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并不认识马邦德，不过他也知道在冶炼银、铜、铁等金属的过程中要用到大量燃料。

        根据矿石品相不同，土法冶炼平均每百斤成品铜大概需要三百斤至一千五百斤木炭。银矿石的有效含量比铜矿石低很多，灰吹法炼银的工序又更复杂，所以炼银用到的木炭比炼铜还要多很多倍。

        三斤木材才能烧出一斤木炭，在挖掘坑道的过程中，还要用到大量欀木固定坑壁，所以个旧厂能赚那么多钱，这几年砍伐的山林可真不少。

        以前云南各县矿山的挖掘规模都比较小，附近山林消耗慢，木炭柴薪价格上涨的幅度也较慢，官员们在任期内很少注意到燃料成本上升了多少，更没注意这对冶炼业造成多大影响。

        个旧大规模挖掘银锡矿让燃料问题快速凸显，山林消耗过快不但会让柴薪成本上升，还会让柴火砍伐地越来越远，越来越难运进矿厂。

        矿厂一旦缺少燃料，就不得不缩减生产规模，或者必须花费大力气在别处寻找新的矿脉，挖掘新的矿坑，修建新的冶炼炉和选矿池。这一系列连锁反应会让银矿产量骤减，进而导致朝廷收入下降，这当然不能容忍。

        沐天波听完之后发觉，如果铁路真的可以大幅降低燃料的运输成本，提高运输速度，那投入二十五万两银子修一条运煤专线确实不算冤枉。哪怕投入的钱要很久才能省回来，总体还是值得的。毕竟东边不赚西边赚，维持白银产量就等于持续赚钱，不亏。

        至于修一条贯穿整个云南的大铁路就不用想了，工程量实在太大，沐天波觉得只有神仙才能做成那样宏伟的事业，人力是永远无法完成的。

        “当然不是现在，五十年后吧，五十年后应该可以。”

        朱由榔畅想了一下未来，又将话题拉回现实。

        为了筹集修建轻轨所需的三百多万斤铁料，首先要恢复和扩大晋宁、新兴州两地的铁矿冶炼规模，同时拓宽铁炉关至建水、蒙自诸县的山道，修建一些桥梁，使之达到骡马可通行的官道标准，方便铁料运输。

        其实建水到晋宁不过四百余里，路好走的话，骡马车十天就能穿越。再好好收拾一下蒙自到蛮耗港的道路，昆明到志灵港商路就算全线贯通了。

        这条路线一旦通达，无论是银还是铜，都可以通过元江和大海运到广州。正所谓“要致富先修路”，届时云南的境况会比现在好上几倍，未来说不定云南会成为大明的富裕省份。

        为了实现这个愿景，朱由榔打算从暹罗购买的国债中再挤出一部分，投入到拓宽山路的大基建中来。

        一百万军费、三十五万修路费、个旧银矿再自掏二十五万作为轻轨修建费，总计一百六十万元（两银子），这就是朱由榔给云南送来的大礼包。

        整个云南在册百姓还不到一百六十万，皇帝这大手笔等于给每个百姓减轻一两银子负担。

        沐天波对天子的慷慨感动不已，连声高呼“陛下英明”，发誓一定要把差事干好。哪个不长眼的土司敢阻挠朝廷修路，他就亲自上山去扇他们的耳刮子。

        “嗯，钱是暹罗出的，人是缅甸出的，朝廷也就转个手……这次攻缅一定要打赢才行啊。”

        ……

        白文选、靳统武听说修铁路和修官道的庞大计划后，久久难以平静。

        马援只是在云南修了一条小路，云南老百姓就记恩一千多年，这次修建昆明至志灵港的坦途，他们岂非可以和伏波将军一样名留青史？

        想到此处，靳统武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次进攻缅甸不但要打赢，还要赢得干净利落，把尽量多的青壮带回来。

        云南的青壮太少了，还有两三成男丁在打仗，不抓回十几万廉价劳工确实干不成这么多事。

        “没错，任务艰巨啊！”

        朱由榔连叹了几口气，直言这次必须要打赢。如果没打赢，或者勉强打赢却没抓到多少劳动力，都是不完美的。

        没有充足的人力，就开挖不了几座矿山，修不了官道，更修不成轻轨。

        为了带回更多俘虏，朱由榔反复嘱咐，一定要对土司兵们严加约束，禁止他们胡乱杀人。每个青壮男丁的价值最少一百两，随意咔嚓掉就太浪费了。

        “陛下放心，末将省得。三宣六慰的土司现在都恭顺的很，他们敢杀一个青壮，末将罚他们五百两份子钱。”

        “女人、小孩也不能杀，奸淫掠虏更不可以……尽量把妇孺一起转运，实在不行也不要杀。”

        朱由榔提醒众将，从阿瓦到永昌、大理有好几百里路，有老婆孩子一起转运，青壮们会老实很多，不会老想着逃跑。为此多花一些粮食，总比派战士满山遍野抓俘虏强。

        这些人抓回来是用来长期干活的，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家小是男人的软肋，有他们在青壮们才会卖力干活养活妻儿老小。

        个旧矿厂在这方面可是很有经验的——女人和小孩总是很能花钱，每次过年，几件新衣服，几块糖果，就能把男丁一整年积蓄全部花光。所以有妻室的矿工总会特别卖力，一天干七八个时辰也不嫌累，比单身汉好用多了。

        而且壮妇和半大孩子也是劳动力，干些做饭，洗衣，捡柴火之类的轻活还是可以的。总而言之，带回来就不会浪费。

        至于奸淫掠虏，不但没什么收益，反而会让那些异族青壮心中充满仇恨，极大增加看管难度，一定要严厉禁止。

        贯彻这个思路，朱由榔还草拟了一份雇佣合同，准备印个几万份。转运每一个青壮之前，都要告诉他们未来的身份和待遇，再让他们在合同上按手印，降低他们的反抗之心。

        要让那些农奴知道，明军乃是王师，攻打缅甸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莽白，不是为了做坏事，更不会害他们。让他们来云南，不叫掠夺人口，叫招募劳工。

        给缅甸土司头子当农奴，能比当大明光荣的矿工、修路工强吗，能每天吃上白米饭吗？不会。

        白文选和靳统武拿过所谓的雇佣合同底稿，看完上面的条款，心中冒起一个念头：“缅甸人被明军掳到几百里之外的异乡，还要自己支付路上的伙食费，倒欠明军十两银子？这……这这条款有点无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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