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云?
夏侯七夕仔细盯着眼前的青衣舞姬,唇边的笑意愈发灿烂,眸子亮的似能将人灼伤。
“抬起头来。”
“是,公主。”梅云应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淡雅容颜,清丽的眸子卑微半垂,不敢与尊贵的公主直视。
夏侯七夕诡异一笑,一对眸子紧紧盯着梅云的脸,似要在梅云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是了!
就是这张脸!
曾经在祁梓墨的御书房,偷偷见过画像。
“啪”一声响,夏侯七夕折断了手中取食水果的竹签。娇媚一笑,还揣着几分怀疑的问了一声。
“你当真叫梅云?”
梅云微微垂下头,没有丝毫畏惧心里却多了一分不安,“草民岂敢欺瞒公主。”
夏侯七夕甜美一笑,向梅云招招手,“过来,给本公主瞧瞧。”
梅云低头起身,步步如莲,袅袅娜娜的走向夏侯七夕。
“你当真叫梅云呢?”夏侯七夕笑了一声,红色的蔻甲,捏住梅云的尖瘦下巴,轻轻抬起,仔细端详她的五官容貌,心中暗道。
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只是不知,是否当真属实,这张脸会不会有假?
而这世间,知道梅云没死的人,除了已故的南耀先皇,便只有她了。
祁梓墨……
夏侯七夕忽然笑得声若铜铃脆响,他一定料不到,她抓住了他的心头肉。
“草民的名字是坊中妈妈起的。从小,就叫梅云。公主若不喜欢,可以重新赐名。”梅云低声说,卑贱之态与她那眼角眉梢挥之不散的淡淡愁色,让人心怜。
夏侯七夕的手猛然收紧,捏得梅云下巴剧痛,却不敢躲闪,只能生生受着。
“你的名字,本公主很喜欢。”夏侯七夕傲然一笑,甩开梅云的下巴。她的蔻甲却轻轻抚摸过梅云的唇角鼻尖,手指却猛然在梅云的额头处停住。
“额角宽了些。”夏侯七夕红唇轻启,甜甜的声音,透着几分蚀骨的寒意。
梅云心头一颤,虽猜不透夏侯七夕的意思,还是感觉到危险在靠近。正不安,却听见夏侯七夕问了一声。
“想要泼天的富贵吗?”
梅云也是聪明人,不过听到富贵二字时,眼底的眸色暗淡了两分。“草民只是坊间歌姬,哪里敢要那么高的富贵。”
“抬起你的眼睛,看着我!”夏侯七夕一把捏住梅云的脸,迫使梅云与她直视。
梅云虽然抬眸看了一眼夏侯七夕,又匆忙避开。
“怎么不敢看本公主?”
“公主太过美丽,草民不敢与公主直视。”梅云瑟瑟道。
夏侯七夕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诱人,扶了扶头上珠光璀璨的华胜,满头珠翠,绚丽华贵。
“本公主真的美吗?”夏侯七夕的声音平添了几分伤感。
梅云常年在歌舞坊中摸爬滚打,奉承贵人的经验丰足,浅浅一笑,道。
“公主是草民见过最美的人,让人一眼难忘。”
夏侯七夕脸上绽出一朵浅笑,移开停顿在梅云额角的手,沉醉的拂上自己的脸颊,目露疯狂。
“若真的是这样,为何他看不到?”
梅云微垂下眸子,道,“看不到公主美貌之人,定是不懂得欣赏。”
“说的好!”夏侯七夕大赞一声。
梅云浅浅一笑。
夏侯七夕微抬下颚,声音又蓦然低沉下来,“本公主想要给你富贵,你就得受着,不许拒绝。”
“能得公主青睐,草民之福。”梅云按耐不住心底浮现的狂大不安,清丽的眼底终于迸射出一丝慌乱,却不敢拒绝,生怕得罪了公主,落罪于自身。
“你若不想富贵,这么多年为何不隐姓埋名?你若不想富贵,怎会去青楼歌坊抛头露面?还不是为了等待与祁梓墨相逢,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夏侯七夕咄咄逼人的口气,让梅云渐渐瘫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满目的悲苦凄凉。
“你若是能一朝飞黄腾达,那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你要清楚你现在已年过二五,虽然容貌清丽还很年轻,很快就会人老珠黄,成为坊间弃妇。若幸运能寻个人赎了你,又未必就是你的良人,善待于你。与其冒那么多的风险,不如跟了本公主,也免得你日后流落街头,凄惨一生。”夏侯七夕眼角笑意深深,让人看不透其中复杂。
梅云抓紧青色的袖口,顺从道,“那是自然。”
她无法理解夏侯七夕隐晦的含义,心中却已有了大致的方向。
“那就要吃点苦头了。”夏侯七夕残佞一笑,目露凶狠与疯狂,“你可愿意?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梅云被夏侯七夕头上摇曳的流苏恍花了眼,赶紧别开眼,看向自己一双素白的手。“草民……怕有负公主厚望。”
“不不不,你应该说,愿为本公主孝犬马之劳。”夏侯七夕伸出一指,再次点上梅云的额角,“本公主说过,额角宽了。”
梅云怔怔的,只看到夏侯七夕一张一合的红唇,那上面泛着莹润的光泽,确实很美,又让人寒透心骨。
碧倩端来烧红的火盆,火盆中间烧着一根小小的烙铁。
梅云愣住,随后眼睛渐渐张大,依稀明白了夏侯七夕到底要做什么。她不住摇头,却被几名侍女一起按住,半点动弹不得。
“公主饶命!饶命!”梅云赶紧求饶,一块帕子已经堵入口中,再发不出丁点声音。
夏侯七夕缓缓站起身,握住烙铁长长的柄端,一步一步的走向梅云,在梅云惊恐的目光中,火红的烙铁缓缓靠向梅云光洁白皙的额头。
“要怪就怪夏侯云歌吧。”夏侯七夕疯狂之态,五官狰狞,带着报复的残佞。
“嘶”的一声,房中漫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心味道。
巨大的疼痛袭来,梅云猛地瞪大一双眸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眼布满血红的血丝,因疼痛而涣散的瞳孔没有任何焦距。
梅云眼前一黑,生生痛得晕了过去。
夜里。
夏侯云歌睡不着,便拿起在菩提观还没有看完的道德经。
正看得入神,轩辕长倾不知何时进来。
“王妃就那么想出家。”他不冷不热的声音,让人听着很别扭,好像讽刺。
“怎么不可以吗?”夏侯云歌眼皮都未抬,继续认真看书,心却有些乱了。
她的心,最近很容易被轩辕长倾搅乱。
渐渐的,也习惯了。
就让这颗不安分的心再乱两天吧。很快就可以重归平静,她这样安慰自己。
轩辕长倾淡淡一瞥,夏侯云歌所看的书页,便随口背出那一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王妃,对此章有何见解?”轩辕长倾正兴致勃勃地望着夏侯云歌,还以为会等到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她却一把合上书,搁置一旁。
“王爷对道德经倒背如流,莫不是也要出家?”
轩辕长倾笑了笑,俊雅非凡。她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顶嘴的机会。
“待将来天下大统,国泰民安歌盛世之时,两袖清风,斩断红尘,清茶禅院,不惟人间快事!”
只要那时候,他还活着。
夏侯云歌戏道,“王爷出家为僧,我便在附近庵堂,出家为尼。”
她一句揶揄的戏言,在他听来却是誓言般的承诺。
“好,只要那时候,我们都还活着。”
夏侯云歌不禁扶额,又忍不住好笑,若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们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和王妃了。
俩人相对无言,便是一阵沉默。
各怀心事地望着眼前,目光空茫却又都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我要出征了。”轩辕长倾忽然道。
出征?
夏侯云歌猛然抬眸,他站在一片光影中,那一抹高颀的身影,依稀好似又看到了,前日在王府外赈济难民时他那温和亲近的笑容。
许久。
夏侯云歌忙低下头,“与我何干。”
出征便出征,告诉她作甚!
轩辕长倾眉心微皱,“这是身为妻子该说的话?”
夏侯云歌想了想,确实不该这么说。
“预祝王爷旗开得胜,英勇杀敌。”夏侯云歌回以微笑,言语恳切,只是低头的瞬间,快速的掠过一丝凌乱。
轩辕长倾始终望着夏侯云歌,双眼微眯,很想拔开这个女人的心看一眼,到底在想什么。
夏侯云歌终于受不住他逼视的目光,掩饰一般,去倒茶。
“我打算带你一同去。”
夏侯云歌的手一抖,茶水便洒在了桌上。
轩辕长倾微眯的双眼闪过一丝阴沉,“你不愿意?”
“……”夏侯云歌擦干净桌上的水渍,捧起茶碗,安静的喝水,心里却乱的好像一团麻。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明日。”他道。
“这么匆忙……”她努力压制心底惊乱,呢喃一声,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前方战势有变吗?”
“嗯。”他应了声。
夏侯云歌捧起水杯,心不在焉地又喝了一口,“是要开战吗?”
“已经开战了。”他今晚似乎心情真的不错,简直有问必答。
夏侯云歌又喝了一口水,“你有必胜把握吗?”
轩辕长倾默了默,略显深意地看了一眼夏侯云歌,“你希望谁赢?”
“当然是你。”夏侯云歌脱口道。
轩辕长倾眼底浮现莫大的欢喜,“这个答案,我喜欢。”
夏侯云歌扯了扯唇角,又喝一口水掩饰心思。
她还没傻到不会比较,祁梓墨和轩辕长倾比起来,轩辕长倾虽然危险也腹黑,却是比祁梓墨更好对付多了。祁梓墨那个疯子,对她做过的一切,她不会忘记,几个掌掴之仇,将来有机会一定还回去!
正想着,却听见轩辕长倾呢喃一声,“你不会对我动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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