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皇宫的路上,青梨陪伴阮江月坐在马车中。
她抓着阮江月的衣袖,心中十分忐忑。
阮江月和沈岩的婚事是当初皇后促成的,但皇后可不是真心做媒,促成佳偶——
当年与沈家定下婚约的是阮家大小姐、阮江月的亲姐姐阮凌雪。
阮凌雪知书达礼端庄贤淑。
因为品貌俱佳被皇后娘娘看重选为太子妃。
阮江月入京嫁入沈家,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善后,圆沈阮两家婚约的。
是,皇后的确说过,沈家对阮江月有任何怠慢都可以找她做主。
可皇后说的那些个场面话,怎么能当真?
皇后如果真的把那话放在心上,就不会准了沈岩以正妻礼仪迎别的女子入门!
“别担心。”
阮江月忽然出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青鸿前些日子送了一封信给我,很有用的。”
青梨愣愣地看去,只瞧阮江月那漆黑双眸之中一片沉静,心里忽然就定了几分神。
小姐虽只有十八岁年纪,却为人冷静稳妥,处事老练。
她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入宫之后,阮江月主仆前往凤仪宫拜见。
却被告知皇后最近身体不适,让她们暂且回去。
阮江月半点不意外,直接朝着凤仪宫大殿殿门方向扬声喊道:“皇后娘娘,你说过会为我撑腰,不让我在沈家受半分委屈!
如今却降懿旨让沈岩娶平妻!
您就这样为我撑腰的?
当初不是我非要嫁去沈家的,是您坏了沈阮两家的婚约,求我嫁过去善后的,现在事了您就翻脸不认了是不是?
我今日定要讨要个说法,您不见我我就一直站在这里!”
皇后金尊玉贵,得皇帝尊重,百官拥护,试问这天下有哪个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凤仪宫前喊叫质问?
周围的太监宫女被阮江月如此大喊大叫惊的目瞪口呆,全都愣在了那儿。
阮江月继续扬声:“我姑姑身染沉疴,要长期服用丹参丸续命。
可您为了逼我嫁到沈家,下令各地官府收缴丹参,让她买不到药材!
她原是朝中将军,为保家国受了重伤,只能去到定州休养。
您身为一国国母,不怜悯功臣,却为一己私欲威逼迫害——”
此番话音刚落,有个太监从凤仪宫大殿之中疾奔而出,冲到了阮江月面前,“别、别喊了!”
他喘着粗气扶好了歪斜的帽子,见鬼一样地盯着阮江月,“皇后娘娘请沈夫人进去说话。”
“多谢。”
阮江月客套了一句,稳稳地迈步进了凤仪宫大殿后,她跪地叩首,姿态端正地给皇后见了礼:“娘娘千岁金安。”
雍容华贵的皇后坐在凤位上,整个大殿的气氛冰冷无比。
她原是有着最宽容慈爱的名声,天下皆知,闺中妇人都以她为楷模。
但阮江月的大喊大叫,让皇后无法对她挂出一点点宽容慈爱来。
“大胆!”皇后冷声说道:“在宫中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就算你心有怨气也不该如此放肆!”
阮江月平平道:“我本意不想这样放肆,是皇后娘娘不愿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所说的话也全都是事实,丹参之事我有人证、物证,娘娘请看——”
她从袖袋之中抽出一封信。
皇后身边太监立即上前接过转呈回去。
等皇后看过其中内容后,脸色瞬间转为阴沉,“阮江月,你真是疯了!”
阮江月无所畏惧地看着她。
都快要死了,可不得好好地疯一疯吗?
她自记事起就被姑姑带在身边,与姑姑亲如母女。
后来姑姑战场受伤筋骨受损,从英姿飒爽的巾帼女将变成了走几步便喘三喘的柔弱女子。
她哭干了眼泪,发誓要照顾、陪伴姑姑一辈子。
可皇后用权利管控了南陈所有的丹参,要她替嫁、要她在沈家安安分分,才能给姑姑续命的药。
她只能妥协。
可她自幼受姑姑教导,学文练武,姑姑出事之后更自立自强,走镖经商,又岂会永远受人威逼胁迫?
三年的时间,她看似安心做着沈家妇,暗中却查探当年之事,想握住证据求自保,寻找机会求自由。
却不想证据到手的时候,也是她命不久矣的时候!
不过那证据,在今日依然派上了用场,不枉费辛苦一番。
“皇后娘娘。”
阮江月冷静地说道:“您可试想一下,坏人婚约,抢人儿媳,滥用权利威逼胁迫,欺辱功臣……
这桩桩件件传出去,百官会如何评判,百姓会如何猜测?
您素来爱惜名声,这证据一出,您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更不必说现在太子之位不稳固。
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她的任何一点不顺都会影响到儿子。
皇后脸色铁青地盯着阮江月。
当初她招阮江月进京时,只瞧阮江月虽长的高挑却肤色暗沉,装扮朴素粗陋,根本不曾正经看在眼中。
阮江月只是她堵沈家嘴的废棋罢了。
谁能料想今日自己竟被她吓住!
皇后深深地看着阮江月,“你想怎么样?”
“我要和离,请娘娘为我做主!”
*
一炷香后,阮江月离开了皇宫。
青梨关怀地问:怎么样,皇后娘娘答应了吗?
“答应了,又没答应。”
青梨焦急地摆手:这是什么意思?
阮江月看着车厢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她说允准和离,但要我请长辈出来为我主持。”
长辈?
青梨脸色骤变。
阮江月自出生起就不得亲生母亲喜欢,在将军府里磕磕碰碰长到六岁之后,姑姑受伤长居定州。
阮江月被姑姑接走照看,后来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曾见过亲生父亲几面。
但亲生父亲阮万钧常在边关,见面少,父女情分基本没有。
当初阮江月嫁到沈府他都没回来。
如今又怎么可能回来为阮江月主持?
京城里,现在能称得上阮江月长辈的,便是阮江月的母亲温氏还有舅舅家。
温氏对阮江月……从来是不闻不问,冷漠非常。
舅舅家和温氏一样态度。
到哪里去找个长辈来主持?
难不成要将定州的姑姑请来吗?
青梨忽然间鼻子发酸,眼睛也瞬间就红了。
她飞快比划:皇后这根本就是刁难,是欺负小姐身后没人可靠!
“是,是欺负,还是明着欺负。”阮江月扯唇笑笑,“她是皇后,身份尊贵,当然可以随意欺负人了。”
“没人可靠便没人可靠,从小到大我们不都是靠自己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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