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黄芪跟湘云说着闲话。

        “三姑奶奶那边，听闻姑爷要升官了。”这说的是探春，当初探春嫁给了一个没甚出息的世家子，她是个有主意的，劝着夫婿捐了官，外任积攒资历，这么几年，资历够了，夫婿也升官了。

        湘云道：“这几年，三妹妹跟三姑爷，虽然外派的是穷乡僻壤之地，但也做出了些政绩，吏部的考核，年年评上等，资历攒够了，三姑爷家又走了点关系，升任应当是十拿九稳了，不然三妹妹也不会传信回来。”

        黄芪小声道：“听说，三姑爷才干寻常，这些政绩，都是三姑奶奶做的。”

        才干寻常，还是黄芪给探春夫婿脸面才这样说的，那就是个庸人，嫡次子，不受父母宠，上比不得长兄，下比不上幼弟，要说优点好处，大概就是肯听话，又体贴人了。

        当年，探春嫁人后，察觉夫婿才干平庸，在家也不受宠，就知道家里的人脉财产，自己这一房怕是分不了多少，日后父母高堂去后，只怕要依附大房、三房过日子。

        探春这人，心气高，哪能忍受这样的日子？

        在闺中的时候，处处受限，有才干有能为也施展不出来。

        后来，跟夫婿商议后，走夫家的关系，捐了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趁着父母高堂还康健，出京外任，积攒一些资历，毕竟再不受宠，家里还是会给些帮扶的。

        日后，父母去后，兄弟不一定会帮衬。

        探春的夫婿虽然平庸，但他知道好歹，知道妻子是为自己好，知道妻子比自己聪明有才干，就听妻子的。

        探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任地方官的时候，他搞不定那些乡绅、地主，更管不住刁民，就求助妻子探春。

        探春给其出主意，他也听，慢慢的，就发现妻子比自己更会做官，就索性做个甩手掌柜，放权给了探春。

        时间久了，大家也知道，知县老爷不管事，管事的是知县夫人。

        探春在夫婿的支持下，大展才华，他们夫妻做官不为财，是为权、为名，施行了不少仁政，渐渐的，也得了一些清名。

        探春的夫婿不仅没有因为探春的名声比自己盛而恼怒，反而还时常跟人炫耀：“我这人，无才干，无德行，上不如兄，下不如弟，但有一位贤内助。想我这等庸人，能娶得这样的夫人，想来是毕生的福气都用在这上面了。”

        夫妻两人，一个精明能干，一个平庸但明事理，这样倒也相配。

        外放三年，要升任了，探春才给家中报喜。

        赵姨娘得了信，抹着泪道：“三丫头，倒也求仁得仁。”赵姨娘知晓探春的不甘，现如今见女儿嫁人了，反而能得偿所愿，心中酸楚，要是这个孩子，是投在太太肚子里的，也不用在闺中埋没这许久。

        黄芪跟湘云连忙劝慰，黄芪道：“这是好事儿，姨娘何必落泪？叫我说，这样的喜事儿，合该为三姑奶奶庆贺一番，我叫人准备了礼品，姨娘帮忙看看，瞧一瞧，挑的东西，可合三姑奶奶的心意？”

        赵姨娘抹了泪，笑道：“你挑的，自是千好万好的。”

        湘云道：“虽如此，姨娘还是要去看看，毕竟知女莫若母，你挑的，三妹妹定然会更喜欢。”

        以往，湘云跟赵姨娘来往不多。

        后来黄芪嫁进来后，她跟黄芪来往多了，跟赵姨娘见得多了，也会多说两句话。

        赵姨娘就欢喜的给女儿准备礼物去了。

        徐乐那边得知了此事，对青娘道：“这三姑娘，倒是个成事的。”

        青娘道：“也是她福气好，夫婿明事理，愿意听她的话。”不然，这贾家三姑娘再有才干，也会受制于夫。

        徐乐笑道：“我倒觉得不会，三姑娘是个果决的，一个庸碌，拦不住她的路。”能拦住她的，是这传承千年的礼教。

        如探春这样的姑娘不少，她们都被这世俗礼教所拦，断了前行的路。

        两人说着话，丫头道：“夫人、奶奶，贵人来了。”因着青娘得了诰命，徐乐就让家里的下人改了口，自己称夫人，青娘称奶奶，不然皇后的生母，还叫姨娘，有些辱没了皇后的名声。

        兕姐儿进来了，给徐乐、青娘见礼。

        “母亲、娘亲。”

        徐乐连忙扶起她：“你现如今是皇后了，虽然还未到册封大礼，但名分已定，论理不该给我们行礼。”

        兕姐儿道：“即使做了皇后，我也是母亲跟娘亲的女儿，做女儿的，给父母行礼，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三人坐下，徐乐道：“陈家族里开了祠堂，将你娘亲记了平妻。”

        兕姐儿道：“他们倒是会钻营。”对于平妻这事儿，兕姐儿跟青娘也不在乎，她们也知徐乐也不在乎的。

        倒是陈家的族人，还以为能借此攀附上来，想出这样的钻营法子。

        兕姐儿又道：“熠哥儿到了年岁，这族长的派头，该摆起来了，别叫这些人拖了咱们家的后腿。”

        徐乐笑道：“你放心，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

        母女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青娘知兕姐儿找徐乐是有话要说，就先离开了。

        徐乐道：“圣旨的事情，你知道了？”

        兕姐儿点头：“陈守礼已经跟女儿说了，女儿已经料到了陛下会如此，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女儿好奇，母亲怎么像是对此事早有预料一般？连陛下会怎么做，都料到了？难道母亲真的能洽会算？”

        徐乐勾唇：“倒不是我会掐算，从皇帝的角度看，这样是最优解，对朝政跟皇家最有利。借你之手把持朝政，让八皇子做挡箭牌，等几个皇孙长大了，便可卸磨杀驴，收缴你手中的权柄。当初我留着这几个皇孙，便想到这一日了。总得给他留着点念想，不然，他只怕不愿意让你掌权，可能会从宗室中选人成为皇嗣。”

        “母亲英明，走一步算三步，女儿还有得学。”兕姐儿是真的赞叹，没想到徐乐早就摸清皇帝的秉性，对方的行事，她是步步预料到了。

        徐乐道：“你不该学我，你要学的是帝王术。但我还有一言要嘱咐你，要记住，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你要拿捏住人心跟兵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给你留了一些书，等你成事之后，多看看。”

        “母亲给女儿留了什么好书，何必等以后，现下就让女儿瞧瞧吧。”兕姐儿撒娇道，在母亲面前，她不是什么皇后，只是一个爱跟母亲撒娇的孩子。

        徐乐摸着她云鬓，只道：“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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