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岩回酒店后，我还给宋知书打了个电话，将之前艺术馆的情况原原本本汇报。

        “……宋渔怎么又和屠龙会搅到一起去了！”宋知书咬牙切齿：“哪都有他，真烦！”

        “岩哥说了，明天再去攻艺术馆，一定能把二愣子拿下来！”我赶紧说。

        “嗯，按他说得办吧。”宋知书语气平静下来。

        “……有把握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说有就有呗，要相信他。”

        “嗯。”

        挂掉电话，我还挺纳闷的，心想大岩吹这个牛逼，事后到底应该怎么收场，他明知道自己斗不过二愣子！

        说来也巧，还没多久，突然接到二愣子的来电。

        “哎。”我接起来。

        “渔哥，楚洪福找到石树平了！我晚上就过去，找他问问叔叔的事！”二愣子快速说着。

        石树平，石城曾经的超级富豪，传说中和我爸穿一条裤子的人，关系好到足以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步！

        “不。”我同样快速道：“我亲自去。”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切切实实和父亲有过来往，且关系非常好的人，我自然想一探究竟。

        假谁的手，我也不太放心！

        随即，我便卸去妆容，恢复宋渔的身份，又赶去高铁站，跟同样赶来石城的梁国伟、罗家明等人汇合。

        接着便装作刚到石城的样子，出了高铁站，和前来迎接我们的楚洪福见面，二愣子当然也在其中，还有一堆身手不凡的保镖。

        楚洪福现在出门极其谨慎，就连车子都是防弹的，轮胎也是防爆的，可谓武装到牙齿里。

        “宋董，这点小事交给我办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在高铁站，一直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楚洪福，上了车后才握住我的手，热情洋溢、笑脸相迎。

        单论财产，楚洪福比我有钱多了，年龄也高出我一大截，没有必要这么卑躬屈膝，但是因为有求于我，所以在我面前非常客气。

        “父亲过世的早，我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实在好奇的很，所以就想亲自过来看看。”我实话实说。

        “能理解！”楚洪福频频点头。

        接着，他便给我讲了一些石树平的现状。

        石树平做生意赔得一干二净后，还倒欠了不少外债，因此这些年一直躲着，楚洪福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到他的下落。

        据说挺凄惨的，住在某个城中村里，房子又破又旧，四周污水横流，冬天漏风、夏天漏雨，更别说暖气和空调了，一代超级富豪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蛮令人唏嘘的。

        “我也很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现在才知道这么不容易！”楚洪福轻轻地叹着气。

        听闻，我便让梁国伟准备了一个大红包，还买了不少很实用的生活礼品，好歹是父亲曾经的好朋友，就算不是为了救济，初次登门空着手也不像话。

        半个多小时后，车队拐进一座城中村，接着被一截狭窄的小巷拦阻，一群人只好步行前往石树平的家。

        越往里走，越发现传闻一点没错，这边的环境确实太恶劣了，到处都是污浊和腐臭的味道，有些地面甚至没有硬化，还是纯天然的土路，比起最下等的贫民窟也不遑多让。

        在国家已经实行“村村通”的今天，还能找到这种地方实在也不容易。

        “要是我，根本没勇气活下去，石总确实够顽强的……这个精神，倒是让我相当佩服！”楚洪福一边走一边发出感慨，而且还保持着当年的尊称。

        我的脚下忍不住加快，想早点见到这位父亲曾经的老朋友。

        “就在前面，拐个弯就到了。”体会到我的心情，楚洪福连忙说道。

        前方拐角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狗东西，多少年了还敢说老爷子的坏话！”

        “真是欠揍，刚才还是打得轻了！”

        “以后看他表现，再敢叨逼叨就弄死他！”

        紧接着一群人便现身了，恰好和我们在巷子里面对面地撞上，彼此也就七八米的距离。看得清清楚楚，对面领头的人正是席洪和阿猛！

        之前伪装成江城的时候，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和他俩对话，现在既是宋渔，就没那么多顾虑，当即兴奋地大叫道：“洪哥！猛哥！”

        我就说嘛，只要他们在石城，迟早有机会聊聊的，所以自己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不就来了吗？

        我立刻朝着二人狂奔过去，这次肯定不能再错过他们了；楚洪福则和二人有过冲突，所以站在原地没动。

        谁知二人见了我后，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显然不敢相信我会出现在这，片刻的呆愣之后便迅速朝着两边奔去。

        “飕飕飕——”

        这里的围墙低矮，二人翻得非常顺利，带的十几个人也分分钟消失不见。

        “洪哥！猛哥！”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躲着我，连忙拔步去追。

        二愣子等人也紧随身后，但等我们也翻上围墙，已经不见席洪和阿猛的身影，这边的房屋错综复杂，道路也歪歪扭扭，几秒钟没跟上，人就彻底没了踪影。

        “洪哥！猛哥！”

        站在围墙上面，我大声地叫着，几乎半个城中村都回荡着我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席洪和阿猛的身影，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听得到，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走远。可无论我怎么喊，二人始终没有回应，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现在能确定老狼等人是真的在躲着我，是故意不和我联系的！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明白，也不甘心，仍旧在大叫着，足足喊了一分多钟，可惜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估摸着已经彻底远离了这座城中村。

        也彻底远离了我。

        我呆呆地站在围墙上，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有什么苦衷啊，明明曾经那么要好，现在怎么连句话都不能说了？

        夕阳渐渐沉下天边，短暂的余晖从我脸上划过，一点一点往我身下蔓延，无边的黑暗即将吞噬这个世界。

        “渔哥……”旁边的二愣子忍不住了，轻声说了一句：“下去吧。”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跳下围墙。

        二愣子、梁国伟等人也“砰砰砰”跳下来。

        这里已经看不到落日了，巷子里至少有半边被昏暗浸染。

        “宋董，怎么回事？”楚洪福快步走了过来问道。

        “没事，可能是认错人了。”我摇摇头。

        “……他们是南龙门的。”楚洪福面色有些疑惑：“我记得你说过，和南龙门闹翻了。”

        “有必要和你解释么？！”我抬起头，声色俱厉。

        “没……没……”楚洪福本能地倒退几步。

        “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甚至有可能带来麻烦，毕竟对方不仅是楚家的掌门人，还是屠龙会的血刃堂堂主，当即呼了口气，“我是和南龙门闹翻了，但和其中一些人关系不错……曾经就包括刚才那两个！但是你看到了，他们现在根本不搭理我，见到我后甚至转头就跑，显然铁了心割袍断义、划清界限！”

        “是……”楚洪福轻轻地叹着气：“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以前也有几个不错的哥们……如今早就分道扬镳！”

        “……去找石树平吧！”

        “好。”

        楚洪福继续带着我前行。

        走过前面的拐角，一个破旧低矮的平房出现在我们面前，连大门都还是木头的，上面缠着几圈铁丝，其寒酸程度很难让人相信省会城市里还会有这样的房子，好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预期，所以也不是太惊讶。

        但让我意外的是，院中竟然一片狼藉，锅碗瓢盆什么的摔了一地，还有碎裂的桌椅在各处散落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趴在其中，看着就很营养不良，现在就更惨了，头破血流、鼻青脸肿，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脚印。

        “石总？！”楚洪福一脸震惊，连忙迈步奔了过去。

        原来他就是石城曾经的超级富豪石树平！

        “啊……啊……”石树平哼哼唧唧，在楚洪福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石总，怎么弄成这样子的？！”楚洪福一脸震惊。

        “……是楚总啊！”石树平转头看了一眼，终于认出对方，苦笑着说：“还叫什么石总……现在的我，哪里有资格称为总！别提了，遇到点事，你也帮不了我……”

        石树平一边说话一边摇头，显然非常无奈。

        再联想到席洪和阿猛之前说过的话，不难推测就是二人把他打成这样子的。

        但石树平明显不想再提，摇着头说：“楚总，你咋来了，有什么事？”

        楚洪福便说道：“有人找你。”

        接着便回头指着我说：“这位是天脊集团的董事长宋渔，来自云城……”

        话未说完，石树平便一脸惊恐的样子：“宋……宋渔……你是宋达理的小儿子！”

        他浑身哆嗦，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楚洪福一时没有扶稳，石树平“咣当”一声栽倒在地，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四仰八叉。

        “石叔叔！”看他的确认识我爸，我连忙扑过去，试图将他扶起。

        “别……别……”石树平拼命地摆手，显然不想让我靠近，挣扎着说：“宋二公子，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你爸的坏话了……刚才已经挨过一顿打了，请你放过我吧！”

        他爬起来，双膝一弯，跪在我的面前，“砰砰砰”磕着头，脑袋撞在坑坑洼洼的青石砖上，以至于额头都碰出血来，甚至涕泪横流：“宋大公子已经罚过我了，你就饶我一条命吧！”

        我连忙将他扶起，不让他再磕头，还让梁国伟和罗家明架着他的胳膊。

        “石叔叔，我不是来打你的！”我按着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但他根本不听，怎么劝都没用，仍旧痛哭流涕，不断地哀嚎着、惨叫着：“宋二公子，你就放过我吧，非要逼死我吗？！”

        楚洪福看不下去了，走到我身前说：“石总情绪有些激动，一时半会儿感觉好不起来，而且你越说话他越控制不住……要不咱们先撤，回头再来？”

        我点点头，只能这样子了。

        正要转身离开，二愣子似乎看不下去了，走上来“啪啪”扇了石树平俩耳光：“乱你妈的，能不能安静点？”

        石树平瞬间不哭嚎了，身子也直挺挺地站着。

        “渔哥，好了！”二愣子转头冲我说道。

        “……”我很无语地说：“这是我爸的朋友，要尊重点！好歹也当了兵，脾气能好点吗？”

        “是，是……”二愣子转过头去，冲石树平说：“石叔叔，对不住，刚才不该打你……要不你也扇回来吧！”

        “没……没……不用……”石树平浑身哆嗦。

        “渔哥，他说不用。”二愣子冲我说道。

        “……行，你站一边去吧。”

        “哎。”

        二愣子便退到一边去了。

        我让梁国伟拾过来一个板凳，又亲自搀扶着石树平坐下，接着让人把刚才买的礼品拿过来，提前准备好的红包也塞到石树平的手中。

        “石叔叔，第一次来，一点心意……”我客客气气地说。

        石树平应该是穷得太久了，呆呆地看着礼物和钱，不敢相信是给他的，确认了半晌之后，再度哭出声来：“宋二公子，我那样骂你爸，你还对我这么好，让我老脸往哪搁啊……”

        我奇怪地问道：“你骂我爸什么了啊？”

        “我骂你爸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草！”

        我一下没忍住，直接站起身来一脚踹了过去，石树平连人带凳一起往后翻倒，四脚朝天、四仰八叉，像是一头翻了盖的老乌龟。

        虽然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我对他的印象也非常浅，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别人骂他仍旧是受不了！

        我又扑上去，“咣咣咣”地狠狠踹着，石树平捂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

        二愣子赶紧过来拦我：“渔哥，这是你爸的朋友，要尊重点！好歹也是董事长了，脾气能好点吗？”

        “滚一边去！”我一把将二愣子推开，继续“砰砰啪啪”地暴揍着石树平。

        没有人再拦了，我把石树平揍了个满脸桃花开，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你为什么要骂我爸？！”

        “我……我错了……宋二公子……”石树平满脸血肉模糊，吭哧吭哧地道着歉。

        “问你为什么骂我爸！”我怒吼道。

        “因为……因为他不管我……”石树平有气无力地说着：“为了避免和他哥哥发生矛盾，他主动退出龙门商会……没了依靠，我的生意一落千丈，还欠了一屁股的饥荒……

        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时候回忆往昔，忍不住和邻居抱怨，说了你爸几句坏话……不知，不知怎么传到两位公子耳朵里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保准以后不这样了……

        请两位公子高抬贵手，饶过我一条狗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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