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大部分人都跑出去了，但也有一些人运气不好被抓了，比如包志强、梁国伟、李东等等。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打架被抓是常有的事，接下来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该捞人的捞人、该赔钱的赔钱，该找关系的找关系，该托人情的托人情。

        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这场架是因为我才打起来的，我肯定要全力施救。

        第一时间给杨守正打了电话，但他没接，我又联系骆星文，结果他到外地出差了。

        听完我讲的事，骆星文意有所指地说：“你赶紧找其他关系吧，别指望杨局了！据我所知，他最近和冯书记走得挺近……把我调走，肯定也是为了防你。”

        “……行，我知道了！”咬了下牙，我挂掉电话。

        我和杨守正的关系一直挺好，但是平心而论，并没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属于“小事愿意给我面子，大事只能公办”的地步。

        冯德寿是他的顶头上司，该站哪边简直不用多想。

        怪不得警察行动之前，我这一点风都没有收到，冯德寿已经默默做了许多事情。

        就是要全方位围剿我了！

        我又给徐天翔打电话。

        “看来冯德寿那天已经开始动手了，这就是我说的县官不如现管！”电话里，徐天翔轻轻地叹着气：“当然可以捞出他们，但一层层传达下来，怎么着也得两三天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立刻说。

        打架这东西，量刑十分灵活，判个一两年都有可能，就看双方怎么使劲，碰到狠的医疗鉴定整个骨折出来也没脾气。

        两三天能出来在我看来已经非常好了。

        “嗯，这两三天，估计他们得吃点苦，冯德寿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等出来了，你们也别急着报仇，等我也找个能量足够的‘现管’帮忙再说……本来咱们在云城关系也挺多的，但现在都不愿意和冯德寿为敌！能理解吧？”徐天翔继续道。

        “……能！”我呼了口气，再次感受到惹了一位政法委书记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这都不是钱能搞定的事情了，砸多少钱才能让人愿意跟他作对？

        三天后，我们一群人去公安局门口接他们几个出来。

        果然如徐天翔所料，包志强等人均是鼻青脸肿，一看就是在局子里面吃了不少的苦，一时间大家都是义愤填膺、骂骂咧咧。

        包志强还反过来安慰众人：“没事没事，好久没人这样给我松过骨了！”

        又冲我说：“可以啊渔哥，冯德寿亲自督办，还能这么快就出来……换我自己找关系，怎么着不得大出血，让那群家伙狠狠割一笔啊？”

        看着几人伤痕累累的样子，我的心情无比烦躁，但还是强行压下怒火，带着他们先去洗澡。

        洗完澡，又去吃接风宴。

        席间，看我迟迟没有表态，李东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冲我说：“小渔，什么时候报仇？你要是有难处，我们就自己去……放心，没有埋怨你的意思。”

        杜斌也说：“是啊小渔，不行我们就自己行动吧。”

        他们不是我的手下，本来就不用和我商量，给我面子才问一下而已。

        我想了想，先把徐天翔之前交代的话讲了一遍，又说：“你们要想报仇，我绝对陪着去……但我还是建议等下，硬刚冯德寿确实有点不讨好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不知道“政法委书记”的含金量，再有关系去和人家硬碰硬也得扒层皮下来！

        杜斌沉默一阵，冲李东说：“那就再等等吧！”

        李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这次算是打了个败仗，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吃完饭后也没什么心情去玩，简单聊了会儿天就各自散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只要徐天翔那边有了动静，我肯定第一时间去找皮特那帮人。

        日子一晃，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王建利突然进来，拿着份合同冲我说：“宋总，这批货该交付了，但是对方不认，说有质量问题，要退。”

        我看了下，是和皮特之前签的那个单子——那会儿他还叫夏为功，现在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在云城整了个大道集团，拿着他爸留下的那些钱上马了不少项目，如今背靠冯德寿，还有段星辰的帮助，也是云城商界的一支新秀了。

        “他说有质量问题就有质量问题啊？凭什么退，不行！”我冷笑着。

        其实这批货就算不卖他们，也有其他渠道可以销售，而且之前30%的定金，再加20%的违约金，等于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白拿他们50%的货款，这买卖已经相当划算了。

        但我就是要拿他们100%的钱！

        “那就得打官司了……”王建利面露难处：“这种事情一旦扯皮，没有一两年功夫打不完，而且各个部门都要打点……非常麻烦！我建议收了违约金，白拿50%货款就挺好的！”

        王建利的提议其实是最理智也最符合公司利益的，换做任何一个公司总经理都会这么做，但我想了一下，还是打算做最后的挣扎，随即给鱼雅晴打了个电话。

        上次政商会议过后，我对这位主管经济的美女副市长印象非常好，不光是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也非常强，关键是负责啊，有事是真的上，看得出来是一心想在云城做点事的官员。

        “哎，宋总，什么事啊？”鱼雅晴存了我的电话，接起电话就问，声音干脆利落，却又带着点甜。

        “鱼市长，是这样的……”我讲了一下自己和皮特之间的事，当然在她那里就得称“夏总”了，毕竟她只知道夏为功嘛。

        我和皮特的恩怨当然只字不提，就只说商业上的事情，我们的货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对方却是拒不履行合同。

        “鱼市长，我们本地商人这么支持外资，最终却换来他们的背信弃义和出尔反尔……有点心寒了啊！”我轻轻叹着气。

        “……确实是他做的不对！合同已经签了，怎么能这样呢？你别着急，我问一问。”鱼雅晴立刻说道。

        挂了电话没多久后，鱼雅晴又打了过来。

        “问过了，他说你们的货有问题。我说那就走质检啊，真查出来质量问题，龙门日化还得赔你们钱。”

        “说得太好了，鱼市长！您就是云城的青天大奶奶，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我感叹道。

        “……你少来吧，咋这么贫呢？”鱼雅晴虽然工作能力很强，但到底还年轻些，成功被我给逗笑了，“总之，夏总同意继续履行合同了！”

        “鱼市长威武啊！云城有你，真是我们商人的福气，回家就做个牌位把你给供起来。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啊，我好准备一些！”看她这么不禁逗，我愈发来劲了。

        “……我真服了，就凭这张破嘴，你小子女朋友一定很多吧？”鱼雅晴果然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我现在还是单身！”

        “鬼才信呐！”

        鱼雅晴笑个不停，又道：“对了，夏总还有个要求，让你亲自去送货，说是完事了好好喝一杯，正好把之前的误会说清楚。我觉得不是问题，就帮你答应了！”

        “……”我没说话，傻子也能明白皮特的意思，八成又想借这个机会对付我了。

        去，有危险；不去，生意要泡汤。

        “咋了，不乐意去？”鱼雅晴奇怪地问。

        “没有。”我迅速想出对策：“鱼市长，你也一起去吧，这买卖没你谈不下来……我俩都好好谢谢你！有你做中间人，我们不管有什么误会也能说清楚了。”

        以鱼雅晴对工作的认真和热情，更何况还涉及外资人员，我相信她一定会答应的。

        “好啊！咱俩对下时间，都有空就可以去了！”鱼雅晴果然畅快的同意了。

        皮特就是胆子再大，再有冯德寿做靠山，我真不信他敢当着鱼雅晴的面动手！

        鱼雅晴工作还是挺忙的，最后只能趁她下班时间再去送货。

        等到傍晚，我便开着蔚来，让货车跟在自己身后，先到市政府大楼转了一圈，最终成功接到了鱼雅晴。

        鱼雅晴下班后，换了一身白色的碎花连衣裙，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灵动，还美美地化了个妆，看上去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好家伙，鱼市长，这下谁分得清你和女明星啊？”我下了车，主动给她打开车门。

        “行了你，油嘴滑舌的，把这一套留给你女朋友吧！”鱼雅晴笑眯眯地坐进车里。

        “真单身啊，你咋不信呢？”我也坐进驾驶位，伸手从后座拿起一套化妆品，递过去说，“鱼市长，不是行贿啊，我们公司自己产的……别看在外面卖的贵，出厂价其实可便宜了，便宜到纪委都不好意思查的地步。”

        我是真心想和鱼雅晴搞好关系，但能看出她的家庭条件不错——言行举止都很从容自信，这是优渥环境才能铸造出的气质——砸钱肯定是不行的，一来她看不上，二来也不是那种人，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你小子别拍马屁了，我就是个副市长，真帮不上你多大的忙！”结果就这，鱼雅晴也不要，直接摆摆手拒绝了。

        一个地级市至少有七八个副市长，分管着不同的领域和部门，确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普通人来说难以企及，对有一定地位的企业家来说又不够用。

        但说实话，鱼雅晴年纪轻轻就到这个位置，除了自身有能力外，背后没有关系我也不信！

        所以这条大腿，我是真的想抱，但她不给面子，我也确实没辙。

        “鱼市长，你真误会了，单纯就是一点心意……算了。”我随手扔到后座上，拨了d档开车。

        身后的货车如影随形。

        鱼雅晴始终没说话，眼睛不时瞟着后座的化妆品，似乎后悔刚才没收下来——当然不是贪图这点东西，而是觉得误会我了不好意思。

        但我假装不知，继续开车。

        不一会儿，我们的车就来到一栋写字楼下，皮特将这栋楼租了下来，楼顶还有“大道集团”四个字，这是真的扎根云城，要跟我拼到底了。

        知道我要过来，皮特早早就在门口等待。

        大概没想到我这么简单的套也会钻，当即就跟饿了七天的野狼一样窜过来，结果发现我和鱼雅晴一起下车以后人都傻了。

        “鱼……鱼市长……”皮特目瞪口呆。

        “夏总，不请自来，不会不欢迎吧？”鱼雅晴笑眯眯的，一举一动尽显女人风情。

        可惜皮特实在没有心情欣赏，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没有没有，鱼市长能过来，大道集团蓬荜生辉……”

        有鱼雅晴坐镇，皮特就是有一万个心眼子也不敢耍，当即按照流程接货、打款，这笔龙门日化占了大便宜的买卖终究还是做成了！

        “夏总，以后继续合作……只要你有需要，龙门日化随时为你服务！”给王建利打过电话，确定款项已经收到，我顿时春风满面，在办公室主动握住了皮特的手。

        “……一定！”皮特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当着鱼雅晴的面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合同走完，接着就是吃饭，之前说好的嘛。

        但，我和皮特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杀父之仇悬在头顶，坐在一起比受刑还难受，最后酒也没喝，草草吃了几口就分开了。

        离开前，皮特假意和我拥抱，实则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宋渔，我肯定会弄死你的。”

        “静候佳音。”我微笑道，随即开车载着鱼雅晴离开了。

        鱼雅晴不是傻子，当然看出我和皮特气氛不对，回去的路上就问：“你俩的误会是不是还没解开？”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没事鱼市长，和你没有关系！”

        “说好了给你俩当和事佬的……”鱼雅晴微微叹气，显然很是遗憾。

        “说实话吧，我们俩的事情，谁来了也不好使！”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太自责，同时又想这位副市长人可真好，可能是还年轻的缘故，也可能是家境真的不错，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官僚气息，像是个真诚而又热情的好朋友。

        “哎，不管咋说，终究是没办成！这样吧，以后你有啥事还来找我，能办的一定都给你办，前提是不能违规啊……”鱼雅晴给出承诺的同时，还给自己找了个补，死精死精的。

        “行！”我笑起来，再次将后座的化妆品塞到她手上。

        这一次，她收下了。

        鱼雅晴住在市委大院，我送她过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今天是咋回事，向影、颜玉珠、叶桃花分别打电话说要约我吃饭。

        我只能说吃过了，不吃了。

        等挂掉最后一个电话，鱼雅晴终于没忍住，啐了一口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女朋友肯定多，还在我面前玩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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