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整日,阮嘉几乎都在碎碎念和王爷有关的事情。
其实那些问题也是不需要别人回答的。
阮江月习以为常,安静地陪伴在一边。
将阮嘉送回她院中,阮江月瞧着婢女服侍阮嘉睡下。
今日累了一日,阮嘉实在困乏,刚躺下便眼皮沉重地似乎有些抬不动。
阮江月瞧着稳妥便起身离开了。
……
床榻上的阮嘉身子困乏,精神也萎靡。
只是十年来再一次见到王爷那张脸,实在心中激动。
明明困倦的厉害,却是躺了好一阵子硬生生没有睡着,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当初的一些旧事。
回忆了半晌,阮嘉略微起了起身子,眼角余光一瞥窗边,微微一顿。
有个高大的影子打在窗户上。
瞧那影像,阮嘉脑海里便勾勒出他双手环胸抱剑,颔首垂眸,背靠着窗棱的模样。
他自幼就在她身边护卫她的安全。
后来也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喜欢晚上也守在她窗外。
这个习惯维持了很多年。
不过最近这几年,他做了阮府统管内外的大总管,要操心许多事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阮嘉看了那影子一会儿,眸子轻垂。
正好看到脚踏上整整齐齐地摆着自己的一双绣鞋。
下意识地,便想起白日里将鞋丢到了他脸上……
“小姐要什么吗?”
窗外的李云泽察觉她醒了,又一直没出声没动作,忍不住低声询问,“还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
“不用,我口渴。”
李云泽没有再出声,却是离开窗边,开门进来,取了温水送到阮嘉面前。
阮嘉把杯子接了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水。
李云泽探手来接杯子。
阮嘉没给他,一双黑亮的眸子滴溜溜地看着李云泽问:“疼吗?”
她的目光掠了一下他的脸。
没多言,但二十多年主仆实在默契十足。
李云泽知道问的是什么。
他垂眸:“小姐力道很轻,不疼。”
“你在笑我现在手软脚软没力气了?”
“属下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什么?你胆子大着呢。”
阮嘉轻哼着嘀咕,斜睨着挖了他一眼,接着嘀咕:“身手那么好你就不会躲?站那挨砸,喜欢被鞋底子砸脸。”
李云泽静立在一旁,低着头不出声。
阮嘉碎碎念了好一会儿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倒回床榻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云泽安静地站了许久。
等她彻底睡熟,他上前去,缓缓将阮嘉手中杯子拿走,放下床帐,无声地退了出去。
……
阮江月离开姑姑那儿,并未回自己的抱月居去,而是绕往客院方向。
这定州府阮宅她生活了十多年,此处一切都是熟悉的。
不用询问任何下人,她轻车熟路就来到了青云轩外,正要进去一看,却感觉前方湖边站了个人影。
她回头一望。
那人身量修长,单手负后,正仰头望月,不是阮星澜又是谁?
阮江月走了过去。
听到熟悉脚步声的阮星澜转过身,微笑着说:“怎么还没去休息?”
“还早。”
阮江月目光掠过他的左臂和左肩,看他姿态神色,绝不会想到他那里有两个血窟窿,可阮江月亲眼见过。
且两人在小县城买的伤药是带在阮江月身上的。
阮星澜随身没有伤药。
到了阮府后,阮星澜由管事招待。
方才阮江月抽空问了下,阮星澜没有跟管事索要伤药,也没有说需要大夫。
他那伤口不必管的吗?
还是以为自己是什么大罗神仙,伤口能自己长好不成?
阮江月直言道:“我先帮你换药。”
阮星澜意外:“换药?”
“是,换药,进去吧。”阮江月说完,便率先转身往青云轩内去了。
阮星澜顿了顿也跟上去。
到厢房内坐定,阮江月拿出袖袋之中的两个青瓷小罐,一边放下一边说:“这些都是崔神医亲手制的,对外伤效果极好,你——”
她发觉阮星澜站着没动,“你不宽衣?等我帮你?”
“……”
阮星澜抿了抿唇,有些迟疑。
阮江月大方地走上前来,伸手探向他腰间。
阮星澜背脊微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我自己来!”
他拆开腰带,只将受伤的左臂和左肩漏出来,背过身坐在了不远处的圆凳上,“好了。”
阮江月走上前去。
她将白纱带拆了开,仔细地清洗了一遍伤口,又用自己先前拿来的伤药涂上去,用指腹轻轻揉化在伤口处。
整个过程阮星澜背对着她。
却觉她浅浅的呼吸一直喷洒在他后背之上。
那柔软清凉的指腹轻点,甚至于她一缕青丝垂落,扫在他肩头,清幽香气冲入鼻息之中。
扰的阮星澜心神紊乱,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可以婉拒,再请医者前来的。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先前她帮忙换药是因为路上紧急没空去医馆,伤势又必须处置。
但现在是在阮府。
府上是有府医和药童的,完全不必她亲手——
或者这伤口也不是现在非要换药不可,明日也可。
他怎么就顺了她的意?
哪怕他和阮江月共患难过,这也已经超出了男女好友相交的程度……
他的理智告诉他要保持平静,保持君子风度,保持一定距离。
可他心底却好像并不愿拒绝她。
阮星澜心情复杂地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
阮江月将伤口仔细裹好,认真地打了结,“好了。”
阮星澜垂着眼,沉默且快速地将衣裳穿好,想着等她离去他须得好好静一静心才是。
阮江月却并未离开,而是坐在了阮星澜身边的圆凳上:“这里你还住得惯吗?”
阮星澜只好回:“高床软枕,很是舒适。”
阮江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感觉你在哪里都行,挺随意的,你对恢复记忆没想法吗?”
先前在京郊小村庄,他就随遇而安。
后来扮他哥哥,他尽心入戏。
再后面分道扬镳、被追杀、落水、颠簸数日,再到今日定州府,他都是一番随意的、怎样都好的姿态。
阮江月很难不好奇:“你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也就没有未来,难道你都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
“自然是你的父母家人,你不担心他们,不怕他们担心你?还有你的兄弟姐妹……或许,以你的年龄没准都有妻小了,你不着急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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