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待遇越高、装备越好，军队战斗力越强的理念，朱由榔一直在往御林军砸钱，且数额每年都在递增。

        高军费铸就了一直铁军，支撑数万将士顺利收复广东，然而也不断透支着朝廷财政。

        根据内阁统计，在攻略广东的两年时间里，御林军总计花费六百多万两白银，超过户部总收入的两倍。

        也就是说，现在国库不但没有钱，还倒欠近三百万两。

        如果不是各路海商、工厂主和南洋同盟国看到明军一直在打胜仗，纷纷慷慨解囊购买国债，朝廷早就破产了。

        这个数字听得朱由榔咋舌不已，连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花了这么多钱。

        “这么多，真的有这么多？朕还以为，就花了三四百万呢。”

        这话听得郭之奇气愤不已，大声嚷了起来：“每次老臣提醒陛下能省则省时，陛下总说，该花就花，敞开来花。现在怎么能不认账呢？”

        说着，他又列举了好几个特别花钱的项目，包括改造铁甲舰、采购各类火炮弹药，更新单兵装备等等。

        除了采购装备，还有每月高达十多万两的军饷开支，还有同等金额的粮草采购和运输费用。

        至于高达几十万两的战后赏赐和抚恤金，那都挪到永历十七年的账本里去了。否则，七百万两都打不住。

        总而言之，近七万人的海、陆将士就像一个无底洞，每天都在吞噬着大量军费。

        “士兵每两个月配发一套军服、每个月一双草鞋、半斤砂糖、二两肉干，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呀！这些就算了，每月还发半斤茶叶，到底能起什么作用呢？”

        郭之奇越说越激动，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胡子都似乎飞了起来。

        “这个……咳，咳咳……将士们边嚼茶叶边行军，不是挺精神的么……钱花在军备上，也是花在正途，郭老就不要再生气了。”

        为了平息内阁兼户部尚书的怒火，朱由榔还慷慨地提议：“这样，朕借给国库的几十万两银子，就不要算利息了，本金也可以……”

        “本金也可以免除？”

        郭之奇打蛇随棍上，立即跪下叩头拜谢：“老臣替广东数百万子民谢陛下隆恩。陛下大公无私慷慨解囊，堪比古之尧舜禹汤，圣明，圣明！”

        朱由榔被抢了话头，顿时郁闷不已。然而郭之奇一顶顶高帽子盖过来，他怎么也厚不起脸皮说出“展期”两个字。

        毕竟大明朝外廷向来有从皇帝内库借钱不还的传统，借出去的钱能收回来才是怪事，他也就算了。

        接着，负责赈济灾民、百官薪俸、朝廷日常开销等各类支出的主要官员也报出年度决算数字。

        随着领地扩大，各州府的地方官迅速增多，薪奉支出也越来越大；随着友好国家越来越多，陈安德必须派出更多涉外使臣，前往这些国家设立使馆或办事处。

        总而言之，摊子越来越大，财政收入没有因此倍增，要花钱的地方却增加了数倍。

        在一片叫苦声中，朱由榔发现朝廷患上了“规模不经济”的怪病，很像企业快速扩张期出现的症状。

        比如说，以前明军可以通过军事威慑，收购高雷廉的白糖赚取巨额利润，却不必负担高雷廉三府的文官薪奉，更不必负担该地区的防务支出。

        现在三府回到大明治下，朝廷不但要接过一切日常支出，还要拨款去赈济灾民、修桥补路，拨款去修复盐场、码头以恢复生产和运输。

        除了广州、惠州等较为富裕的上府，大量中、下府县在承平年代就没什么盈余，近两年到处打仗，更是被尚可喜掏得一干二净，穷得叮当响。

        对于朝廷财政来说，收复这些府县不仅不能增加收入，反倒背上了很多包袱。

        如果不能尽快发展经济、恢复生产，朝廷入不敷出的状态还要持续很多年。

        面对这种困境，郭之奇等人给出的方案是“休息养生”四个大字。

        尤其是军队，近两年内最好不要打大仗，更加不能远征湖广、江西，否则即使可以继续发售国债，朝廷也会因为负债率过高而破产。

        “这两年，咱们花钱太厉害了，没有三年积累，王师无力北伐。请陛下三思。”

        “嗯……确实是个大问题。”

        朱由榔喃喃自语了几句，又向姚启圣问道：“银行那边怎么样？”

        “回禀陛下，过年前，银行的存款余额已达一百二十七万四千八百六十两七钱，贷款余额九十八万四千余两。坏账不足一千两，请陛下放心。”

        轮到姚启圣说话，他顿时打起精神，报出一个亮眼的数字。

        根据朱由榔定下的利率和利差，这九十多万两贷款余额可以为香江银行赚取超过十五万两利润。

        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取得这个成绩，姚启圣觉得自己干得还不错，值得一个嘉奖。

        “太少了，一百三十万两存款，才贷出九十万两银子？不是说了，只须保持一成准备金就可以？就这样来干，支付完工钱就不剩多少了。”

        一百二十七万被说成一百三十万，九十八万被说成九十万，姚启圣觉得自己被骂得实在冤枉。

        他连忙申辩道：“陛下恕罪。愿意借钱又符合借贷要求的人，确实不多。微臣唯恐坏账太多，出现挤兑，是以不敢敞开放款……”

        “怕什么，你背后是朝廷。区区一百多万两银子，你还怕挤兑？”朱由榔不满道。

        “陛下，万一银行出现挤兑，朝廷也没有银子拨付。”

        郭之奇连忙站出来撇清关系，表示户部没有能力解决上百万两的挤兑问题。

        现在朝廷都是流水入，流水出，就算不因为军费亏空，也不可能在库房里存下上百万两白银预备。

        如果真的发生挤兑现象，朝廷没有办法筹出上百万两现银帮银行解决问题。到时，只有用武力镇压储户，禁止取款一条路。

        郭之奇还说，如果他有一百万两现银，肯定不会放在库房发霉，而是存在银行吃利息。那样银行的存款余额就会变成二百二十七万两……

        一旦发生挤兑，朝廷还要找银行提款，成为挤兑大军的一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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