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潜入荣庆宫,轻车熟路找到寝殿位置。
早就没人住的荣庆宫一片死寂,到处蒙上一层灰尘,处处透着人去茶凉的凄冷味道。
夏侯云歌悄悄进门,尽量不留下什么线索,以免被人找到她逃走的痕迹。终于越来越接近密道的位置了,心里满溢出来的兴奋,简直要她笑出声来。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从这里逃了出去。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为她留了一条这么好的路。
就是不知道,当日祁梓墨在潜入荣庆宫,和夏侯七夕到底所谓何事?必须要当年商谈。
也许,那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晓了,夏侯七夕已经死了,成为一具枯骨,就是不知的,夏侯七夕的头颅到底是被谁砍了去。
就在夏侯云歌摸索房中暗道的机关时,不经意瞥见,屋里的角落的帷幔后面,好像坐着一个人。
夏侯云歌确实吓了一跳,脊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屋里殿门关闭,光线不明,若不仔细看,当真不会发现,那帷幔后面露出一双脚,隐约有颤抖的样子。
夏侯云歌赶紧抓紧袖口中的剪刀,蹑手蹑脚过去,直接用剪刀逼迫在那人的咽喉处,打算灭口。
“……啊”一声闷哼,夏侯云歌愣住。
“怎么是你!”
竟然是君锦云!
她蜷缩着身体,脸色青白的吓人,虚弱得连呼吸都在颤抖,身体也正在不住地哆嗦,缩在角落里好像一个受伤的动物,正在独自舔舐伤口,让人可怜。
夏侯云歌伸出手去探在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君锦云浑身好烫。
“我送你出去看太医!”夏侯云歌不得不暂时搁浅逃跑的计划,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君锦云在眼前死去,而置之不理。虽然她不是善良的人,但那份可怜君锦云的心,却是真实的。
君锦云却摇了摇头,睁着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才看清楚眼前人是夏侯云歌,细弱的声音颤抖的听不清楚。
“不要……不要……我不要出去……”
君锦云用力去推夏侯云歌的手,她的力气那么弱,根本就没有力道,“他们……他们都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腹中……他们偏偏说……说他死了……”
“我不要出去……我不要……他们要害……害我的孩子……”
夏侯云歌鼻子一酸,手就颤抖了,再握不住手中的剪刀,哐啷掉在地上。“没人会害你,他们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君锦云偏不相信,还是执意摇头,“他们……太医都被我爹收买了……他们要害死皇上的血脉……他们连皇上都要害死……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是不是真的精神失常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有个好歹,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你想想清楚!”夏侯云歌摇晃着君锦云,想她清醒过来,用力想拽君锦云起身,她却拽住一侧的床头,硬是不想站起来。
“即便我把身体养好,也不会再有孩子了!”君锦云忽然喊了起来。
夏侯云歌愣住,只能放开手。
君锦云脸上的泪水颗颗滚落,“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我心里清楚!我都清楚!”
“怎么会,你还年轻。”夏侯云歌声音沉重地劝慰。
君锦云还是执拗摇头,“他再也不会见我了!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为了一个男人伤害你自己,真的不值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亲和夫君,一个是杀死我腹中孩子的凶手,一个是遗弃我的薄情郎,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君锦云苦涩的声音满是痛苦和绝望,那是一种跌落谷底,没有任何希望的绝望。
夏侯云歌只觉得喉口没什么东西紧紧束缚了,再挤不出一个字来。
“你看来不值得的东西,却是我的全部。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坚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君锦云望着夏侯云歌的目光,透着羡慕。
夏侯云歌缓缓低下头,到底有些事,放没放在心上,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林妃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就站在清华宫的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君锦云泪眼婆娑地喃喃自语,眼泪大颗大颗沿着脸颊滚落,滑入唇中,一定又涩又苦。
夏侯云歌不由心惊,原来那时候,君锦云就在门外,却没有人发现。
“林妃说的话,何必当真。”夏侯云歌道。
君锦云还是摇头否认,“林妃胆敢说出那种话,还不是皇上给了她那样的资格,可以肆意诋毁我,否则一介小小嫔妃哪有那么大胆子敢说皇后的不是。”
“你就是绕在一个弯子中,走不出来了。”夏侯云歌叹口气,“听我一句劝,现在跟我出去看太医,否则一尸两命,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君锦云忽然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手,泪眼朦胧的望着夏侯云歌,那样深深乞求的目光任谁见了都不忍拒绝,“我不是不懂道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根本不会理解,假如你沦落到我这个境地,只怕也会与我有同样的选择。”
夏侯云歌又难以发出声音来了。君锦云说的没错,这样的打击放在谁的身上一时间都会反应不过来,容易走向极端。
“我确实不是你,也不知道我自己轮落到这样的境地,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可你看看我现在的境地,要比你能好到哪里去?”
君锦云抓着夏侯云歌,只一味的哭。
“外边的那些人,现在都巴不得一碗堕胎药打掉我腹中的孩子。我与你一样,都是母亲,我不能任由他们迫害我,我只能逼着自己坚强。哪怕没有反击的能力,也不能让他们得手!你想一想你自己,还没有糟糕到最坏的程度,你现在还是皇后,你的母家还在越国屹立不倒。”
君锦云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解了,摇着头,哭声说,“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君家就完了,我也完了!我不怕失去皇后的位子,我只怕他……不相信的眼神和绝情的目光。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我宁可现在死了,至少心中还留有一丝幻想,或许在他心中还能留下一丝痕迹。”
这就是每一个痴情女子,都希望在最后的时刻,能让痴情的那个人,可以永远的记得自己。哪怕是死了,也会执拗的认为很值得。
到底值不值得?
“若我是你,不会有这样的选择。”夏侯云歌说。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爱上一个人,深深的爱上一个人,爱到宁愿自己去死的程度。”君锦云迫切的目光,紧紧盯着夏侯云歌,接着哀声乞求。
“求求你,让我又一次自己的选择吧,不要将我交出去,我不想出去,求求你。”
夏侯云歌也坐在地上,无力的坚持不住了,她自己这些天,都是绷紧了神经强迫自己坚强的。一时间见到君锦云这样泪水满面的样子,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为何,你和你的妹妹,在最后都会选择死?”夏侯云歌木讷的声音,让君锦云一个激灵。
“从小,我的父亲就告诉我们姐妹几个,君家从来不要没用的女儿。”想到自己狠绝推了自己一把的父亲,君锦云的泪水更加汹涌。
“因为一个不疼爱你们的父亲,你们便都这样选择?锦画已经逃出去了,我告诉她,为自己活一次,那么你呢?”夏侯云歌捧着君锦云满是泪痕的脸,轻声问她。
她却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那个勇气了。我这一辈子,都是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妻子。”
“别说这样没有骨气的话!”夏侯云歌用力摇了摇君锦云。
“王妃,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已经熬不住了。”君锦云缓缓抬起一只手,那手上沾满了血迹。
夏侯云歌吓得脸色一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在君锦云的身下已蜿蜒出一大片的血迹。
“我现在就送你去找太医!”夏侯云歌赶紧吃力拽起君锦云,她虚弱的身体被夏侯云歌拽了起来,她却已没了走路的力气,完全靠在夏侯云歌身上,俩人便一起跌在地上。
“你别为了我,伤了你腹中的孩子!”君锦云忽然很焦急地看着夏侯云歌,一脸的惊恐,那神情让夏侯云歌不禁心酸。
没想到,君锦云会比任何人都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你现在跟我出去,也不枉我救你的一片苦心。”夏侯云歌用力爬起来,拖拽君锦云起来,她的双脚好像被血水紧紧粘连在一起般,根本没一丁点的气力。
夏侯云歌最后只好放弃,“我出去喊人。”
君锦云却一把拽住了夏侯云歌的裙裾,摇着头,吃力道,“真的不要去,求你了,就让我为我自己做一次选择吧。”
夏侯云歌的脚步僵硬住,最后再没能迈动一步。
“谢……”君锦云虚弱地哼了声,艰巨的疼痛和虚弱发冷的折磨,让她的意识变得昏沉起来。
夏侯云歌便坐在君锦云的身边,将她搀扶起来,拿了被子垫在她的后背。
“我不知道该不该听你的话。可我又实在做不出拒绝你的选择。”夏侯云歌坐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如果你真想死,那么我陪着一会。”
君锦云弯起苍白的唇角,迷蒙的目光望着夏侯云歌,“若我们早点相遇,或许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夏侯云歌摇摇头,“不是在危难困苦时,又岂会懂得谁是真心实意。”
君锦云笑着赞同地点了下头。
这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宫门开启的吱嘎声,这荣庆宫的宫门实在紧闭太久了,合页只怕也生了锈迹,才会发出这般刺耳的声音。
随即便有凌乱的脚步声,还有轩辕长倾的一声命令。
“到处都仔细搜查,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君锦云一把抓住夏侯云歌的手,祈求地望着夏侯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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