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但你怕死！”

        乔染每走一步，卫元武的刀刃就加深一丝，再用力半分，迎秋必死。

        若迎秋死，如乔染所言，为了报仇，她会杀人烧店，毁尸灭迹，他朝窗外再次看去，酒肆外的人，各个人高马大、站姿精良，显然是练家子。

        乔染眼底透着疯狂，仿佛期盼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战。

        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莫不是根本不在意救人，她出现，为的就是杀人？

        卫元武喉咙上下涌动，为个丫鬟冒险，不值当。

        他松手，匕首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乔染停步，无人看到的衣袖下，抓着弓弩的手心，浸透汗水。

        她赌赢了。

        “我猜，乔师妹也不想鱼死网破吧。”卫元武走到桌前，倒了杯酒，“喝了这杯酒，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迎秋拼命摇头挣扎，显然酒有问题。

        乔染端起酒杯，却在唇边停下。

        “怕下毒？我这么无耻吗？”

        卫元武拿过她的酒杯，当着她的面，细品喝下，而后，将青瓷酒瓶推到她身前，“杯中酒我喝了，瓶中酒，乔师妹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乔染与对方打的是心理战术，卫元武已经做出让步，再与他博弈，激怒对方，外面的那些人恐怕就要露馅了。

        一瓶酒，她不怕下毒，大不了喝醉。

        “这酒我敬了，望卫师兄受的住。”乔染将青瓷酒瓶内的酒饮尽。

        卫元武露出了得逞的目光，酒瓶里凝缩了黄泉醉的精华，喝过一次，就戒不掉了，她迟早要回来跪地求他。

        “师妹，明天见，月儿，我们来日再叙。”

        侍卫将绳子松绑，迎秋捡起地上的匕首，猛地扑向卫元武，“我要杀了你！”

        迎秋的匕首还没碰到卫元武，就被侍卫拦截。

        卫元武低眉看她，手指覆上她脖颈上的血痕，“好月儿，你急不可耐的模样，真叫我回味，不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少爷我得空，再给你一个便是。”

        迎秋的身体僵硬，那些不愿回忆的痛苦，潮水般涌入。

        十个丫鬟面面相觑，再给一个孩子，那岂非卫元武和迎秋曾经有过。

        迎秋平日里开怀乐观，她们当做大姐姐的人，竟被恶徒这般伤害过，十个丫鬟攥紧手里的武器。

        迎秋最深处的伤疤，被卫元武血淋淋的揭开在所有人面前，“这次，我会让你生下，我们的孩子。”

        哐！

        青瓷酒瓶从上而下砸中卫元武的脑袋，酒瓶破碎，一片碎瓷抵住他的脖子。

        “跪下。”乔染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侍卫们抓着迎秋，没反应过来，卫元武仗着身份有恃无恐，乔染却不再与他废话，碎瓷片扎入脖颈，如同捅开血洞，鲜血迅速流淌。

        卫元武阴戾的眼睛盯着她，缓缓跪了下去，面上嬉皮笑脸，“姑奶奶，我错了，但是杀我，你要知道后果。”

        乔染俯身，将碎小的瓷片按进他的脖颈里，“卫元武，你可千万别死。”迎秋受过的苦，她还要在他身上一一讨回！

        扔开卫元武，乔染拉起迎秋冰冷的手，“跟我走。”

        十个丫鬟将卫老六推开，护送乔染和迎秋走出酒肆，侍卫得令，没有阻拦她们。

        “快给二公子包扎！”卫老六冲出去，与一众侍卫给卫元武止血上药。

        楼下的侍卫跑上来一人，“二公子，酒肆外的人不是打手，是镖局的镖师，他们来此只是为了护送乔染，不敢对咱们真动手！”

        这侍卫认得镖局的人。

        卫元武狠狠抓过侍卫的领子，他以为乔染黑心肠，没想到只是个骗子，“把她们抓回来！”

        “是，所有人跟我下楼！”

        酒肆外，镖局的人等候半天，终于等到他们的雇主出现。

        乔染把迎秋推进马车里，“卫元武铁了心要抓你，你先去渝州，这里有五家镖局的镖师，他们会护送你安全。”

        “姑娘，我不走，我瞒了你。”迎秋紧抓乔染的手不放，“其实我不是被卫家发卖，我是被他们灭口，我走了，你会有危险。”

        “还会有比今晚更危险的吗？”

        “有。”

        “那你更要走！”

        乔染喝了酒，脸颊上泛起一片绯红，她将迎秋敲晕放进马车里，对五家镖局的管事拱手，“有劳诸位，现在就去渝州。”

        五家镖局收了银子，各派了精锐人手来此等候雇主，虽然晚了些，但此镖雇主给足了银钱，他们乐得接受。

        镖师们准备动身。

        卫老六带着人跑出来，“国公府捉拿逃奴，谁敢藏匿，便是与官府作对！”

        卫老六亮出国公府的腰牌。

        镖局管事们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出这是卫国公府的标志。

        几个管事慌乱议论。

        “不是说护送个小姐，怎么成逃奴了？”

        “护送逃奴逃跑，可是要吃牢饭的，这单生意我们不能接。”

        “就是啊，甭管是不是逃犯，她是国公府要抓的人，咱们别掺和快走吧。”

        行商不与官斗，四家镖局的管事们当场退银，领着镖师们离开。

        唯有一家，虽退了银钱，却让手下镖师退到旁边，似有看戏的意思。

        局势迅速变化，卫老六一声令下，几十个卫家侍卫将她们围起来，“找一群镖师假扮打手，你们倒是聪明，但你们也不瞧瞧得罪的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乔染左右不了镖局，但让迎秋再见到卫元武，怕是要崩溃。

        金金和九个丫鬟们对视一眼，“世子妃，你和迎秋坐马车快跑，我们挡住他们！”

        “就凭你们几个丫鬟？”卫老六大笑。

        金金挥起长枪，“我们练了这么久，也该真枪实刀的战一回！姐妹们，保护世子妃！”

        “保护世子妃！”九个丫鬟齐声，如同沙场战将。

        卫老六呸了声，“抓住她们，重重有赏！”

        卫家侍卫拔刀，没入卫家前，他们本就是地痞恶霸，对付几个女人，他们毫不留情。

        乔染没有武功，她连力气都比寻常人弱些，赵哥在她身边，保护她和马车上的迎秋。

        不远处的树上。

        最后一家镖局的两个管事，正在坐在树干上看戏。

        中年男子有几分书生气息，“安莹，你看她们耍那几下，有没有宋家军的影子。”

        被唤安莹的女子，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目光定格在两方打斗中，“招式变了，神韵却有几分。”

        男子将她们的招式看透，“几个丫头有点能耐，马车旁边那个，和你年轻时候很像。”

        “你想说我老呢？”

        “我没有！”

        男子手里抛出一枚铜钱，其他镖局归还银钱时，他留了一个铜板，“收了人家的钱，不帮忙，看不过去。”

        女子昂头指向深林中的某个方向，“用得着我们吗，你看那边，凶神恶煞的，大晚上，我还以为阎王爷来了。”

        马蹄声响动，萧赫面戴黑色面具，驾马朝着酒肆的方向驰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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