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眼前的虞棠。

        “姐姐，连你也拦着我？”

        虞棠按住容姝的手：“公主，先把刀放下，听我慢慢说。”

        她知道容姝性子爆，不然也不会在知道孙胤德和别的女人胡搞在一起后，一怒之下直接跺了孙胤德。

        可她不能杀王榷。

        至少现在不能杀。

        王榷此时还是众人眼里的京都四大才子。

        容姝已经得罪了江南学子，若是这会儿杀了王榷，名不正，言不顺，还会把她自己拖泥里。

        话音刚落，后院猛然传来噗通一阵巨响。

        那声音虞棠很熟悉。

        是人跳水的声音。

        容姝显然也很熟悉，略一皱眉后，丢下刀，快步朝后院跑去。

        虞棠不如她速度快，等到她跑到水塘旁边，容姝的侍女已经将人从水里捞了上来。

        虞棠双手撑着膝盖，毫无形象地喘息着，她看着被捞上来的卢夫人。

        荷叶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过来，满头都是汗水，手里还拿着一套崭新的衣衫，一看便知道是去给卢夫人找衣衫更换去了。

        见着被捞上来的卢夫人，她猛然松了一口气，继而无比愧疚地看着虞棠。

        “抱歉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要是细心一点，卢夫人就不会出意外了。”

        虞棠略一思索便猜出了事情始末，她站直身体，呼吸尚未喘匀：

        “她有心支开你，不是你的错。”

        被捞上来的卢夫人惨笑一声：“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算了。”

        她名声已经毁了，回去只会影响女儿和族中女子婚配，与其回去面临母亲和各种指责，还不如死了算了。

        虞棠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明枳。

        此时的她犹如一颗失了光芒的明珠，周身黯然。

        一瞬间虞棠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人，真是以前那个明媚张扬的明枳吗？

        当年在江南，她眼睛不好，不能视物，也不敢出门。

        偶尔出一次门，还会被各种人嘲笑。

        但每一次只要明枳在，明枳都会把那些人打跑，然后嘴上说着自以为恶毒的话。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的明枳……

        “虞棠，我真没见过比你笨的人，他们骂你，你不会骂回去吗？”

        “他们骂你是瞎子，你就骂他们是狗娘养的！”

        “你在这里坐着，听我怎么骂他们！”

        五岁的明枳嗓音吐字并不清晰。

        但她仍旧底气十足地和那几个小朋友对骂。

        不过一会儿虞棠就听到了那几个辱骂她的小孩儿，哭着跑开。

        事实证明，学习不好，总是被夫子骂的明枳在骂人上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老天爷关上了明枳学习的窗户，给她开了一扇会骂人的大门。

        骂完那几个小朋友，明枳似乎还没骂痛快。

        她手指点着虞棠的额头：“笨蛋虞棠，都听明白了吗？”

        “以后他们要是再骂你，你就骂回去！”

        “看不到又能怎样？”

        “你想想看，看不到你都比他们学习好，夫子天天夸你功课好，他们呢，连千字文都还没认全，连个瞎子都不如，他们哪来的脸骂你！”

        虞棠的小脑袋被他点得犹如弹簧娃娃一样，脑袋刚一平稳，又被她狠狠戳向后方。

        捂着被明枳戳过的地方，虞棠很是困惑：“可是你功课也不如我，你也骂我。”

        “那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

        “你！虞棠！笨死你算了！”

        后来她进京。

        明枳事事都要和她攀比。

        赏花宴办得要比她体面。

        场面上，首饰衣物要比她的名贵。

        男人也要比她的出息。

        不光如此。

        贤惠的名声，她都要和自己比上一比。

        见面就会时不时刺她一句。

        可如今的明枳，毫无生气。

        她不该这个样子。

        她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呢？

        虞棠心底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悲哀。

        她抽出手帕走到明枳面前，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以及花掉的妆容。

        明枳那双无神的眼睛落到虞棠身上。

        忽的，她伸手推开了虞棠。

        虞棠猝不及防地被她推倒在地上。

        “你高兴了吧？”

        “虞棠，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明枳无比崩溃地捶打着虞棠。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

        她哭的一声比一声崩溃，一声比一声绝望。

        荷叶刚要上前拉开虞棠。

        “啪”的一声。

        虞棠的巴掌毫不怜惜地扇在了明枳的脸上。

        清脆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现在冷静了吗？”

        “想死可以，满京城那么多井池河塘，你死哪不好，非死人家家里。”

        “你死了一了百了，你替活着的人考虑过吗？”

        “你考虑过你今天死在这里，明天你丈夫的人就会写折子，把长公主府给淹了。”

        “长公主何其无辜。”

        “而害你名声尽毁的人呢？”

        “他明天照样可以出去潇洒快活！”

        “甚至用不上明天，他们还会笑你，笑你真蠢，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想不开！”

        “你的孩子会认别的女人叫母亲，他们会用你的孩子搏一个贤妻的名声，甚至可能还会暗暗磋磨你的孩子。”

        “将来你的孩子成婚，被人欺负了，你也帮不上任何忙，因为你是一个死人，一个毫无震慑力的死人，别人谈起你的时候，甚至觉得你就是个笑话。”

        “你甘心吗？”

        “你要是甘心只要点点头，我亲自送你上路。”

        “反正你一辈子都在输给我，也不差这一次，你说是不是啊，明枳。”

        明枳脑袋拼命地摇着：“你懂什么！”

        “你什么都不懂！”

        “你有长相英俊，尊你疼你的相公。”

        “你婆母良善如羊羔，家里的老太君也尊重你。”

        “肚子也争气，一举得男不说，还拜在名师门下。”

        “虞棠，你从来都只会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枳眼泪滚滚而下。

        在虞棠面前，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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