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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念及君言生怜心,梦索两魂一杀机(一)

        一连五日,自卷喵喵从孟府被吓了回来,始终没有见到周公演一面,卷喵喵知道周公演是在躲着自己,如今婚期已定,就在六月初六日,周公演一定是不想因为听到自己不愿意许婚高简的话,而再生波折。

        毕竟这婚事是皇上亲口许诺,又是两家心照不宣的同时上折所请,如此,就更没有了悔婚的理由,周公演也更不会因为自己的任何一句话而心软,去找皇上求情。

        事到如今,卷喵喵心中知道自己和高简的婚事已无可更改,更在整个京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还有几句童谣流了出来,竟也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

        “周女美貌许北疆,纵使顽劣也相当,他朝嫁去从君处,未曾不可上战场……”

        美貌?顽劣?如此,只当卷喵喵自顾自的念叨完这两句,不禁于面上生出一脸鄙夷,只掂着对这童谣的不满默默道了一句“从君?从军?这是暗讽我性子顽劣,可以与高简的军中士卒旗鼓相当,竟能上得了战场?”

        如是,卷喵喵想到此处,陡然起身,负气的落座在自己的梳妆镜前,只当她的面容出现在镜子中的那一刻,卷喵喵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孟府中高简所说的话来“艳影惊鸿,绰有余妍……”

        想到此处,卷喵喵只觉自己心神念念,不知不觉便羞红了脸,单手托腮,自顾自的便将另外一只手抚在了面前所放的珠宝匣子上,那是高简这几日所送来聘礼中的一样,而诸如此类的箱子,如今早已在她的院中、屋内,摆放的到处都是,卷喵喵只觉高简若是再多送来一样,这院子便要装不下了。

        “高简,你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另有目的……”

        此一刻,卷喵喵心有所念的道出这一句,抬头就望见,远远的有周公演的二儿子周佑生和孙子周琦,从角门处一闪而过,心中料想他们定是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去了朝中赴任。

        如今周琦因着高简的说情,重新得了孟北川的看重,再次入了孟北川的手下为官,卷喵喵这几日冷眼观着,前两日还因为孟北川娶了长陵王的侍女而心生不满的周公演和周琦,最近两日竟都因为周琦重新得了孟北川的重用而满是开怀,就好像已经将先时的不满都消解了!

        而周公演的二儿子周佑生,为皇上寻找美人的苦差,阴差阳错间也因着自己和高简的一桩婚事,交的圆满,如今已经重新入朝干起了正事!期间辗转听闻皇上对他此次寻回来的几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很是满意!周佑生为了能让卷喵喵安心,公干之余,还命人捎带来了口信,说是如今的皇上已经因着这次寻找回来的美人,全然放下了对她的惦念之心,只叫她安心待嫁便可。

        只是卷喵喵在听了那口信后,虽然心生侥幸,却也心中明白,皇上之所以能轻易放下,不单单全是因为那几个美人之故,其中更是有着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如今皇上共有两子,其中长陵王为皇后所生,虽是嫡出,却没有了强大的背景支持,而汝阳王虽为庶出,却是长子,他的背后有深受宠爱的梁贵妃和母家支持,两人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却已经暗中较劲多年!

        期间皇上虽然有心要立汝阳王为太子,却掣肘于朝中守旧的老臣,所以导致这太子一位,迟迟未立,朝堂之上也自然因为此事而风起云涌,其中不知几多纠缠,结党营私,栽赃陷害,总之不是你咬我一口就是我咬你一口,不然也不会让如今的皇上破罐子破摔,走了沉迷于美人烈酒,对其他的事物一概不理,由着他们去争,由着他们去闹的昏庸之路!

        这忽而,北疆王的妹子高蓁要嫁给他的小儿子长陵王,而北疆王高简又和本就支持他长子汝阳王的周公演,有了默契,同时上奏,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说的全都真心实意,非卿不可的境地!

        如此,这长陵王既做了高简的妹婿,自然本着爱屋及乌之心,对自己的大舅子有了婚约一事,举双手赞成,霎时之间,整个朝堂一团和气,就好像泯灭了两派之间累世的夙愿,竟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气,忽而变得美好起来,所以皇上自然心喜!

        想到此处,卷喵喵不知怎么忽而在脑海中就有一首诗浮现了出来“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诚然她既没有去和亲,自然也算不得是那和亲的公主,再者这皇子之间的两派之争,也犯不着用这样的诗将自己描的这样惨烈!只是……,何其相似……,使两派之争暂歇,朝廷赢得须臾的喘息之机,这样的事,她做到了!且先不论这片和气之风,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总归,对于那老皇帝来说,能安静个一时半刻的已经够了……

        恍然间,卷喵喵想到此处,还有半刻没有回神,却忽而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嬷嬷的呼声。

        “求姑娘救救我家夫人!”

        错愕间,卷喵喵只见自己的房门已被打开,但见那嬷嬷扑通往地上就是一跪,慌张开口,言语间满是哀求“求姑娘发发慈悲,这满府上下,是人都知道,老爷也就肯听姑娘几句话了,今日一早夫人不知为什么和老爷置气,如今私自闯进了后院的祈贤阁,你知道那阁楼老爷是下过令的,谁人都不可以进!就是上月,二公子新娶的一个姨娘闯了进去,都叫打死了!”

        忽地,卷喵喵听闻此话,心中一动,前一刻还因着那嬷嬷的慌张,一脸不明所以,下一刻便已将目光远远的眺望向了祈贤阁的方向,秀眉紧皱,满面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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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贤阁

        此一刻,待到卷喵喵小跑着赶到祈贤阁的阁楼前,就见府中家丁已然于院中置了长凳,阁楼内,一女子的哭泣之音越来越明显,语气之中满是哀求,又夹杂着惊恐,字字求饶,句句哀怨。

        只不过半晌后,听到里间虽然没有了女子的哭泣之音,却传来了周公演的一声命令“杖责五十!赶去庄上,生死不论!”

        霎时间,周公演一声令下,只见阁楼内便有两个家丁架了一美貌妇人走了出来,对卷喵喵理也未理,便将那妇人按到了长凳之上,由着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了下去,只不过片刻功夫,卷喵喵就见那妇人的腰间便已肿了起来,再打下去,怕是会血染衣衫无命还了!

        五十板子?此一刻卷喵喵歪着脑袋,观着那已经被打的没了声音的妇人,纵然心中对这五十板子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观着眼家丁下板子的力道,只在心中暗道,恐怕用不上五十板子,那妇人便会一命呜呼了!

        忽然间,卷喵喵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心头顿有高简的身影一闪而过,那套孟府后花园中“心怀苍生,宽宏大量,切莫动辄杀戮,应当怀有悲天悯人之心”的话,于此时,直中卷喵喵的心房。

        “住手!”

        终于,到了此时,卷喵喵一语出口,这才觉自己好似能喘过气来,不经意间松了攥紧的拳头,看到两个手执着板子的家丁为难的站在那里,仍旧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们且停手,容我去给她求个情,我怕她挺不到五十板子就死了……”

        如是,两个家丁闻声,面面相觑,恍若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语,虽没有继续动作,却都互看了一眼,然后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一刻卷喵喵终于从两人的形容间才看出几分明白,原来,那五十板子,并不是个数字,而是原就想要她死的。

        但是,此刻,卷喵喵虽然看穿了这一层,却没有说破,只掂着那两个家丁停下的动作,道了一声“多谢……”

        祈贤阁内,此刻烛火昏暗,偌大的阁楼,多扇竹窗嵌玉,却都被帘子遮掩,这是卷喵喵自入了周府后第二次进到这座阁楼之中。

        “你来了……”

        阁楼之内,卷喵喵听到这一声,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周公演颓然的跪坐于地面之上,目光略显苍老,面前有一片灰烬散落,那灰烬因着卷喵喵迈步而来的微风,被慢慢吹散,最后全都消失了踪迹。

        周公演闻声抬头,见到卷喵喵已经走到了近前,形容间再也没有了平日里身为朝中大臣的桀骜,眸光中满是落寞孤寂。

        “爷爷一大把年纪了……,很该将府中的姨娘们遣散的,不然也不会让她们伤了阿若……,上一次佑生的新姨娘,摸向阿若的手上,带着金戒指,被我险险阻拦,但是这一次,我自己的姨娘,探向阿若的手里,拿着的却是索命的木簪……”

        这一刻,周公演说到这里,声音略带哽咽,卷喵喵闻言,紧皱了眉头,更于心中生出了十二分的不解,旋即只困惑的看着周公演,开口问道“其实……,你们何必都这样在意阿若呢?一个拖她出梦入棺,一个拖她出梦藏于幽暗之中,既见不得光,也落寞孤单……,反倒是,因为一个这样不真实的女子,伤了自己身边关心、在意自己的人,真的值得吗?”

        如是,卷喵喵只觉自己一语说完,顿时便想到了昔年斜月山上,卷知舟央着自己拖了阿若出梦的情景,至今那阿若还同卷知舟一起躺在棺内,竟也不知还要躺到何年何月,说不得,若是哪日遇见个开棺盗墓的,那开棺盗墓之人怕是还会吓出个好歹来……

        “你们……呵呵,难道除了我,还有别人也曾拖阿若出梦吗?”

        一时间,周公演此话一出,卷喵喵只觉自己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片刻后,反倒是周公演,再次开口,恍若自问自答的说道“我知道是他——卷知舟!”

        听到此话的卷喵喵,虽然心中好奇,但是观到周公演说完,明显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心情,也就不再开口发问,纵然是对他和卷知舟的关系感到十分的好奇,也都尽数藏在了心底。

        如是,卷喵喵只将头看了一眼阁楼的门口,再回头便对周公演试探的问道“爷爷放过她好吗?不过是爷爷浅眠片刻的功夫,我自可还你一个阿若……,而至于她……,不如爷爷饶她一命,我自可让她将一切都忘记!”

        忽然间,周公演因着卷喵喵的这番话而满怀期待的抬起头,但是只片刻的功夫,就见他的眸光中有了一丝犹豫,只是犹豫终了,仍旧见他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看着卷喵喵开口道了一声“我多谢你!”

        片刻之后,再次烛火通明的祈贤阁内,被打的神智不清的美貌妇人独自躺在玉石堆砌的地板之上,卷喵喵伸手于口袋中掏出一支线香,周公演见状信手将那支线香接过,然后将线香从中折断,但见周公演将那一半的香刚要点燃,却又于明烛前驻足,好似心有所念般,看了那线香片刻,然后似觉不够的又将所剩的半截香,再次折了一半,如此才心满意足的点了交还到了卷喵喵的手上。

        反倒是卷喵喵,看着接到手上仅剩四分之一的线香,好奇的开口道“你这老头子!能有多少秘密,也值得这样小气,不过你这手法,倒是和我前些日子碰到的一个美貌妇人相同,她也是像你这样掐了我的香……,我可偷偷告诉你,那老太太名唤孟贾氏,八成与你有些渊源……,线香燃尽的时候,我好像在她的梦里看见了你的脸……唉?睡了?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如此,只还没等卷喵喵的话说完,就见周公演早已找了个地方躺好,口中似是因为困倦,喃喃开口,掂的声音越来越小“别胡说……,爷爷还有公务,你要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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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

        待到卷喵喵拖阿若再次出周公演的梦境一事方了,同时也为那挨板子的姨娘抹去了目睹阿若一事的记忆,周公演因着她的求情,准了那姨娘去城外的庄子上居住,反倒是卷喵喵此刻,回了自己的院子,满面不开心的模样。

        而这一切只因为,卷喵喵原本是想着,能借着有机会入得了周公演的梦境一事,也将周公演的心思弄个明白,看看之于自己的婚事一事上,周公演是到底如何打算的,要知道,周公演平日里可是从来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小憩休息的,就是平日里在房中睡觉,门口都会放三四个看守!只是卷喵喵没想到,待到她拖出了阿若,也抹去了那姨娘的记忆后,想要再去探探周公演的想法,只还没等下手,周公演却醒了!

        周公演不但醒了,还面上带着一副早就料到的形容,冲着卷喵喵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这丫头的鬼心思!”

        如是,卷喵喵只得作罢,转而又于面上付上了十分的诚心,央求周公演进宫和皇上说说,看看怎么能免了这桩婚事!

        可是谁知,那时的周公演,在看到了重新出现在面前的阿若后,便全然没有了理会她的心思!只自顾自的弯身扶起了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姨娘,又连带着她一起往外一丢,瞬间便紧锁了祈贤阁的大门,至此,任卷喵喵如何敲门,也没有了回应。

        如此,思及此处,卷喵喵,只顿时往桌子边的椅子上一坐,双手用力拍向铺满白纸,写满字的书案,叫苦连天的道了一句“我的亲娘啊!你到底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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