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李铭走后,嵇明雨思考良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嵇明雨,活了25年多,终于发现他可能的确不是直男。
在此之前对于傅时安喜欢他这件事,嵇明雨都是用他的直男思维思考。他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喜欢女人,于是认为他对傅时安的感情仅仅停留在好友间的喜欢,怎么也不会是情人之间的爱情。所以才会踌躇不前,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可能不是直男,他弯了?
回想当时嵇明雨心里压根就没有反感这类负面情绪,他只是惊讶,不知所措,甚至没来的分辨出他知道那个人是自己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他是欢喜的。
一条崭新的思路出现在他面前,所以要跟傅时安试试不是什么缓解关系的方法,而是他原本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不喜欢李铭以各种理由接近傅时安,不过是因为他在无知无觉地吃醋……所以他才会对李铭有莫名的敌意。
他就是喜欢傅时安,所以他才会在和傅时安偶尔过于亲密的时候心跳加速;会因为他难过而不安;因为他悲伤而心疼。
或许这里面有友情的成分,但是在再次重逢之后,在他不曾发觉的时候,他早已经动了心。
只可惜他是个笨蛋,到现在才清楚地意识到。
他的直男是薛定谔的直男。
对于同是同性的孙冉,嵇明雨下意识的抵触是因为不喜欢他。可傅时安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他对傅时安的喜欢和傅时安对他的喜欢没什么不同。
想清楚之后的嵇明雨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有点可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傅时安,告诉他自己没有勉强,不是可怜不是同情,而是喜欢,真心喜欢。
忙完工作时候嵇明雨心急火燎地赶回市区,然后被堵在了高架之上。
放假前堵车是常态,嵇明雨乌龟一样在路上缓慢移动,趁这时间他又给傅时安打了个电话。
这次傅时安接了,嵇明雨本想说晚上一块吃饭,但傅时安他们部门晚上聚餐,嵇明雨只好作罢。
进市区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嵇明雨顺道去他提前看好的蛋糕店订好了生日蛋糕。他选了一款星空淡奶油蛋糕,还叮嘱要少放一点儿糖,又约好明天过来取的时间就回了家。
玄关的干枯玫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傅时安处理了,铅灰色的花瓶里放着他上次买的花开富贵塑料花。
嵇明雨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已经接近十点。
傅时安从不晚归,即使是聚餐也会在十点之前回来。但今天,嵇明雨等到十点半,他都没有回来。这期间嵇明雨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忧。
傅时安虽然在跟他单方面冷战,但一般情况下嵇明雨电话打第二次他一定会接。
就在嵇明雨准备出去找人的时候电话终于接通,不过却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嵇明雨心里一紧,“怎么会拿着傅时安的电话。”
“你好,小太阳是吗,我是安总同事徐琳。”
小太阳?傅时安什么时候给他改的备注?
嵇明雨:“你好,傅时安他...”
“他喝醉了现在没办法接电话,”电话那边的徐姐解释原有,看了一眼侧躺在沙发上的傅时安,又说:“你是他朋友吧,你能方便过来接...”
“我马上过去。”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嵇明雨打断。
电话挂了拿上车钥匙出门,嵇明雨才忽然发现他忘记问地址了。不过好在没一会儿,徐姐就给地址发了过来,是一家酒吧。
这个点正是酒吧火爆的时刻,室内灯光迷离,电子音乐震的嵇明雨耳膜发颤。他无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手机震动的时候才回过神,他急傻了,竟然忘了打电话。
他在原地站了没一会儿,就过来一个打扮知性的女人领着他往酒吧里间走去,“这酒吧是我老公朋友开的,我怕安总睡得不舒服就让人给他带到这里头的休息室了。”
嵇明雨:“谢谢。”
“你来了就好,安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问他地址他也不说,就嘟囔着不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媳妇儿吵架了。”
嵇明雨微楞愣,“媳妇儿?”
外面音乐到了高潮,徐琳没听到嵇明雨的疑惑,声音又提高了一些:“这几天看他心情也不是很好,今晚他喝酒我们也就没拦着,没想到还是让他喝多了。”
两人在一间休息室门口停下。进去之后,嵇明雨就看到靠着沙发浅眠的傅时安,即使是闭着眼眉头也蹙着,的确是心情不好的样子,这让嵇明雨心里泛出微微苦涩。
徐琳将傅时安的手机给了嵇明雨,“就麻烦你带他回去了,我去找我老公了。”
“好,”嵇明雨再次对徐琳道谢,“谢谢你了。”
这间休息室隔音效果不错,徐琳离开之后就很安静。傅时安靠着沙发上,因为醉酒,脸颊是绯红一片。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肩窝都泛着粉色。
在浅橘色的灯光下,整个人安静却没什么温暖的感觉,反而有些冷清的忧郁。
嵇明雨走过去喊了两声傅时安,没醒,他便又喊:“圆圆。”
喊了两遍之后,躺在沙发上的人终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浅色的光落到他迷茫地瞳孔里,冷清清地忧郁被打散了许多。
“你来啦。”傅时安的声音有些哑,这三个字平平无奇,却忽然让他抽离出先前那种孤寂之感,这让嵇明雨心头泛起了熟悉的心疼。
“怎么喝这么多酒,难不难受?”嵇明雨欲伸手去扶他,傅时安却是忽然清醒,眨了下眼睛然后坐直身体,“还行。”
嵇明雨对他的躲闪恍若未觉,直接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察觉到傅时安似乎是想抽开手,嵇明雨就用了些力没让他动,“别动,我们回家。”
“我可以自己走。”傅时安说。
嵇明雨伸出另一只手直接揽过他的腰,“你站都站不稳,怎么走。”
大概是嵇明雨说服了他,他感觉到傅时安放松了身体,整个人的力量都架在嵇明雨的肩膀上,脑袋小狗似的往下蹭着他的肩膀。
他们靠得很近,傅时安的头发蹭着嵇明雨的侧颈,嵇明雨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还有淡淡的木香,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嵇明雨也没觉得有多难闻,反而有种安心的感觉。
出了酒吧将人塞到副驾,嵇明雨又弯下腰给他拉好安全带,整个过程傅时安一直很配合,在这时却忽然伸手碰了一下嵇明雨的头发。
“怎么了?”
他车停的远,只有不远处一盏路灯亮着,嵇明雨有些夜盲其实看不清傅时安的脸,但他却神奇的看到傅时安的眼睛。一抬眸就触上傅时安略显迷茫却有压抑的目光,而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全数都喷薄在嵇明雨的嘴唇上。
这让他心头一软,目光更加柔和。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什么都藏不住,过了两三秒,傅时安慌乱地垂下视线,“没事,我自己来。”说完便伸手去扣安全带,却握住了嵇明雨的手,他触电似的又松开。
嵇明雨低笑了一声,给他扣好安全带,起身的时候忽然说:“你干嘛摸我手?喝醉了耍流氓啊。”
傅时安没说话,却在嵇明雨开车的时候一直盯着他握方向盘的手,嵇明雨侧眸看后视镜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醉酒的傅时安。
反应比平时慢,平时三句话就怼人,这会儿好像突然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虽然这段时间两人多半是沉默,但这一次,嵇明雨却一点儿没觉得尴尬,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松快。
车安稳地停在车位上,嵇明雨没动,注意到傅时安还盯着他的手,他便将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伸到傅时安面前。
“要摸么?给你摸。”
就在他以为傅时安会给他一巴掌的时候,傅时安慢慢地抬起胳膊,抓住了他的手掌。他动作很轻,握住的动作都没用什么力,却也不能让嵇明雨很快抽开。
像是怕抓太紧让他破碎,又怕太轻抓不住他。
嵇明雨没动,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逐渐附满他的手背。好几秒之后在傅时安收回手之前一把将那只手拉了回来,变成十指紧扣。
傅时安瞪着眼睛看他,眼里懵懂。
嵇明雨笑,“你摸过了,该我了。”
傅时安没给反应,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两人跟着傻子似的大半夜坐在车里牵着手。
嵇明雨将车窗开了条缝,夜风吹了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温润的空气里隐隐浮动着浅淡的桂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秋天到了。
他没有松手,傅时安也没有松开,始终垂着眼睛盯着两人相交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嵇明雨索性趴在方向盘上,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凝着他。
“圆圆。”嵇明雨忽然开口喊他,傅时安缓慢地抬眼看他。
他说:“你喜欢我。”
话音刚落傅时安就侧开脸,手也在往回抽。嵇明雨不让他动,接着说:“你说你不想要我的回应,可是我想给你一个答案。”
傅时安抽得更用力了,另一只手甚至去拧车门似乎想要下车,然后嵇明雨眼疾手快地按了车锁。
“你不想听?”
傅时安见下车无望,索性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别说了。”
嵇明雨拉过他的手,听他的话换了个话题,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傅时安不答,嵇明雨就自己猜,一边猜一边观察傅时安的反应。猜到大学的时候傅时安眼尾动了一下。
原来那么早吗?
嵇明雨心里灌了把蜜,细品却是藏着苦的。
这么多年,傅时安是以什么心情看着他无知无觉,看着他和别人谈恋爱的呢?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傅时安依旧不答话,嘴唇却抿得很紧。嵇明雨有点后悔自己这么问了,所以他决定直接表明心意,“我也喜欢你,你要跟我谈恋爱么?”
突然被告白的傅时安眼睫轻颤,反应了一会儿才转头去看嵇明雨。嵇明雨握着他的手,磨蹭着他的手指,笑意盈盈地等着他的回答。
傅时安不说话,嵇明雨也不催促,像是在给他时间思考。他其实没想这么快的,但他看着傅时安就觉得一刻都等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傅时安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他看着嵇明雨,无比认真地说了一句废话。
“我不是女人。”
嵇明雨:“我也不是。”
默了两秒之后嵇明雨又说:“可是爱情本来就是不分性别的不是吗?”
傅时安呼吸都开始变得轻缓,大脑过载似的半天没能给他一个该有的反应,只是在他眼里又蒙了层雾气。他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十指交缠的手都不自觉地用力,握得嵇明雨有些疼。
嵇明雨始终凝视着他的眼睛。认清自己感情的嵇明雨终于可以直视这样一双饱含期待的眼睛。
好一会儿他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举起紧握的手在傅时安手背上亲了一下,在傅时安怔楞地视线下前倾身体,犹豫一瞬才矜持地伸手碰了一下傅时安的眼尾,又移到他的脸侧,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他说:
“这次换我走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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