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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偷梦画师第69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四)

第69章 洞察君心病缠绵,向死求生封神山(四)

        自从那一晚,卷喵喵因衣衫单薄被困于雪地中后,这一病就是数日。

        期间高简曾借着卷喵喵清醒之际问过卷喵喵夜半出门的缘由,卷喵喵心知高简不知道自己病倒的原因,只推说是因着军机泄露一案自己沉冤得雪,又忽然俘获了君心,所以心中高兴,为此,想看看久不曾一观的星空,只是却未曾想不小心失足跌落了台阶,这才被困雪中,彼时高简虽然心有疑惑,却并不曾多说什么……

        在这阵卷喵喵风寒加身的日子里,卷喵喵只觉自己想要回到京都城的心情更加强烈,如果可以,卷喵喵甚至想回到大婚之前,卷喵喵想不明白,高简,一个每日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明明距离自己那么近,看起来却又那么远,自己与高简之间仿佛永远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让自己伸出手去,不能将他触碰到分毫……,这道鸿沟渐渐让卷喵喵开始变得伤怀,如此病势开始变得愈加缠绵,好像下一刻就要断送了生机。

        这段时间里,高简一直陪伴在卷喵喵左右,只要稍有空隙都会归来看望,晚间更是宿在一处,细心照顾,这不得不让卷喵喵觉得,或许高简也是有那么一丝喜欢自己的吧,只是喜欢,却不是爱……,他可以喜欢自己,也可以喜欢其他的任何人,他以后真的会娶侧妃纳妾室吗?更甚者,待到长陵王登基帝位后,他会因着周公演失势休掉自己吗?

        这个问题,久久萦绕在卷喵喵的心头,日日堆积,疑难渐渐叠成了一座高山,卷喵喵不想去问,因为这个问题,卷喵喵曾经问过,那时高简信誓旦旦,承诺他不会休妻,只是承诺真的有用吗?一张嘴皮子而已,若是让自己说一些别人喜欢听的话,自己也会说的……

        第一日,高简想是看出了卷喵喵有话要问,满怀担忧的冲着卷喵喵询问,卷喵喵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将想问他一句到底爱不爱自己的话问出口,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问了一声:

        “高简……,我十分想念家人,你能送我回京都城吗?”

        那时,卷喵喵因为心中忌惮着高简,只将周公演和周琦以家人代替,说的十分隐晦,但是哪知高简只是听了一句,便当即冷下了脸,阴郁着嗓音道了一句:

        “我不会送你回去!”

        旋即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卷喵喵想着,定然是自己说的还不够婉转,再次趁着清醒之际询问高简:

        “我便回京都城中的北疆王府中等你,可好?”

        然而高简闻声仍旧是沉默不语,虽然不曾离开,却在不愿意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第三日,卷喵喵只觉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睁眼,看到高简就在身侧,终于再也不愿意将话说的婉约,只一语道出,诉满了哀求:

        “高简……,我可以不回京都城,能让我和周公演传信吗?”

        那时卷喵喵只将此话一出, 就见高简的目光里情绪不明,有悲伤、有愤恨、有怜悯却唯独没有对自己与周公演传信的赞同……

        第四日,卷喵喵更觉自己的神思倦怠,恍若就连清醒都开始变得困难,耳边时不时的传来战天养和高简的争吵之音,只是听来听去,卷喵喵却再也不能听的分明,下一刻,仿佛连魂魄都离了身体,耳边只听见战天养说了一句:

        “她视周公演为亲爷爷!你难道要断了她的生路吗?”

        而紧随其后,高简的声音再起,语气中满是不甘:

        “周公演!他不配!”

        不配,因何不配?卷喵喵想不明白,高简说过,他与周公演不过是朝堂纷争,而这朝堂纷争,高简曾对卷喵喵耳提面命的嘱咐过,让卷喵喵不要参与其中,所以卷喵喵也就不愿意多问。

        只是卷喵喵想到自己,自从斜月山,再到京都城,倘若没有周公演,恐怕早已骨枯黄土,不知芳魂何在……,然则,这些都是高简从来不曾了解的,如今,高简这一句“他不配”说的简单,却让卷喵喵心殇再起……,因着先是对高简的一颗真心没有了期待,后是被高简阻断了自己与周公演的联系,忽地,竟让卷喵喵有了几分想要将自己堕入旷野,索性在天地间消散个干净的执念……

        “你既然不爱我,何不送我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卷喵喵喃喃开口,只觉喉咙发紧,这一句呜咽朦胧,说的并不太清,仅一睁眼,竟好像有了几分又回到了曾经的斜月山上,忽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眼前的光线十分晃眼,竟也不知是不是时光转换,倒流了时间,眼前的高简仿佛又变回了十六七岁的模样,只是不再一心求死病榻缠绵,另一边的战天养也好像更年轻了几分,不再双眼浑浊,年华垂暮,曾经的暴躁脾气,无端的有了一丝收敛,竟然能在椅子上坐的安然。

        卷喵喵只将手越过了高简,伸向了战天养,开口便道了一句“还我兔子……”

        可叹,战天养好像并不能听的真切,竟也不知是故意装作听不见,还是想要赖账,卷喵喵见状只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明明自己的兔子都被孟北川捉去,招待了战天养的少主子和一众将士,怎么他竟然能如此心安理得,作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

        卷喵喵的目光旋即从战天养的身上收回,又落到了面前的高简身上,心中的委屈再起,只因想到高简这个病包子,无端的祸害了自己的许多草药,心中更为自己被宋军医搜罗去的草药倍感心疼,一开口便冲着高简道了一句:

        “给钱!”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卷喵喵只觉自己的房间内,光线忽明忽暗,悄然间有高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周公演来了家信……,等你醒来,我念给你听……”

        这一句高简的一语轻轻,可卷喵喵听的却无比真切,忽地,卷喵喵纵然还有几分神思缱绻,却终于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的房间内一个人也无,整个房间内被炭火烧的和暖,自己身下的锦褥和被子干净整洁,而自己身上的衣衫也并不像久病缠绵的模样,一看就被人每日置换过,干爽洁净,如是卷喵喵缓缓的伸出手来,只觉一阵眩晕再起,五个手指立时便有了重影。

        此刻,卷喵喵重重的躺回到枕头上,轻轻挑起自己的发丝,只见发丝柔顺而不杂乱,仿佛被人用心梳理过,不远处的房门这时被轻轻推开,两个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只一进门便是一阵惊呼:

        “娘娘醒了!”

        片刻之后,卷喵喵终于才从侍女的口中得知,原来自己这一病便是半个月的时间,如今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年关将近,西北部的狼居胥人,恍若也要要关起门来过大年,近日来,开始变得无比消停!军中如今除了轮班驻守边疆的士兵,并无其他人出征,好好的兵家征战之地,突然变得祥和了起来。

        另一边,侍女搬来几个箱子兴高采烈的打开,卷喵喵细细望去,却见那是一箱箱崭新的衣衫,只是那衣衫并不是自己从京都城带来的,如此,卷喵喵不禁心生疑惑,下一刻听到侍女说这几箱子衣裳是高简为自己准备的,更是心中惊讶再起,因为卷喵喵观那衣衫颜色艳丽,仿佛并不是平日里高简喜欢的风格,如此一来,竟再次将高简看的有几分不大分明……

        明明不爱,却偏要投其所好,却也不知高简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法……

        “娘娘这次生了场大病,把王爷都吓坏了,居胥关中的宋军医说,娘娘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连着给娘娘施了三日的针,又开了几剂药浴的方子,好在神仙保佑,娘娘你终于好了!”

        此刻,侍女的话音一出,卷喵喵旋即怔住,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很,想了想还是做罢。

        “宋军医说,娘娘的嗓子这次引发了炎症,需要养个几日才能恢复,娘娘不必心急!”

        卷喵喵闻言,冲着那侍女淡淡一笑,旋即又开始变得一片神色黯然,想要看看身边是否真的有京都城来的家书,却不曾想只一转头,却见到自己的枕边不知怎么放了一摞银票,见状,卷喵喵只将那银票拿起,在手中细观,却见其中并不曾夹带什么家信。

        “娘娘病中怪的很,不停的和王爷要钱,要钱也就算了,还要兔子,这不,除了这些钱,战老将军还让人捉了不少兔子,养在他那里,说是等娘娘病好了,想要养,可以去他那里取!”

        一时间,卷喵喵听到这里,不由得怔愣出神,因着想到自己一向少有呓语,这一次恐怕是真的病糊涂了……

        不远处的房门被再次推开,侍女见状退了出去,高简的身影走近,眼中仿佛带着许多关切,而卷喵喵见到高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琢磨了片刻,见到高简一直不曾提起,终于忍不住掂着沙哑的嗓音开口问道:

        “我爷爷真的寄了家书吗?”

        霎时间,卷喵喵肉眼可见的观到,高简着实因着自己的一问,再次阴郁了神情,抿紧了嘴角,卷喵喵见状不禁吞了一下口水,将身上的被子使劲往自己身上盖了盖,只是下一刻,却见高简并没有生气,仅仅是稍稍长叹了一口气,便缓步走近,坐在了床榻边上,一伸手就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来。

        卷喵喵见状,将信接过,匆匆一拆开,却见那信并不是出自周公演的亲笔,而是来自周琦。

        周琦在信中言明,周公演的身体,一切皆安,而周琦如今也已经娶妻,他那新夫人还有了身孕,除此之外,卷喵喵一直惦念的汝阳王府上的小女儿,也已经能爬会坐,开始牙牙学语,卷喵喵观到此处,终于难得的勾起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周公演和周琦,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

        此时,高简的声音传来,卷喵喵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将信好生收好,压在枕下,抬头看向高简,再次对高简生出了一份爱而不得的伤心,略微思虑了一下,还是看着高简,开口回了一句:

        “你不明白,在这世间,能有那么一两个人真心实意的关心着自己,已属难得,我从来奢求的便不多……”

        “那我呢?”

        一时间,高简的这一问,问的小心仔细,卷喵喵凝神细观着高简,心中波澜再起,想到彼时入得高简梦境,高简纵然不曾说过几句喜欢自己的言语,但是他却曾在自己大婚之前说过称赞自己心思单纯,不想将自己牵涉到朝堂之内的话,纵然他娶自己不曾有几分真心实意,但说到底还是免了自己与人为妾的劫数。

        更何况……这一次入梦,卷喵喵还无意间洞悉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孟北川曾经对自己动过杀心……,是高简默默的出手阻止,救下了自己……,如此,高简纵然求娶自己是为了安抚周公演,倒也可以算得上对自己不曾怠慢,只是……,高简这么一副做派,却让卷喵喵再一次将自己此生就看不明白的一件事,又看了更加糊涂了几分,那便是如何去区分一个人的好坏……

        高简他算得上是个坏人吗?如此一想,卷喵喵便又想起了高简的身份,想他高简从来,驻守边疆,开疆扩土,保境安民,无有懈怠,做的是个保家卫国的营生,那他自然算不上是个坏人的……,那么高简便是个好人?只是,卷喵喵在心中,刚要将高简扔进好人堆里,便又将他急急的撤了回来,心道,他高简若真的是个好人,又何必要答应长陵王,以求娶自己来迷惑周公演的眼睛呢……

        “你自然对我也是好的……”

        卷喵喵默默的应了这一句,只是这一句只道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只是还不够好”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这时,卷喵喵眼见着高简调转了方向,靠着自己坐下,卷喵喵略微思虑片刻,还是将头头微微靠在了高简的肩上,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你在想什么?”

        卷喵喵听到高简的声音,并没有睁开眼睛,只苦涩的勾起了嘴角,喃喃道了一句“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到了我此生所历的劫数……,曾经未来北疆时,有个道士曾赠过我一卦,说我此生必历九次死劫,所谓死者,不论身处险境或是遭遇杀心,皆为死劫……”

        如是,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禁将自己所经的死劫全都想了一遍,却然也发现,那道士恐怕说的不无道理。

        遥想到自己十一二岁上,被卷守山弃于斜月山上,没有死于数九寒冬,此为一劫;这一劫被周公演所救,否则自己早已没了生机。

        后来京都城中,皇家猎场当晚,自己目睹高简与长陵王的会面,高简对自己决然而起的杀心,视为第二劫;而那一劫,自己是被孟北川救下……

        再有,就是京都城中,孟北川求娶自己之前所起的杀心,视为第三劫,而这一劫又被高简救下……

        紧接着,便是自己婚前梦杀张鸿道,误引高简险些杀了自己,此为第四劫,只是,可叹的是,这一劫中救下自己的人却是长陵王……

        北疆军营之中,经历军机泄露一案,在此案中,自己首当其中,险难翻身,若是没有娄山关,自己恐怕早已身首异处,可算得上是第五劫。

        到了如今,自己又因窥探了高简的心意,引得病逝缠绵,这么一副要将自己消散在风雪中的做派,可以说得上是起了求死的心思也不为过,只是这一次救了自己的又是谁呢?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禁将手摸向了自己手下的枕头,那里压着的,是来自京都城中周府上的一纸家信,如是,卷喵喵念及此处,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讲道义!算起来,这世间求死容易,可是若是自己就这样死了,彼时周公演岂不是白救了自己?

        自己自然是不该因为一句高简不爱自己,就一心求死的……

        如此,卷喵喵只冲着高简微微睁看了眼睛,一抬手捏向了高简的衣袖,下一刻只觉高简的手臂轻轻抬起,将自己搂得紧了几分,开口便是一句“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再让你经历险境……”

        忽地,卷喵喵闻言,只将目光怔怔的看向高简袖口上的花纹,心有所念,贪婪的享受着高简的怀抱,更于心中不停地检讨自己,直道自己或许不该如此贪心,这世间的人……又凭什么都要爱自己呢?也许,高简只要能对自己有几分好,就足够了……

        只是,就当卷喵喵如此一想,脑中不知怎么却忽然再次有那道士的几句批语浮现,如此,卷喵喵心有所感,深知自己九劫已历其六,竟也不知这剩下的三劫,到底会应在哪里……

        想到这里,卷喵喵只未抬头,忽地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自己摔落台阶的当晚,旋即便疑惑的抬头望向高简,开口问道:

        “我倒在雪地上的那一晚,你慌张推门而来,恍惚间,我好像听见你唤了别人的名字?莫不是我听错了?”

        然而,就当卷喵喵此问一出,却见高简闻声一怔,就连搂着自己的力气也好像加大了几分,表情上,突兀的浮现出一丝犹豫,一张口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形容,只是到了最后,却见高简仍旧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了一声:

        “你听错了……”

        莫名的,高简的这一声落在卷喵喵的耳中越显朦胧,才稍稍清醒了片刻的卷喵喵,再次因着这一阵的忧思缓缓闭上眼睛,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如是,房间内,就只剩下了高简一人独坐于床榻之上,将卷喵喵于怀中搂得更紧了几分,一语出口,满是悲痛。

        “辛歌……,你让我该如何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爱重的爷爷周公演,就是害你辛家被满门抄斩的罪魁……”

        此刻,房门外,萧索的寒风,不停的呼啸着,然而房门之内,一棵先时明明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卷柏,不知何时已经伸展了枝桠,恍若因着沐浴了这半个月的炭火,感受到了和暖的温度,再次变得蓬勃起来,悄然焕发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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