到了柳涯心的脸上。
这是柳涯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们那鲜红的眼神,充满了人对人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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