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晋戈刚从广州回来，知道皇家警卫团是天子亲军中的亲军，专司职拱卫大内和保护皇帝本人，由朱由榔直接指挥。

        仅从“皇家”两个字就看出来，警卫团的地位很高。其指挥官名义上是团长，却拥有准将军衔，由三水之战中大放异彩的马如龙担任。

        在刘晋戈看来，皇家警卫团就相当于以前的锦衣卫，至于为什么没有恢复锦衣卫的名号，恐怕是天子极度厌恶最后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的缘故。

        所以当一伙人被追上，刘晋戈立即示意贺道宁和袁象千万不要托大，更不要企图反抗，对面可不管他们是公侯的儿子还是侄子，有情况是真的敢开枪的。

        千总崔大器验明三个人的友军身份后，让手下放下了枪，态度也客气了很多。不过见这三人的行迹可疑，他还是起了警惕之心，邀请三人同行以便监视。

        刘晋戈等人心里叫苦，竹山前往房山只有一条好走的路，继续绕山沟沟更慢，显然赶不到对方前头，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侦查队，另找机会脱身。

        过了竹山之后，避难的百姓显着增多，每当遇到大股老乡，千总崔大器总会让士兵上前询问。

        这些百姓的表述比之前的情报详细很多，直言两股清军分别从汉江上、下游的郧阳、襄阳方向袭来，将明军刚光复的谷城团团围困。领军大将也精确到湖广提督董学礼、陕西提督王一正，甘肃提督张勇等人名。

        满洲大兵也有了一万两千、一万四千这样的具体数字，头目不是叫穆什么玛，就是叫图什么海的人，有说是鞑子里的靖西将军，也有人说是定西将军，说是西安将军的也有。

        总而言之，在老百姓的描述中，清军大举来袭的消息确凿无疑，满汉兵丁加起来至少四五万。

        崔大器也不管是真是假，通通将问话记录在册，一支木头夹炭笔写得飞快，似乎对写字相当熟悉。

        贺道宁和袁象对此震惊不已——崔大器只是一个千总而已，谈吐清晰已经很难得了，居然还会写字？

        要知道在夔东这个穷乡僻壤，每一个会写字的读书人都会被冠上“先生”的头衔，如果取得过秀才功名，那高低也是某个大将的中军幕僚。崔大器这样的人才当成千总来用，“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

        刘晋戈内心则愈加发苦，暗骂郝摇旗越来越不识数了。伪造假军情怎么能把具体人名也编进去，这头说遇到张勇，西川那边反手说张勇出现在广元前线，那不就一下子穿帮了吗？

        接近房山的时候，崔大器一行终于遇到了一队正经的报信使者。

        使者告诉众人，第一波使者在几天前就出发了，他们是第二波。错过了？错过也不要紧，因为第一波使者带回的情报严重失真，如今谷城周围的清军数量比三天前还要多得多。

        包括郝摇旗、袁宗第、刘体纯、李来亨在内的两万明军被围困在城内，夔东必须尽快追加援兵。

        “岐侯说了，谷城就在汉江边上，清兵源源不断，最少再来一万战兵才能接应大家伙突围。”

        “一万战兵？贺珍怎么不去抢？慢着，你说现在前线是贺珍在指挥？”

        “千真万确，现在出山的口子全靠他的亲兵撑着呢。”

        刘晋戈听到情报本来有些吃惊，不过当他听说是贺珍在指挥房山防务，心里顿时又疑惑起来。

        郝摇旗绝不可能把贺珍留在后面指挥他的部队，自己跑去谷城受困。再说，袁宗第、刘体纯二人都是老江湖了，战场嗅觉比狗都灵敏，怎么可能看到大股清军不撤退，反而和李来亨、郝摇旗一起陷入重围。

        袁象也有类似的想法。袁宗第和刘体纯乃商洛十八骑之二，转战千里已成他们的本能，清军想同时包围这两个人，比登天还难。

        既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这又是一条假情报。谷城附近的清军有个七八千就了不起了，至于禁旅八旗更是没影的事。谁不知道满洲大兵都是宝贝疙瘩，怎么可能跑来房山这种鬼地方呢？

        “嗯，知道了。这个……大家还是要镇定，告诉大昌那边不要惊慌，把韩王、安东王他们吓到就不好了。”

        刘晋戈让使者继续前往后方报信，又反复提醒崔大器，郝摇旗一向有夸大军情的恶习，最好不要当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把这种二手情报记录在册。

        崔大器不知道这三个小子为什么那么轻松，听到自己的父亲和伯父被困，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只知道军情如火，必须尽快赶到战场侦查敌情，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真实军情传回给皇帝陛下。

        “全队听令，检查武器，扎好绑带，准备急行军。”

        “急行军？我们不是一直在急行军吗？”

        在刘晋戈等人的疑惑中，崔大器一声“出发”的命令下达，士兵们架起向导，飞一般向战场的方向奔去。

        ……

        “张勇真乃国士，无双国士啊！”

        在汉阳湖广总督府内，张长庚手持谷城前线传回来的报告，对张勇的计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几个月前，京师向甘陕、湖广发来同样的命令，要求两个总督抓住广东明军休养生息的空档，对四川明军予以沉重打击，以解除湖广的后顾之忧。

        为此，京师破天荒地授予两督便宜行事的权力，还把以前支援广东的钱粮通通投入到湖广和甘陕。

        为了增强湖广的实力，京师还从京师委派靖西将军穆里玛、定西将军图海率一万八旗禁旅进入湖广，又命令西安将军傅喀禅、副都统杜敏率八旗兵从西安出发，赶往汉中待命。

        李国英根据这个命令制定出一个剿灭郝摇旗部的方案，即陕西兵出汉中，由白土关进攻竹山；湖广兵出襄阳，走谷城进攻房山。两路夹击，一举歼灭郝摇旗部。

        张长庚本来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然而现在大清太需要一场胜利，他怕被弹劾畏敌如虎，只好答应尝试。

        没想到张勇、傅喀禅、杜敏等人还没走到兴安所，谷城就传回明军有异动的消息。张勇立即放弃进攻竹山，沿汉水驰援，又提议将计就计，让谷城守将引诱明军进攻。同时，劝说湖广提督董学礼不要再等，赶紧从襄阳出兵。

        就这样，两路清军一下子在谷城同时围住袁宗第、刘体纯、李来亨、郝摇旗四大寇。张长庚确认此消息时，连连感叹：“真是天上掉馅饼！好运气要来，挡都挡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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