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夔东诸将在紧锣密鼓地想办法逃避面圣的时候，朱由榔也离开了建昌，走在赶往嘉定州的路上。

        在建昌的充分休息让皇家警卫团上下的体力得到迅速恢复，行军速度也快了许多。在十月初一，他们终于翻越重重山岭，抵达嘉定州归化乡。

        西川军提前得到通知，对迎接御驾做了充分安排。

        数百艘小船聚集在渡口附近迎接贵客，嘉定州守将马宝也带精兵赶到归化乡，以防当地土司整出什么幺蛾子——当然，那是多余的，没有哪个土司胆敢袭扰皇家警卫团保护的大明皇帝。

        见到后世鼎鼎有名的“嫡系”大将风采依旧，朱由榔当然非常满意，然而接下来的报告却让他有点高兴不起来。

        据称，因为清军忽然对房山发起袭击，夔东大部分将领都率部前去支援。整个东川弥漫在风雨欲来的阴霾之中，而西川诸将对此则嗤之以鼻，认为郝摇旗在小题大做，根本没有动员的打算。

        朱由榔奇怪地向马宝提出疑问：“哦？何以见得？就算郝摇旗小题大做，大家也应该多少做些准备，好随时增援才是。”

        “陛下恕罪，友军有难，我们当然要增援，可是……只怕没什么必要。”

        马宝认为，就凭张长庚那点实力，能维持夷陵-江陵防线不失就很不错了，根本腾不出数万兵马主动进攻郝摇旗。

        他还提醒朱由榔，郝摇旗这几年凭借房山、竹山诸县的军屯，养了数万兵马，自己一家就能和湖广提督董学礼打个有来有回。夔东的袁宗第、刘体纯等人又和他同穿一条裤子，被小规模敌袭打崩溃的可能性不大。

        “陛下，泰安侯、广昌侯他们一直在剑阁那边盯着广元呢，李国英可不敢抽兵前往湖广。”

        朱由榔初来乍到还弄不清楚情况，不好说什么，于是登上船只继续上路，打算到了嘉定州再说。

        在嘉定州城，更大规模的接驾团久候多时。

        其中，兵部右侍郎洪育鳌、兵部右侍郎毛登寿、荆西总理黄灿等人的出现让朱由榔感慨万分。这些人都是永历初年被派往夔东各部督军的文官，与天子一别已经十多年了。

        在夔东那么艰苦的环境下他们还在坚持不撂挑子，证明他们对朝廷的忠诚没有任何疑问。

        “黄爱卿、毛督院、洪镇抚，你们从夔东远道而来，辛苦了。”

        毛登寿是文安之以下地位最高的文官，听到这么温暖的问候，再度领衔跪地谢恩：“陛下……折煞臣等了呀。我们再远，哪有陛下从广东过来远呢？可惜文督师身体并未大好，否则，他也要来接驾嘞。”

        “督师年老，在重庆安心养病挺好，若是来了，朕还要怪他……”

        朱由榔和附近赶来的西川诸将又细细嘘寒问暖了一遍，最后留下黄、毛、洪三人御前奏对。

        “郝摇旗那边军情如何，到底怎么回事？”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房山那边的军情传得太夸张了，就算挤出水份打个五折，恐怕也不符合常理。

        湖广是人口和产粮大省不假，可负担也特别沉重。要给汉中的李国英输送粮草、要在衡阳、郴州一带重点布防，夷陵-江陵防线也要安排大量兵丁驻守。除此之外，还有贵州的吴三桂趴在张长庚的身上吸血。

        明军不打湖广就不错了，他们三个想破头也想不出张长庚从哪里找出几万人给董学礼主动发起进攻。

        偏偏巴东、大昌、兴山等几个军镇的将领如临大敌，整得跟真的似的。

        洪育鳌亲自陪同几个宗室转移到大昌，毛寿登也亲眼看到四五千战兵从大昌出发赶往房山，这些都做不得假。

        如果几个小蟊贼就让这么多人劳师动众增援房山，损失未免也太大了，光路上吃的军粮就够夔东那些苦哈哈的将领们肉疼的，更别提大军开拔肯定要发双饷。

        “嗯，这么说，是有点蹊跷。”

        朱由榔在决定西巡四川前，曾经想过各种情况，也想了很多套对策。可他万万没想到，夔东诸将会对他怕到这种地步，宁愿联合起来欺君罔上，也不愿意直面他的命令。

        本着事情越蹊跷越要慎重对待的原则，他决定暂缓前往成都，就在嘉定州等待最新消息。

        一支百人组成的侦查小分队从嘉定州出发，乘江船顺流而下赶往夔东，再沿着夔东军行军路线前出房山。这支小分队的任务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前线观察敌情，然后立即返回御前报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就不信，这个世界的怪事能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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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天之后，留守巴东的刘晋戈突然接到急报，一支打着御林军旗号的部队直接越过奉节，即将进入大宁河。

        这个消息如一盆冷水将刘晋戈浇醒，他猛然发现郝摇旗那几个人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现在的大明皇帝和以往他们听说过的所有皇帝都大不相同。

        这个皇帝不会像其他同行那样只会坐在金銮殿等消息，被大臣或者将军糊弄，反而会亲自派出眼睛，弄清事实真相。

        编得再周全的谎言都只是谎言，再逼真的假战报都不会变成事实。在上百御林军侦察兵面前，没有一个将领可以伪造出完美战场，除非他们对面真的存在数以万计的敌人。

        “快，快！备船，备船！”

        刘晋戈连武器都没带就奔向码头，跳上江船就往大宁河上游赶。路过大昌渡口时，他看到袁宗第的侄子袁象在岸边向他拼命招手。

        “上来，快，上来。坐船追来不及了，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赶在御林军前头……”

        刘晋戈、袁象两人带着几个亲兵在小路发足狂奔，路过大宁时，他们又遇到同样狂奔的贺道宁。

        贺道宁是贺珍的儿子，他比袁象更熟悉前往竹山的小路。在他的指引下，三人在大山里兜兜转转，终于赶在御林军侦查队登岸前超过对方。

        没想到他们刚越过大山抵达竹山，御林军侦查部队就再度追上他们。

        一个军官警惕地看着他们一行，他身后的数十支燧发枪洞口森森，发出冷冷的杀气。

        “军爷，别开枪，自己人，都是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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