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还以为,会看到百里非尘伤心难过的表情,不想他却笑了。
“你一向都是比较诚实的人,我很喜欢你这一点。”百里非尘的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里,多了些暖意。“我与你的想法不同,自从在百花峰,我就将你当成了知己,当成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百里非尘慢慢收住了声音,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变得深了,随后轻然一笑,重重吐出俩字。
“朋友。”
“朋友?”
“对!朋友。我百里非尘唯一的朋友。”百里非尘抬手,将掌心中一个白色的药包放在夏侯云歌的手中,“这是迷醉,我的秘制迷药,你不是说想要?”
夏侯云歌心口一颤,他竟然还记得,曾经在祁梓墨的战船上,她那一句糊弄他的戏言。
“现在送给你,朋友的馈赠。”
百里非尘的洒然,让夏侯云歌心里悬起的重石头,轻易就放了下来。
属于朋友的馈赠,她怎么好意思拒绝。不得不坦然收下,抓紧在手心中,倍觉那白色药包的份量极重极重。
“你不用愧疚,我百里非尘对朋友,一向都是赤诚相待。”他竟然还怕她因为愧疚而心里难受。
夏侯云歌反而心口更加酸涨,抓紧百里非尘冰凉毫无温度的手,沉声说,“你当我是朋友,待我这般赤诚,我自然也会将你当成朋友。”
她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握住百里非尘的手。
百里非尘笑起来,眼底如同春花绽放般美丽,“有云歌为知心知己,百里此生足矣。”
夏侯云歌噗哧笑了,心里郁结的硬疙瘩缓缓疏散开来,也去了一块心病,真正地放松下来。
感情的债务,她背负不起,若是朋友之间的亏欠,她会想尽办法弥补。
“云歌,你相信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害你。”百里非尘深深地望着夏侯云歌,满是真诚,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夏侯云歌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现在又让她如何不去相信,一个愿意为自己舍命的人,会伤害自己,即便有,她也相信他不是有意。
“只要太阳落山,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不管你想去哪里,我都会亲自送你。”哪怕是回到轩辕长倾的身边。
夏侯云歌低下头,“此次前来,本来还以为……”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想祁梓墨被围困,最后死在长倾的铁骑之下。没想到,最后才真的发现,祁梓墨根本不值得我做这些。”
百里非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侯云歌的目光里,多了些同情。
他许是同情她,多年来对祁梓墨真心实意,可最后却没换来祁梓墨的半点真心实意。
“人就是一个复杂的动物。明明知道不值得,可还是不希望他死在这片山林中,总希望可以帮他。即便他不接受,还是在心底深处希望他能逃过此劫。”夏侯云歌说。
“没想到云歌看似冷血冷情,实则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百里非尘叹息一声。
“重感情?”这样的词语形容她一个曾经的冷血杀手,是十分可笑的。
“你若觉得实在为难,我愿意帮你解决难题。”百里非尘的目光里,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
夏侯云歌被他那样的目光骇得愣住了,她绝不会再让百里非尘为自己做任何事了。
“你不想轩辕长倾死,也不希望主人出事,对不对?你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主人想利用你去刺杀你的丈夫,你不想去,可又不忍心离开这里,想要主人可以借用你换取梅云回来,最后远走而去,保得性命,对么?”
夏侯云歌惊愕地望着百里非尘,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百里非尘看得这般透彻,甚至比她自己更加清楚明白。只觉得心底纠缠的迷雾,都被百里非尘的一席话统统驱散,一片清明。
“云歌,殊不知两虎之争,必有一伤。他们都是手握重兵的王者,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不可能共存于天下。”
“你要我选择?”夏侯云歌瞬时目光迷茫了。
她断然不会选择杀了轩辕长倾的,那是她的丈夫,小福儿的父亲,她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
那么祁梓墨呢?
她真的忍心?
眼前浮现那张和南枫一模一样的脸孔,她赶紧摇头。
那与亲手杀了南枫,又有什么差别。
“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都会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就看你,到底想要什么。”百里非尘的口气很坚决,一副誓必要为夏侯云歌最后做点什么的决绝。
“我想顺其自然。”这是夏侯云歌最无奈的选择了。
“你能这么想,可见此事让你多么为难。”百里非尘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变得有些悲悯。
“犹如掌心,翻手反复都是肉,很难抉择。”夏侯云歌黯然说。
“我会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百里非尘忽然正声说。
“你要做什么?”
“你只要相信我就好。”百里非尘并未回答夏侯云歌的问话。
短暂的沉默,便听到山洞外面传来碧芙和紫嫣的惊呼声。
“主人,少主重伤,已经休息了。”
碧芙并未能阻拦住祁梓墨,已经身影一闪出现在山洞中,一把拽住夏侯云歌的手臂,就拖拽到他的身边。
夏侯云歌被祁梓墨大力拽得吃痛,脸色收紧。
百里非尘却没有任何反应,闭着眼睛假寐,虚弱的样子好似已经昏睡过去。
祁梓墨狠狠地瞪了一眼闭目的百里非尘,知道百里非尘没有睡,喝了一声。
“你要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祁梓墨回头瞪向身侧的夏侯云歌,声音带着些沙哑,“你也是!”
夏侯云歌冷漠别开脸,不想看到祁梓墨愤怒的脸。
祁梓墨强硬拽着夏侯云歌大步离开山洞,力道之大,痛得夏侯云歌闷哼出声。
床上的百里非尘慢慢睁开眼睛,虚弱的神色渐渐变得充满力量。他缓缓从床榻上起身,一双眼睛微微变红,盯着已经离去的祁梓墨,久久默然。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夏侯云歌被祁梓墨一把推入火光通明的山洞中,夏侯云歌摔倒在地。
祁梓墨毫无怜香惜玉地俯身压了下来,一手拽住夏侯云歌松散的长发,狠声说。
“你真是个贱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到处勾引男人!你莫不是轩辕长倾派来,故意离间我的吧。”
对于祁梓墨的怀疑,夏侯云歌只觉得无理取闹至极。
她不想跟他浪费唇舌,也不想去无谓的反抗。任由祁梓墨发泄莫名其妙的愤怒,若不如此,只怕祁梓墨的手段会更极端。
“小云,我已经那般挽留你,你居然还不领情。”他就好像给了夏侯云歌莫大的恩赐一般,有些力气虚空的手掌按住夏侯云歌的脸颊。
“若觉得我给你的快乐还不够,我这里多的是罂粟果给你吃!”祁梓墨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对那果子浓烈的欢喜。
“祁梓墨,你知不知道,那是会夺命的毒药!”她好心提醒,他却不相信。
“你说谎!那是一种会让人快乐的神果!我亲身体验,岂会有错!我心里的痛……”他用力地点着心口,“只有那果子能治愈!”
夏侯云歌不知道在祁梓墨的心里到底隐藏多少阴暗的痛苦,一个只会纠结在过去,挣扎在仇恨中的人,是阴暗的魔鬼,只怕也没人能给他治愈。
“我的痛苦,皆是拜你所赐,我真的好恨你。”祁梓墨的手力道加大,忽然抡起一巴掌就打在夏侯云歌的脸颊上。
“我明明恨你!恨不得杀了你,为何我又会犹豫!为何会在我的快乐梦境中,总是你的影子!那是属于小云的天地,为何都是你的影子!”
夏侯云歌被祁梓墨打得脸颊涨痛,熊红的血液沿着唇角就流了出来。
“祁梓墨……你就是一个疯子!”
“我是被你逼的!”祁梓墨疯狂地喊着,“我明明毁了你的一切,为何我还是不快乐!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祁梓墨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肩膀,手指力道极大,似要穿透她的肩胛刺入肌肤中去。
夏侯云歌痛得额上渗出一层细汗,“祁梓墨!你不快乐是因为你自己心思太重,放不下!与旁人没有关系!”
“就是因为你,毁了我原本美好的一切!害我成为这个样子!夏侯云歌!你应该为你所做的一切赎罪!”祁梓墨拖拽着夏侯云歌起身,狰狞的脸孔似要将夏侯云歌吞咽入腹。
“夏侯云歌,你不是喜欢百里非尘?我让你也尝一尝夺命九十九刀的厉害,让你们躺在一起养伤,成全你们!”
说着,祁梓墨就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向夏侯云歌的身体插去。
夏侯云歌赶紧翻身躲避,虽然躲过一刀,祁梓墨又挥起一刀刺来。
就在此时,外面穿来几声慌乱的脚步声,随后一片静谧。
山洞口,卷过一股幽风,将山洞内通明的火把熄灭,洞内黑暗下来。
只有洞口的月光将洞内照亮一片光影,将站在洞口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手里正提着一把刀,刀刃上滴着鲜红粘稠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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