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并不知道段承宁和靳明城两个人说了什么，当她端着大盘小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人早已不是刚才的模样，而是谈笑风生，回忆着曾经两人一起逃命的场景，偶尔感慨几句，倒也有些时光易逝的味道。

        外面天色阴沉，果然如同小郑之前预料的一样，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倒像是配合段承宁和靳明城两个人追忆往事的气氛一样，略带着一丝寒凉。

        季婉始终微笑着，在一旁听着两个人语气低沉地说着话，默默地将比较老和比较嫩的烤串分别放在段承宁和靳明城的面前，让他们能吃到各自喜欢的口味。

        屋外的雨并没有影响这个屋子的气氛，季婉的人生也归于难得的平静，没有安馨，没有恩怨，没有爱或不爱，只有她和她的丈夫，还有她丈夫的至交好友，两三人平静的聊天吃饭，不用理会那些纷纷扰扰，画面就此定格。

        安馨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段承宁和季婉之间的关系微微有些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十分细微，两人都没有察觉，在表面看来，还是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两人之间，却多了一份默契，段承宁的心里，季婉的分量也多了几分。

        时光匆匆而逝，转眼间十天过去，季婉和安馨各自调制的香水也有了成品。

        十天的时间，不足以制造很多，大概只有几毫升而已，但对于用作小型比赛来说，却已经是足够了。

        一间密封的房间里，安馨和季婉同时进去，把自己制作出来的香水放在桌上，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她们调制的香水是什么味道，也不知道用来装香水的瓶子是什么样子。

        所有的都是未知，接下来，就是CN集团所有的员工一个个进去，凭着自己对香水的体会和对味道的感知，选择出自己喜欢的香水。

        很公平的一个比赛，不管是安馨还是季婉，都没有作弊的可能。

        CN集团上下，所有人都在观望这一场比赛，虽然不为外界所知，但是作为内部人员来说，还是期待这场挑战能够分出胜负，但胜负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最在意的，是段承宁的态度。

        所有人都没有忘记，在安馨进公司的第一天，段承宁对安馨的袒护，和对季婉的漠视，以及后来的日子里，安馨和段承宁之间若有似无的亲密，以及季婉从总监变成普通员工之后所受的委屈。

        其实这场挑战，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安馨对季婉单方面的碾压，从资历上来说，安馨就是Cheery这个事实，已经不知道超越了季婉多少高度；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段承宁对安馨的态度摆在众人面前，而季婉……

        众人只叹息一声，然后轮流进了那个封闭的房间。

        他们并不知道哪个瓶子是安馨的，即便想讨好总裁，想和总裁站在一队，也毫无办法，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质量上乘的那个，是安馨的手笔，谁叫安馨是Cheery呢？

        经过漫长的等待，当所有人投票完毕之后，就剩下段承宁还没有进去，香水市场业务线两个部门的同事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段承宁从远处走来，心中紧张不已。

        “总裁，您事先见过安总监和季总监所调制的香水吗？”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这样一个声音，问着段承宁，几乎要让所有的人拍手叫好。

        因为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这关系到段承宁会不会偏私。

        “我事先并不知道。”段承宁说道，“其实这场比试，并不是你们业务一部和二部之间的私怨，而是为了公司的长足发展，才将这个原本可以小事化了的比赛扩大化。事先声明，我的投票并没有决定性作用，在场的都是专业人士，票数多的为胜。”

        原本一脸笃定的安馨在听到段承宁这番话之后，心中顿时一沉，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的水平能甩出季婉几条街，但是段承宁的话还是让她十分不快，毕竟她以为，段承宁会当着公司所有人的面，宣布她才是胜利者。

        因为之前，段承宁也都是这么做的。

        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段承宁便走进了那间封闭的房间。

        房间之所以封闭，是为了不让香水的味道扩散开去，影响原本的气味，只有等一个人投票完毕之后，为了避免两种香水味道混合而影响下一个人的判断，才会打开通风系统，将屋子里的味道散去。

        桌子上有两个瓶子，都是透明的玻璃瓶，但是里面香水的颜色却不一样，一瓶是冰蓝色，一瓶是大红色。

        当段承宁看到大红色瓶子的那一瞬间，脑海中便闪过自己从季婉电脑上看到的火焰鸢尾，几乎不假思索的，他就在心中有了判断，大红色那瓶是季婉的，而冰蓝色那瓶是安馨的。

        走到大红色瓶子的面前，段承宁打开盖子，滴了一滴香水在自己的手腕上，略有些刺鼻的味道扑鼻而来，前香不怎么好闻，略有些冲，但随着时间的变化，香味慢慢变淡，随着空气流动挥发开来，在四周形成一种包围着的淡香，让人心旷神怡。

        过了很久之后，香味都没有消散，还保留着之前的淡香气息，所以留香也算是不错。段承宁在心中给了评价，这瓶香水质量虽然也属上乘，但是和市面上那种普通的香水并没有什么不同，平凡无奇。

        有了结论之后，段承宁再打开冰蓝色那瓶香水，当盖子揭开的那一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深入骨髓的温暖，竟让人生出些微不舍。

        如法炮制地滴了一滴在手腕上，段承宁闭上眼睛，享受着香水带来的冲击，前香并不浓郁，平淡中带着温柔，像是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的那种斑驳之感，不萧索，反而带着一种恬静的美。

        随着时间的流逝，段承宁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一幕幕画面，有时候是天高云淡的静默，有时候是云蒸霞蔚的惊艳，有时候是静水流深的安然，有时候是香风满盈的从容……

        即便是段承宁这样理智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想象着一个美好的故事，香味丝丝入骨，慢慢萦绕在心间，回味悠长。

        而在这经久不散的留香中，段承宁竟然体会到了一丝丝属于母亲沈雅荷的气息，就如同母亲每次调制香水一样，总会看中香水的留香，一定要余韵悠长，经久不忘。

        但是在这瓶香水中，除了和母亲一样的韵味，还多了一些别的香水没有的情感，譬如思念，譬如追忆，譬如散落在时光里，消失不见的爱恋……

        当段承宁从这段美好的画面中走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票投给了冰蓝色的那一瓶，无关他心中的那杆天枰偏向哪方，从专业角度来说，这一瓶冰蓝色的香水，的的确确打动了他，不只是因为里面有母亲的气息，还因为调香师对它所产生的情感。

        房间的门被打开，段承宁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微微笑意。

        “承宁，怎么样？结果如何？”安馨见到段承宁，立即上前一步，紧贴在段承宁的身边，开口问着。

        季婉本来也想问结果，可是她看到安馨的动作，脚下的动作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她看着段承宁和安馨之间的互动，心中的期待一点点下沉。

        她知道，就凭段承宁看着安馨的眼神，她也能猜得出，段承宁认同的人是安馨。

        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虽然输了，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因为这款香水，是她为导师制作的，无关输赢，只是想完成心中的梦想和执念。

        而与此同时，安馨看到段承宁的神态，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瞬间放了下来，凭着她对段承宁的了解，她知道，段承宁最终还是偏向自己的。

        “业务一部和二部，分别派一个人去把票数统计一下，然后公布结果吧。”段承宁吩咐着，“我说过了，我的投票不具有决定权，以票数为准。”

        “季总监，我去！”小郑听闻，第一个举手，朝着往里面冲。

        而业务一部的助理小徐在安馨的示意下，也跟着小郑进去，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怕双方的人在唱票的时候，有什么作弊的举动。

        小郑和小徐在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儿，分别统计了两款香水的得票结果，确定数据契合准确无误之后，才拿着香水和票出来。

        “经过统计，这瓶红色香水的得票数是五百一十三票，而这瓶蓝色香水的得票数是六百零八票，高出之前那瓶将近百票。咱们公司除了出差在外的那几位上司之外，都参加了这次投票，人数上没有问题。”小徐对所有人公布着她们统计的结果。

        而安馨在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顷刻间脸色苍白，满眼不可置信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混迹国际调香界那么久的人，还比不上季婉这个屈居国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你们确定没有统计错？”安馨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们并没有统计错，我进去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结果，蓝色这瓶的票数远远超过红色这瓶。”段承宁一句话，打断了安馨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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