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菜肴被乔昌德砸的摇晃，酒水晃出酒盏，乔染压住肚子里的火，极为认真的问道，“若今日下狱的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还会这般求人，这般的积极吗？”

        她的目光像是在求证什么，乔昌德被这目光刺了下，撇开脸，“当然会，你是我乔昌德的女儿，我赴汤蹈火也得救你！”

        说的信誓旦旦，可表情出卖了他。

        乔染心底升出抹难以言说的痛，她对乔昌德毫无亲情，但她心疼真正的乔染，那个为了乔家而死去的、乔昌德的亲生女儿。

        她的阿染到死，都期盼着能得到阿爹、阿娘，从指尖里流露出的一丁点疼爱。

        可连这小小的心愿，她都帮不到她。

        乔母将女儿养在身边十年，终害的她惨死他乡，而乔父的关爱十年缺失，一出面，便是将女儿当做交换利益的工具。

        她冷笑了声，“爹啊，我不是没入狱过，漂亮话说出口之前，别当我是傻子。”

        她被郭家陷害下狱时，乔父乔母不但没有求情，反而用退婚为饵，从侯府换取钱财，她的死刑就在眼前，乔母还能跑到大牢里，劝她做郭家的妾室。

        她早就该对乔父乔母死心，却一再不甘心，竟期盼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尚留一丝情谊。

        乔昌德到底心虚，辩解道，“爹知道你怨爹，但郭辽当时是刑部尚书，你得罪郭家，被打入刑部的大牢，爹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爹也无能为力啊。”

        乔昌德忽然明白，他的女儿性格软糯，本很好拿捏，但自打从牢里出来后，就不愿再与他们亲近，原来是记仇。

        他端的和颜悦色，“只要你随爹去京兆府，卫国公答应帮爹升官，爹仕途有望，自然有能力帮到你，再不让你受委屈。

        阿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咱们一家六口在北疆受过的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经历过北疆，你还不信爹吗？

        爹能让咱们六口人在北疆活着，能将你们带回京城，就能保你富贵荣华，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靠谁都不如靠你的亲爹。”

        乔家六口能活，是因为大姐乔素，用自己的终身换来几人的平安。

        乔昌德之所以能在军营中混的风生水起，是因为真正的乔染，用身体替他铺平路途。

        而乔家回到京城，更与他乔昌德无关，是朝廷平反，免了他的罪。

        更何况，十年前，若没有乔昌德溜须拍马，攀附上峰，他们根本不会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明昭太子谋逆案连累流放。

        乔染眉毛低顺，似被说动般，“好，我随你去。”

        乔昌德喜上眉梢，不顾乔染吃没吃过饭，吩咐下人立刻去京兆府。

        只要攀上了卫国公这条路，今后何愁不能晋升！

        他早就在丞相府住腻了，他那当上丞相的三弟，只提了个住处，对他们二房不闻不顾，根本没把他当做二哥！

        虽说三皇子有意乔菲菲，但他那三弟自诩清高，竟让乔菲菲自己拿主意，父母不做筹划，女儿家能懂什么！

        乔菲菲放着三皇子不搭理，偏偏喜欢他女儿的夫君，世子哪里有皇子尊贵，若是三皇子看上乔染，他哪怕让女儿做妾，也要巴结上三皇子的高枝。

        不过，国公府的门楣也足够了，今日他帮卫国公一把，来日，国公在户部美言几句，他在户部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乔昌德快马加鞭来到京兆府，卫国公得知消息，带着卫元武来到府衙坐镇。

        京兆尹饭吃到一半，被得知卫琳琅案子，苦主要来销案，连扒了几口饭，穿上官服，命人将卫琳琅带到衙门提审。

        乔染到衙门时，卫家三人整齐落座在衙门两侧，卫琳琅和卫国公坐在衙门的左手边，卫琳琅擦着没有的眼泪，不停的哭诉，卫元武坐在右侧，翘着二郎腿，拳头上有砸破的血渍。

        脚步声出现，三人同时抬头，眼神轻蔑，皆是上位者的冷漠和无情。

        乔染未动，乔昌德先一步拜见了卫国公，他低三下四讨好卫国公的模样，叫卫家兄妹两人更加瞧不起。

        卫元武和卫琳琅嘲弄的看着乔染，好似在说，看吧，你到底是输了。

        乔染趁乔昌德巴结别人的功夫，掏出了明日要讲的书卷，青葱的手指，淡然翻阅着纸张，对二人的视线无动于衷。

        被除名和被暂停学业的两个人，脸色变了变。

        卫琳琅翻了个白眼，衙门里面看书，她都没这么装过，乔染肯定是故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不过，她既然能让乔染销案，就能让乔染求着她回书院，等着吧！

        卫元武的二郎腿放下，望向乔染的眼神满是深意。

        乔昌德客套完，走到衙门中间，朝京兆尹拱手。

        “大人想必知晓下官的来意，卫国公的千金与小女之间，不过是同窗间的一场误会。

        小女乔染已经和我说明，卫大小姐是无心之失，并没有要行凶，同窗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何况小女没有受什么伤，这事就算了，下官带小女特来此销案，烦请大人将卫大小姐释放。”

        卫琳琅乃是宁王金口玉言定的罪，京兆尹着实为难，翻案不可能，但苦主自己销案，案子就从根本上变了性质。

        无苦主，何谈行凶？

        京兆尹的惊堂木正要拍下，卫琳琅施施站起身，“慢着。”

        她走到乔染身边，摇杆笔直，“我要状告乔染，污蔑本小姐行凶杀人，毁我名声，害得本小姐被书院除名！”

        苦主变人犯，卫元武重新翘起二郎腿，疲惫的身躯都精神了不少。

        乔染合起书卷，视线未曾看卫琳琅，却挑眉扫了眼乔昌德。

        “这……”

        销案便罢了，怎么变成让他的女儿认罪？

        乔昌德明显怔了下，他转身请示卫国公，有些为难，“国公，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

        卫国公招了招手，乔昌德弯着腰凑近，“国公府的千金怎能有污点，认下罪名，保你侍郎之位。”

        卫国公敲了敲茶案，“否则，你员外郎的位置，你也该给别人坐坐了。”

        成则升，败则贬，卫国公给的条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乔昌德还想讨价还价，京兆尹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京兆尹容忍了卫国公旁听，但在他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他也不是吃干饭的。

        乔昌德眼珠子溜溜转了圈，女儿嫁人就是别人家的，官职才是自己的，他拔高声音，“大人，小女她……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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