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歌跑回房间,紧紧关上房门,不想被人看到她丧失理智的样子。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得不像她自己了。
到底是怎么了?她完全想不通了。
许是怀孕的女人都变得容易多愁善感吧!可心里还一直纠结,方才听到的秘密,就好像在脑海中扎了根,怎么都挥不散。
既然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还假惺惺册封柳依依为郡主作何?岂不是太说不通了!
还是说……
夏侯云歌心口更加寒凉,冷得骨节僵冷。
难道轩辕长倾只是为了暂时混淆视听,待她的利用价值耗尽,将她铲除,再将柳依依扶正。
什么天下幽幽众口,只要皇权强力镇压,天下人还不是乖乖顺从。
自古以来,皇族之中,公公迎娶儿媳的事都不在少数,何况是毫无血缘的兄妹!即便他们最后背负骂名成为夫妻,天下人又有谁敢明目张胆唾弃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轩辕长倾竟然追了过来,强硬将房门推开。
夏侯云歌用力关门也是拗不过,最后他还是进来了,一把将房门摔紧。
如此响亮的动静,惊到外面的宫人,纷纷探头像这边看。
昨天摄政王刚刚吩咐,不许任何人搭理王妃,也都纷纷猜测王妃就此失宠了,如今摄政王又入了王妃的房间,难道王妃又要复宠?
惯会审时度势的宫人们,都想探听第一手消息。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是轩辕长倾的声音,“都滚远点!”
一帮宫人吓得赶紧做鸟兽散。
轩辕长倾一把将窗子也阖上,再没人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你这是要干什么!”夏侯云歌怒道,他又抽什么风。
现在连轩辕长倾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揪心柳依依,又对夏侯云歌揪心不已。看到她不开心,他总是莫名的烦乱,明明想要远离夏侯云歌,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就像一对冤家,不争出个子丑寅卯,誓不罢休。
“依依投湖自尽,到底怎么回事。”轩辕长倾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次刺痛夏侯云歌的心。
她的心怎么了,变得这么容易疼痛。
“我怎么知道!”夏侯云歌断然没想到,他真的会以为是她暗中作梗。“我们关系是不好,我和你们任何人关系都不好,又不是疯狗见谁都咬!你的孺人锦画,和她的关系倒是不错,怎么不见她来探望你的依依一眼?昨日她们手牵手去了后院,琼华殿不少人都看见了,你怎么不去好好问一问!”
轩辕长倾终于哑口无言了,只深深地望着夏侯云歌。
他清楚看到了她眼中浮现的淡淡泪光,他想抬手擦去,她眼中的泪光就已消失不见,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啊,这个女人,从来没有眼泪的。
只在大婚夜,她喝下堕胎药,哭的像个孩子,他再没见过她的眼泪。
哪怕生死关头,满身重伤神志不清,痛得小脸紧皱,他都不曾见到她眼里有丁点泪色。
“夏侯云歌,你想说什么?”轩辕长倾的唇齿间,发出冰冷的声音。
夏侯云歌冷哼一声,“不想说什么?我想说的,只怕摄政王心里有数。”
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
轩辕长倾猛然一撼,有些事,他不想去想,但还是不能不怀疑。
“锦画……”他呢喃一声。
他终究不相信,锦画只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会做出杀人这种事!还是杀亲如姐妹的柳依依。
他实在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
“你倒是说说看,让我心里有个数。”他就是想逼夏侯云歌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才能挣脱心中桎梏。
即便轩辕长倾从小身处深宫,在尔虞我诈中如履薄冰,亦早知道人心叵测。可还是在心底深处,希望深宫侯门的人,不是每一个都被利益熏心,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清澈,也能让他倍感暖心。不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处处提防,处处防范。
尤其锦画,十年前,她才六岁,从第一次见面后,那个女孩就总黏在他身边。
他虽不待见君家,不喜欢锦画总是任性地缠着他,还是有当锦画是小妹妹。
说他从小看锦画长大,也不足为过。
与其说锦画杀人,倒不如说是夏侯云歌杀人,更让他信服。
“既然王爷不相信,就等柳依依醒过来,问一问便知了。”夏侯云歌冷漠转身,给他一个倔强的笔直背影。
“她还没有苏醒!”他自是焦急的,他不能让这样的危险再出现一次,他对柳依依本就有愧。
“那便是她自己想不开自尽了!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听到锦画喊她跳湖,出去救了她一把,王爷信不信,随便你!”
“她若想自尽,就不会求郡主之名。”
“既然王爷明白,还问什么?”夏侯云歌拔高声调,怒道。
他非要这么与她过不去,每次都要气得她怒火中烧才肯罢休?
“可她怀孕了。”他忽然话锋一转。
夏侯云歌回头瞪向轩辕长倾,“自尽与怀孕又有什么关系?”
她也怀孕呢,也没想过自尽,这是什么道理!
连自己腹中的孩子都不顾了?这不像柳依依的性格。
难道是因为怀孕,却不能嫁给轩辕长倾,因此想不开,似乎理由也不充足。就是因为此,为何选在这个时候自杀,很说不通。或许应该说,轩辕长倾的想法,让夏侯云歌很想不通。
他们的思想似乎不在一条线上,现在争执的也是两件事。只是轩辕长倾到底在想什么,她完全猜不透。
亦看不透,轩辕长倾眼中浮现的沉痛,到底是什么蕴意。
心痛不能迎娶心爱的女子?连怀孕也要遮掩,只怕众人说他们闲话?
应该是这样吧,她这样认为。
“既然王爷很为难,不如就休了我,放我走,大家都能有个好结果。”夏侯云歌无谓耸耸肩,直言道。
轩辕长倾眸色愈加阴郁如霾,让夏侯云歌浑身冷透,“休了你?”
“你娶了柳依依,也能落个一家团圆,岂不美满。”夏侯云歌没发现,这样的话,似有赌气的成分。
“你休想!”轩辕长倾冷哼一声。
夏侯云歌闭上眼,努力深吸一口气。再不想跟这样的男人浪费唇舌,哪怕是生气都觉得不值当。
轩辕长倾却不肯罢休,声音蓦然低沉下来,让人难以揣测是何心思。
“你的身体倒是好的很快呢,夏侯云歌。”
他不许人伺候她生病,不许人给她送药,她昨天烧的那么烫,今日就能活蹦乱跳,还与他吵架,真是强健。
“谢王爷关怀,我命硬。”夏侯云歌咬牙道。
她这样的口气,让轩辕长倾很不舒服。眉心越拧越紧,似有爆发之势。
“我问你夏侯云歌,这件事,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他终究还是不相信她。
夏侯云歌大声笑起来,略有苦涩的味道,“与其在这里与我对峙,不如去问一问你的好母亲,是不是她属意锦画做了此事。摄政王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夏侯云歌的话尖锐戳中轩辕长倾的心房,人心都是复杂的,尤其在牵扯了复杂亲情之后,就变得纠结挣扎,难以有清晰的理智。
当局者迷,便是如此。
因为有了感情的牵绊,便乱了清晰的头绪。
夏侯云歌逼近轩辕长倾两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你不相信,你的母亲在你警告过她之后,还执意与你做对,你不想赶尽杀绝,却不相信你的母亲还在步步紧逼。她明知道你在乎柳依依,还拿柳依依开刀,便是与你彻底决裂。你不想,这份骨血亲情,最终葬送在权谋利益之间。”
轩辕长倾猛然退后一步,脸色寸寸惨白。
夏侯云歌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万箭穿心。
他吃惊地望着夏侯云歌,没想到,她竟然将他的心里剖析的这么透彻,就好像成了他肚里的一条蛔虫。
这种感觉,很奇怪,有些欣慰,又很抗拒。
身在高位之人,一向不喜欢被人看得通透,致使被人随意拿捏掌控。
总有一种难以揣测的神秘感,才能主导众人,成为核心人物。
而他现在在夏侯云歌面前,竟然变得这么透明。
自然,没有他那日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夏侯云歌也不会了解到,他看似冷血绝情,还是在心底深处有着对亲情的莫大渴望。一个孤单满身疮痍的人,往往会更渴望真挚纯澈的感情,哪怕一点点,都会成为最深的牵绊。
夏侯云歌清楚看到轩辕长倾眼底的犹疑和挣扎,她满意一笑,风华妩媚,“摄政王有的时候,不要太多疑,也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夏侯云歌推开紧闭的房门,对他做个“请”的动作。
“摄政王,不送。”
轩辕长倾俊脸一阵紧抽,再一次甩袖离去。
夏侯云歌站在门口,目送他远去的白色背影,淡淡笑着。他负气离去的场景,似乎已经成为他最经典的风景,有种百看不厌又解气的痛快。
小桃战战兢兢溜进来,亦顺着夏侯云歌的目光,看向已经回了书房的轩辕长倾。
“娘娘,怎么又吵起来了。”小桃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你怕什么。”夏侯云歌转身进屋,喝口水。
吵架吵的嗓子都干了,也是被他气的。不过,每次看他生气,她都心情很好。
“我怕了吗?”小桃指着自己的鼻子,“外面的人,吓的都半死了,我这充其量只算惊讶。”
夏侯云歌放下茶碗,努力平复心情。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对孩子不好,她现在是两个人。
小桃叹口气。
“怎么了?”夏侯云歌问。
小桃向外面三俩低头议论的宫人看了一眼,摇摇头。
“外面人又说我什么了?”夏侯云歌脸色微沉。
小桃却又笑了,“他们都是墙头草。之前还说娘娘失宠,蛮悍强逼贞德郡主自尽,如今又都说娘娘……”小桃忽然笑出声来,“说娘娘厉害,屡次将王爷气成那个样子,若换成别人,早被王爷处死了。他们又都说娘娘,在王爷心里地位不一般,连贞德郡主都比不过娘娘了。”
夏侯云歌嗤笑一声,这是什么道理。
这帮人,总喜欢揣测上头心思,倒不如谨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少牵涉事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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