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寅注意到虞棠的沉默:“韩夫人可是有什么顾虑的地方?”
他不像孙伯远,只把虞棠当做一个普通且毫无亮点的女人。
他是知道虞棠手段的。
这个女人为了在乎的人,能半夜去掘坟挖尸。
能不动声色给身上有尸臭的闺蜜换寿衣。
她还能不露面便将卢二他们一家搞得人仰马翻。
所以虞棠沉默必然是有原因的。
虞棠再次看向卢寅:“如果我说,你们的消息有误,卢大人会相信我吗?”
老实说,虞棠没指望卢寅能相信她。
毕竟她和卢寅统共也就解除过没几次。
孙伯远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卢寅无比认真道:
“信。”
“虽然不知道韩夫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我相信韩夫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明枳很多次和他说过,若虞棠是男儿身,将来说不准会进内阁,能争一争首辅的位置。
明枳还说,可惜虞棠志不在此,比起那些勾心斗角,虞棠最喜欢钱。
她说银票上的油墨香让她着迷。
想到此,卢寅忙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钱袋子,他从里面掏出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虞棠。
虞棠笑容真切了两分,却没接:“卢大人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给我银票做什么,数额还这么大。”
卢寅一瞬间以为自己唐突了,就见虞棠身后的荷叶,用嘴型示意,少了。
卢寅忙把钱袋子里的银票全部压了上去。
虞棠笑着接过:“卢大人也太见外了,好端端的给什么银子,不过既然这是卢大人的一片心意,那我也只能笑纳了。”
说完,虞棠转头看向坐在首位上的孙首辅。
“我也要拿钱?”
“您也可以不拿,我相信您的学生不会坑您的。”
“虞棠,家国大事岂容你拿来做生意!”
“孙首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本身就是个商人啊。”
虞棠盘算的很好。
不管孙伯远拿不拿钱,人反正她是彻底得罪死了。
这样,他肯定不会再提拔韩渡。
至于消息,卢寅听了,自然会告诉孙伯远。
她要的,就是孙伯远不待见韩渡,最好是听到韩渡这两个字,就厌恶的直皱眉这种。
其实虞棠不这么做,孙伯远也厌恶韩渡厌恶到直皱眉头。
毕竟要不是韩渡。
他儿子秋狝回去就能成亲,就能走回正路。
这也是他从一进门就没怎么正眼瞧过虞棠的原因。
然而这件事关乎容国存亡。
孙伯远面目狰狞地将自己的钱袋子拍在桌上:“说吧。”
虞棠生怕孙伯远不够厌恶她,她扯过钱袋子,将银票和几块碎银子倒出来。
碎银子是没多少,关键是那几张银票。
一张五千两,两张两千两,还有两张一百两。
她一边将银票收起递给荷叶,小嘴抹了蜜:“孙首辅大气。”
孙伯远不把那点银子看在眼里,他瞪着虞棠,示意她不要废话。
虞棠也不再卖关子,淡淡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听完后,孙伯远黑着脸蹭的一下起身。
他快步朝营长外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虞棠:
“若是你敢说谎,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他快步离去。
孙首辅一走,虞棠将卢寅给她的银票递了回去:“拿回去吧。”
卢寅一愣,旋即郑重摇头:“这是虞小姐应得的。”
孙伯远不在,他没再叫虞棠韩夫人,他知道,虞棠不喜欢那个称呼。
“我不缺这点银子,你要真觉得银子多到没处花,就把这银子捐给边关的将士,马上要入冬了,将士们该换厚一点的衣服了,他们更不容易。”
卢寅呆住了。
他知道虞棠有才,知道虞棠重情重义,也知道她圆滑狡诈。
今日,他又见到了这个女人的另一面,心怀天下,却并不莽撞。
这份心性,这份算计。
明枳说的不错。
若虞棠是男儿身,那她一定是自己最大的对手。
不,若虞棠真是男儿身,真从小开始读书,他根本不可能是虞棠的对手。
“卢大人干嘛这样看着我?”
卢寅回过神来缓缓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阿枳说过的话,有些走神罢了。”
虞棠见卢寅不想说,也没再追问。
送走卢寅,虞棠回到营帐刚想放松一下,就见高大的男人站在红木茶几前,摆弄着一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玫瑰。
“你怎么进来的?”
虞棠快步走到容镜面前。
容镜将刚插入瓶中的玫瑰放到虞棠面前,不答反问:“好看吗?”
胭脂雪色的玫瑰里插着几支茉莉,精致不失格调。
虞棠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看:“好看。”
容镜见她喜欢,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虞棠:“打开看看。”
虞棠一看便知是首饰盒子。
她不缺首饰。
甚至可以说,真论起来,宫里娘娘的首饰也未必能比她的精美。
容镜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送她的每一样首饰都很别出心裁。
让她都忍不住有些好奇。
打开锦盒。
就见锦盒里躺着一只茉莉花钗。
五六朵绽放的茉莉交错绽开,中间缀着尚未绽开的花苞,陪着绿色的叶子,栩栩如生。
虞棠眼尖,一眼看出这玩意不是绒花也不是缠花,而是和田玉雕琢而成。
玉是寻常的东西,可雕成这个样子就不寻常了。
“这太贵重了。”
“贵重吗?不过是最寻常的玩意罢了。”
营帐外的惊蛰听着自家主子那得意而轻松的语气,险些没藏住自己的气息。
寻常玩意儿?
罢了?
呵呵,跟工匠扯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幅嘴脸!
说什么不准有半点瑕疵,又要独一无二!
工匠被逼得差点半夜自杀!
容镜送完首饰,又从袖口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蝉。
“内务府新打的小玩意儿,拿去玩。”
虞棠掂了掂那只能有半斤重的金蝉,忍不住感叹容镜财大气粗,这种宝贝都往外送。
她抬头看着容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被虞棠注视着,容镜坐到黄花梨雕仙鹤图的榻上,他一条长腿微微屈起,手臂搭在屈起的膝上,轻晃着手中的杯盏,漫不经心道:
“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笑话,要听吗?”
虞棠坐到另一侧,双手撑着脸颊:“说说看。”
“一个花花公子看上了一位夫人,舍不得送礼物随手在路边薅了一把花花草草,硬要送给人家,还说是自己的一份情谊,你说好笑不好笑。”
容镜说这话的时候状似漫不经心,实际不肯错过虞棠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虞棠那双狡黠的眼睛微微眯起,身体前倾盯着容镜:
“你不对劲。”
容镜身体瞬间紧绷:“哪里不对劲?”
“你之前从来都不关注这些。”
她记得上辈子她戴着帷帽和容镜一起出去看花灯。
她下马车的时候,刚好有个女人捉奸,闹了好大动静,容镜看都不看一眼,自始至终都没分给那群人一个眼神。
可现在,容镜竟然关注一个花花公子给一个妇人送花这种事情?
该不会,那个妇人就是容镜喜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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