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带着一群下人去挖草根,中途送了一些回来,给主子们垫垫肚子。
云兮这边在煮风干鸡汤,每人另外蒸了两个饼子。
陈志成闻到香气,猛吸了几口,感觉肚子更饿,香味太浓,舍不得离开。
又吸了几口,眼眶都饿红了,狠下心,掏出一把草根,放进嘴里咀嚼着。
蔚衡的肚子一直在闹空城计,他闻着鸡汤,靠在马车里,不知为何又想起和云兮的过往。
在他印象里,云兮是娇滴滴的,有点爱哭鼻子。
时儿满月后,他碰了她,次月就诊断出又怀上了。
她马上就变了脸色,不顾大夫还在,毫无颜面的痛哭。
柔弱的肩膀一耸一耸。
大夫没办法,说她和他是天生一对,会儿孙满堂。
她当时就破涕为笑,赏了大夫一大笔银子。
然后,想了想……又开始哭。
他问她,为何一会哭一会笑,她羞红着脸,就是不肯说缘由。
直到怀上沐沐,她脸皮厚了些,才肯告诉他心里话,说两人都没在一起几次,就是不断的怀孕,生孩子。
她还说,如果哪一天不能再生了,他们就每日都在一起。
蔚衡想到这,嘴边不自觉的勾起笑意,然后苦涩蔓延。
现在呢,她宁愿把食物给其他人,都不愿给他一粒米。
曾经那么爱他的少女,终究是眼里再无他。
蔚衡一直不愿意承认,云兮心里已经没有了他,可是这次,他不得不承认,云兮眼里心里都没有了他。
她要的爱就是一对一,他有了明雪后,她痛苦过,绝望过,痛恨过,患得患失过……
等所有的都尝遍,她就蜕变了,变成了一个母亲,一个为了孩子,不惜与所有人为敌的战斗型母亲。
她可以吃亏,可以隐忍,可以退让,但是一旦关系到她的孩子们,一切都没有可谈性。
她只会拿着她的那一部分,关闭门窗,拒绝一切商榷。
无论你如何去忏悔,去恳求,皆无动于衷。
她是典型的真心对你时,她包容你的一切,包括缺点。
不爱你时,关她何事!莫挨边。
明雪时不时观测着蔚衡,觉得自从纵火以后,蔚衡对她就渐渐淡了下来。
他依旧会关心她,关注她,让她感觉他对她依旧深情。
可是逃难的这些日子,蔚衡的心情有些起起伏伏。
时常发呆,她问他话,他也会好好回答。
可是就是感觉他和她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她有时会后悔,为何要带这么多的箱子。
是不是长久没有在一起,两人就没有了当初的浓烈情意。
有时也想,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徒有陈府少爷的空名,万贯家财都在时儿的手里。
她何必去在乎他的情意呢?
可是撤离那日,只有他还记得她,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她。
她好像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心弦。
*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天气愈发的寒冷。
清晨,车夫都裹着褥子睡在路旁草堆上。
宋妈妈从马车上拿了一些粮食出来,递给福伯几个饼子。
福伯接过,压低声音,“多谢少夫人,每日都接济我们。”
宋妈妈笑着回应,“少夫人是念情谊的,您当初帮过她,她记得。”
“叮嘱过我,每日拿粮食切莫忘了您的一家人。”
“粮食不经吃,这都空了好些箱子,马车跑起来都轻快了许多。”福伯担心,是他们一家子吃多了,少夫人和小主子们没得吃。
“材多米多没有日子多,少夫人就怕下雨下雪,耽误路程。”那样粮食就真的不够。
“看这天色一日冷过一日,不好说。”福伯也担忧。
宋妈妈回到马车,拿出饼,一人分了一个。
“少夫人呢?”
“刚出去。”芽儿掰开饼子,塞了一块到沐沐嘴巴里。
“我刚才瞧见老爷和夫人了,两人都瘦了一大圈。”宋妈妈感叹,这几日都没怎么看到他们。
据说尽量不动,是为了节省体力,每日吃一点,都能熬上许久。
“我问了墩子,现在草根都快挖没了,他们手都刨烂了,一天也挖不了多少。”
春来抱着星星,手里的饼子撕成块,一点点地喂着。
星星好像还未睡醒,眼神有些迷离。
“都没有粮食了,像我们这样能吃上饼子的,几乎都没有。”
傻妞压低着声音,少夫人说过,在这种情况下,有粮食的人家也有罪。
搞不好被人惦记上,哪一天被抢都说不定。
宋妈妈:“可不是,我每次拿粮食跟做贼一样,还得盖上布巾,生怕被人瞧见。”
芽儿:“怪不得少夫人让我们先吃带荤腥的,这些日子让我们吃干粮,还让我们在马车里吃。”
春来:“还是少夫人聪慧,早早就知道这些,不然我们的粮食怕是早就保不住。”
芽儿:“我听说有家小孩丢了,有人闻到肉香,就怀疑那小孩是被煮着吃掉了!”
小景吓得脸色都白了,有点害怕地问:“吃小孩?为何要吃小孩?”
“小孩好吃!”阿行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奶声奶气地说着惊悚的话。
陈与时沉着眉眼,“书上是有记载,饥荒时,会有食人肉的事发生。”
小景觉得手里的饼子一点都不香了。
“我们都不要私自下马车。”陈与时少年老成的叮嘱着。
小景,阿行,沐沐都点头。
星星还不太懂,嘴巴里包着一口饼子,看到哥哥姐姐们点头,也跟着点头。
*
“听说大夏军队兵分几路,全力拔进。不知道有没有军队在我们后面?”
凌云龙从外面得来的消息,说给弟弟妹妹们听。
“现在难民与日俱增,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消息杂乱的很。”
凌云川有些烦躁,这些天天宁国就没一个好的消息。
“不是战败,就是撤退,闹得人心惶惶。”
“每到一处,皆是空城。没有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又冷又饿,会死很多天宁国人。”
“大夏军队未到,天宁国已经自乱阵脚。”
蔚衡站在不远处,听着凌家的谈论声,昔日的长袍已经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吹走。
“他瘦了不少!”凌云杰努努嘴,示意云兮看。
云兮瞥了一眼,蔚衡站在薄雾里,脸颊凹陷进去,双眼深陷,有些瘦骨嶙峋。
“也没几日吧?怎么瘦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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