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老四人瞬间哑口无言,而王莽的眼圈已然泛红,语调悲凉的轻叹:“利益不光熏黑了你们的心,还戳瞎了你们的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我把股份转给唐的那一刻,也是我咽气的时刻吧?你们比唐还怕我活着。”
“大莽,我们..”冀老鼓动两下喉结试图辩解。
“走吧,楼下有热你们交接,把股份拿出来,速度再快点的话,或许能抢在警方对你们实施抓捕之前逃离,这些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你们中饱私囊,那些钱足够你们颐养年。”王莽重新端起面前的碗筷,抻手夹了一筷子青菜。
当他把菜叶塞进嘴里的瞬间,我看到他的眼中滚落几滴浊泪。
“对不起,老兄弟!”
“保重了,大莽。”
冀老四人不再迟疑,纷纷弯腰朝王莽鞠了一躬,脚步踉跄的奔出病房,他们的狼狈离场,预示着王莽已经开响拿回主动权的第一枪,或者是交出了“青云国际”重建的第一棒。
“唉..”
望着微微摆动的房门,王莽再次发出一声心酸的叹息。
唐缺眼巴巴的望向王莽哀求:“干爹,我也愿意马上把股份交出来,从今往后,我保证规规矩矩,侍奉您老人家,您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我发誓,我唐缺这辈子都不会再..”
“唐啊,你是我干儿子,所以可以犯错,但是不能总犯错,尤其是致命的错,明白吗?”王莽没有抬头,细嚼慢咽的吃着碗中的青菜:“还记得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记得,当年我在车站偷东西被人抓到,一群人追着打我,还要送我去派出所,是您拦下的,替我赔偿了他们,还给他们鞠躬道歉,后来我就跪下求你收留。”唐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狂点脑袋:“您教我做壤理,赐我锦衣玉食,是我太不知道满足..”
“认识你的第一,我就告诫过你,你太容易心浮气躁,又喜欢耍聪明,如果不改,这辈子都难成大器。”王莽的声音陡然变得嘶哑:“我教你钓鱼,并不是因为我多喜欢,而是想通过钓鱼磨砺你的耐性,告诉你垂钓者和被钓者往往只有一线之隔,而你却背着我,把鱼竿撅折,把鱼食丢进湖里,你以为我不懂你的锐气,而事实是你永远没有去认真解读我的真实含义。”
唐缺昂着脑子停顿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干爹,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孩子,并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次没关系。”王莽抄起筷子从翻滚的铜锅里夹起一片羊肉,脸上肌肉抽搐两下轻道:“我常常,输不起的人永远不会赢,你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你认为我看不上你,总是夸赞王朗,但却从未想过,王朗是不是每输一次就强一分。”
“呜呜呜..我有罪。”唐缺嘴里咀嚼着王莽夹给他的肉片,扑在餐车上嚎啕大哭。
我相信,这一刻的唐缺绝对意识到自己的罪孽,同样也读懂了王莽的良苦用心。
“吃吧,多吃一点,你在外面养的情人和两个孩子,我会帮你安排妥当,最少保证他们此生衣食无忧。”王莽再次为唐缺夹了几筷子菜,老泪纵横的哽咽:“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就不再是我儿子了。”
“干爹,对不起!”唐缺和着眼泪大口扒拉干净碗里的菜和肉,径直起身,跪在王莽的脚边,重重连磕三个响头,抽泣着低喃:“股份在我办公室保险箱里,密码是您的生日,往后儿子再不能替您庆生了,愿您老洪福齐,寿与齐,我会主动去警局自首,承认自己的罪状,并且举报郭海。”
“唉..”王莽偏过去脑袋,摆摆手道:“走吧。”
这时候站在我身后的张星宇突然开口:“唐总,我送您!”
王莽大有深意的看了眼张星宇,微微摆手:“兽在楼下,让兽送他吧。”
张星宇也不知道在憋什么鬼主意,靠了靠我胳膊,然后拽着王鑫龙迈着轻盈的碎步快速朝病房外面走去:“行呗,那我下去跟我兽哥打声招呼,朗朗你们先聊着哈。”
几秒钟后,唐缺也从地上爬起来,再次朝王莽深鞠一躬:“我走了干爹。”
“希望你还有机会出来。”等唐缺跨出门后,王莽声音很轻的呢喃,那一刹那间我能感觉的出来这个如虎如龙一般的男人真的老了。
房间里也迅速陷入沉寂,足足过去四五分钟后,王莽突然满脸是泪水的抬头望向老根儿:“人生如梦似非梦,世事非非转头空,呵呵..混到最后,连一个肯陪我吃顿饭的人都没有了,老哥哥啊,你我是不是挺失败的?”
“尽特么傻话,我不是人呐?你这个准女婿不是人呐,门的两位朋友不是人呐。”老根一屁股崴坐在王莽的旁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像是安抚孩子一般轻叹:“人生嘛,不就是跟火车站一样,有来有走,重要的朋友有一个即是成功,有两个已是上垂怜。”
“是啊,还好重要的朋友在。”王莽拿袖口擦拭一下眼眶,回头朝着陆峰和狐狸歉意的出声:“让两位贵客看笑话了,关于帮门商社注册公司的事情..”
“王总,您今的心情不适宜聊公事,我们陪你喝两口吧。”陆峰爽朗的摆摆手,从餐车底下一层取出一瓶白酒和几个一次性的纸杯道:“过了今,咱们再谈发展。”
“好!”王莽点点脑袋,抓起酒瓶分别将纸杯斟满,回头看向我道:“怎么着臭子,还得我再三邀请,你才肯上桌呗?”
“哪里,我这不是酝酿应该怎么跟您道贺嘛。”我揉搓两下鼻梁,随即弯了腰杆,呈三百六十度的朝着王莽深鞠三躬:“恭喜莽叔大权在握,也恭喜青云国际能和门商社强强联合。”
“诶卧槽,你这仨躬鞠的好像是要给我兄弟祭奠一样。”老根儿白了我一眼笑骂:“行啦,少特么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这把过后,你的头狼在羊城算是彻底踩稳了。”
“跟我们有啥关系?”我迷惑的呢喃。
“废话,你媳妇手握青云国际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是除了她爹以外最大的股东,将来你想要点投资、拉点赞助啥的,还叫事儿嘛?大莽也是一片苦心,为了让你理直气壮的给他闺女拿下基业,差点把自己送棺材板里。”老根儿抬腿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骂咧:“拼过来拼过去,最后便宜了你个舅子。”
我抓了抓后脑勺憨笑:“叔,咱俩这辈分儿有点乱,容我捋捋哈。”
“哈哈哈..”陆峰和狐狸同时大笑起来。
“朗啊,你和宇最大的区别是,他跟谁都没有感情,谁都可以变成棋子,就譬如刚刚他要送唐,其实我很清楚,他是想亲眼看到唐缺咽气,而你和谁都有感情,谁都成为你的软肋,这一点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王莽抓起酒杯道:“不管怎么,未来的羊城有你一席之地,枭雄终将老去,而江湖永远年轻,提前祝福你,可以在这座充满奇迹和偶然的城市,可以狼腾虎跃。”
“借莽叔您吉言。”我吞了口唾沫,高高举起酒杯。
几杯浊酒下肚,王莽的情绪恢复很多,他握着筷子从铜锅里夹出来一块燃烧正旺的炭火,意味深长的注视我道:“朗啊,我现在有点看不出来你的将来,给你句告诫吧,做人犹如暖炭,一半黑时还有骨,十分红处便是黑。”
“一半黑时还有骨,十分红处便是黑。”我轻吟重复。
老根握起酒杯,笑盈盈的插诨打科:“干杯,为了老去的我们,也为了崭新的江湖,人不服老真不行,这要是放在过去,我一个人就敢拎刀跑羊城替我兄弟出气,可现在不给我配个三五十兄弟,我腿肚子都哆嗦。”
狐狸笑盈盈的打趣:“根儿叔,你快拉倒吧,刚刚打发走廊里那些跟班时候,我看你也挺牛叉的,直接往外砸钱。”
陆峰挤眉弄眼的催促:“来吧来吧,干杯!手腕子都举酸啦。”
“干杯!”
“干杯!”
几只预示着羊城即将被重新格局的的纸杯摇曳的碰撞在一起。
我咬着嘴皮挨个扫视身边的人,心里不出的感觉,当唐缺匍匐下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一次我们头狼不再是以旁观者或者是尾随者的身份陪跑,我们将真正意义上以参与者的姿态,昂首挺胸的踏入羊城,只是我不清楚,将来的日子,我们又会面对怎样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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