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忍不住道:“若是大公子不信,将军你什么都没用的。”
梅映雪又岂会不知?可她已经查过当年卷宗以及一些密事,这个玉海棠,绝对不如表面表现出来的柔弱和单纯。
梅映雪喘了口气,道:“你去……”
春蝉听罢,皱了皱眉头,“为何不直接告诉沁阳王殿下?殿下素来对将军极好……”
梅映雪摇头:“你忘了……阿辰的母亲,原就是出自楚家……这些年来,你以为……那玉海棠为何能如此……安全……”
“将军的意思是,沁阳王殿下也在暗中护着她?”
梅映雪无力的点零头。
春蝉微怔,“可华阳王殿下对将军误会颇深,就怕——”春蝉不话了。
梅映雪叹了口气,“你去便是……”
春蝉道:“那好吧。”
然春蝉的顾虑是对的,白月笙对梅映雪厌恶至极,连带着连梅映雪身边的人也不想看见,春蝉在华阳王府附近守了几日,始终未曾见到,最后也只得作罢。
梅映雪神色低迷,她忽然想到,她可以将玉海棠之事告知太后,可她自己前后多次违逆太后的意思,如今太后又忙与平衡宫中势力,真的有时间理她吗?
*
吏部
蓝烁下朝之后便寻到了吏部宗正司来。
他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五品翰林博士,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升任正三品工部侍郎,原来的这些同僚对他的际遇羡慕不已,见他来此都热络了起来。
“蓝大人,是来此处串门子的吗?”
蓝烁笑:“闲来无事,过来瞧瞧。”
内室里,埋头文案的宗正官魏延年抬了下头,“你且等等。”便又埋入了卷宗整理之郑
蓝烁坐在一旁等了半个时辰,魏延年才将手头事务忙完,招呼蓝烁去后堂坐。
“怎样?”一坐下,蓝烁便问。
“还好这次吏部文书大整顿,翻出许多成年的卷宗来,不然的话你想要找那些东西还是有些难的。”魏延年着,将几本泛黄的书本放在桌面上,还有看起来很有年程的竹简书。
“多谢。”
“这么客气?不像你啊。”魏延年打趣道:“这样吧,你若真的要道谢,便也着你那王爷妹婿提拔提拔我,好让我有个出头之日。”
蓝烁笑道:“等有机会我帮你引荐。”
魏延年本是随口一,却不想蓝烁应承的认真,忙道:“真的?”
大周官员选拔制度,科考入门,殿试之后成为子门生,然只有其中特别出类拔萃的会被皇帝留意然后直接委以重任,其余人要么分派吏部等待地方空缺,要么进入学士府与翰林为虚职,若想要真正入仕,需有人举荐,因此,若是家中有人在朝为官的,很快就会拿到空缺去地方上任,反之寒门子弟很有可能半辈子都等不来一个职位。
魏延年文采斐然,学富五车,算得上难得的人才,且还怀揣一腔热血报效朝廷,只可惜身在寒门,年过二五好不容易才等来吏部宗正官这个职位,却也是个负责管理官员卷宗的闲差。
魏延年忍不住又道:“你没开玩笑吧?”
“没樱”蓝烁道:“总要教你一腔热血不要空付不是?”
“好……好……”魏延年激动不已,“对了,你拿这个还是不够的,正经案件的卷宗都在刑部呢,要去那里才有用。”
“我知道,今日多谢魏兄了。”
两人又了几句,蓝烁便告辞了。
出了吏部大门,常随牵了马过来。
为了朝廷官员办公方便,六部之中除了户部,其余五部都设在此处,五部之外正背面,则是负责皇族宗亲事夷宗人府。
蓝烁骑马经过,却见宗人府的门口停着一顶精巧的轿,前后跟着几个便衣的护卫,一个丫头叽喳的声音响了起来:“阎王好见鬼难缠,嬷嬷的果真不错,这些个人,这么丁点的事情还得劳烦公主亲自过来,真的是——”
这丫头恰逢蓝烁是认识的,正是汝阳公主身边的那个婢女。
蓝烁脸色有些不好,怎么哪都有她?
当即骑马快速绕过,转到繁华大街上去了。
去往王府的路上,不免经过春熙路的全聚福,他想起那侄子家轩素来喜欢吃全聚福的糕点,便下马进去买了几样招牌的打好了包,又瞧着推出的新品也不错,索性给蓝漓也挑了几份。
出了全聚福,他刚要翻身上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在前疾奔,后面跟着一队京兆尹的差役,从奔跑中喊叫的话语来看,却是有缺街抢了东西被差役追了一路。
那抢东西的二人跑的很快,一路来撞翻了边上不少摊一时间把个春熙路上闹得是人仰马翻。
一顶轿刚停下,轿子周边的护卫便因为这番骚乱自己护在了轿周围,那软萌的丫鬟铃铛道:“大胆,你们做什么的?!”只是现场混乱,哪有人听得清楚她在讲什么?
一番骚乱之下,护卫被冲撞的四散,轿倾倒,轿中娇嫩的人儿也跌了出来,嬷嬷和铃铛却被人群撞的来不及相扶,急红了眼的贼人撞翻了一个茶棚,眼见那茶棚碗口粗的茶棚柱子便要砸向娇嫩美人,铃铛禁不住高声道:“公主——”
可谁能听到她的声音?
白笛也是脸色惨白。
就在这关键时刻,她的手臂忽然被握住,将她拉起,徒了安全地带。
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就要道谢:“多谢——”却见眼前男子竟是蓝烁,顿时滞了滞。
蓝烁却微微皱着眉。
白笛看了一眼地面上被踩烂的糕点,道:“是全聚福的糕点吧……”
蓝烁依然皱着眉,因为他方才离得近过来拉扯,手中原本打包好的糕点全掉了下去,被人踩的稀烂,然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原本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些卷宗和竹简,因为去拉白笛被人撞了一下,等回神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且他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白笛抿唇道:“我这便帮你买。”
“不必了。”蓝烁却道,声音明显并不轻快,带着某种情绪,话间,转身去牵马。
“蓝大人——”白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以为他生气糕点被踩坏,“抱歉。”
蓝烁却没什么,打马离去。
“公主,您没事吧?!”
“没……”
铃铛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皱着鼻子道:“那是蓝大人吗?见着公主不行礼也便罢了,公主喊他竟还不理会,岂有此理!”
白笛道:“算了。”
嬷嬷也道:“这宫外虽热闹,到底也乱的紧,还是早些回宫吧。”
*
一炷香后,蓝烁来到了王府。
蓝漓正在逗弄丫头,见着蓝烁前来,笑言:“大哥,丫头用思来为名,你觉得如何?”
蓝烁却一脸认真,“卷宗丢了。”
蓝漓逗着孩子的手滞了一下,她回眸看向蓝烁,“楚国公府的卷宗吗?”
“是。”蓝烁便将前后的事情了一番,“我去京兆尹问过,抢了东西的人并没有抓到,只怕是有人针对那些卷宗,故意在春熙路闹出了那番骚乱,那份文案魏兄没有备份的。”
蓝漓将孩子交给乳娘带走,看向蓝烁,道:“可看清是什么人。”
蓝烁摇头:“如今你要想知道楚国公府旧案之事,只有拿到刑部当年案件事夷细节卷宗,才有可能。”
蓝漓的眼眸也微微一沉,之所以去吏部,并且找魏延年调阅楚国公府的卷宗而不是刑部,是因为如今刑部在三皇子的手中,惊动三皇子,势必惊动白月笙,可她却没想到有人会半路截胡那些卷宗,是谁?她调查玉海棠之事十分隐秘,不可能有人知道……
蓝烁道:“现在要怎么办?”
蓝漓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哥先回去吧,等晚些,彩云过来回报过之后,再做打算。”
“也好,你若有什么事情,记得支会大哥一声,别自己顶着,知道了吗?”蓝烁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
*
晚些,彩云回来了。
“玉海棠过几日要去大佛寺一趟。”
“你如何确定?”
彩云道:“玉海棠身边那两个丫头准备了香油符纸还有许多素斋,并且向楼中师傅请了半日的假,如若我们悄悄摸去,必然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蓝漓垂着眼眸没话。
彩云问道:“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蓝漓忽然看向彩云,“那日你将丹青放在书案之后,可再去暗中查探过?”
“没……后来后院着了火,烧了许多东西……”所以当初那些东西的踪迹现在也是无从查起了。
彩云心中有些不安,看向蓝漓,道:“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她当初用那些东西,是想引起玉海棠和梅映雪相互争斗,让玉海棠吃些苦头,可到头来却是姐……
彩云僵了僵,她心里不断的呐喊不会是这样,可现实却血淋淋的提醒事情就是她心里想的那样。
玉海棠那个女人不简单,难道不会发现丹青被人动了手脚?烟雨楼又全是蓝漓的人,只需一推敲便知是他们所为。
彩云僵着声音道:“可玉海棠又怎么会知道王爷失眠症的事情呢?”
蓝漓淡淡道:“梅弈宁。”
彩云怔住了。
是啊,梅弈宁。
玉海棠和梅弈宁关系要好,梅弈宁除了必要的应酬交际,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混在烟雨楼的,而梅弈宁又和白月笙相交甚笃,玉海棠若要想知道白月笙的失眠症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真的是她吗?
怨来怪去最后她竟然是罪魁祸首,若她不去招惹玉海棠,事情必然不会发展到后来——
蓝漓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了,不要自责,就算没有你,玉海棠迟早也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
在这京城之中,与楚国公府一事有切身关系的只有玉海棠一人,那今日大哥卷宗被偷之事,除了玉海棠,不做第二人想。
可吏部卷宗,也只是记录楚国公府的人口和关联,以及国公爷诸年政绩所为,拿走卷宗,想要隐藏些什么?
彩云却还是僵着脸不出话来。
蓝漓叹了口气,“玉海棠的事情你切记不要再轻举妄动,至于去大佛寺的事情——”
“不能去!”
蓝漓抬眸看她。
彩云忙道:“以前是我蠢笨,但如今既然知道她这样有心计,我们怎么也不能轻易就跑到大佛寺去,万一是她设计的什么呢?这次她只是挑拨了一下,王爷一怒之下,梅映雪就被打成重伤废了武功,若玉海棠真算计起人来,那还撩。”
蓝漓愣了一下。
彩云抿唇半晌,道:“那梅映雪的事情……王爷怕你想起生气,所以让我们不要提……”
蓝漓呐了呐,那件事情她后来也没提,是因为她知道,当年即便是梅映雪亲手刺了他致命一剑,白月笙却依然为了白月辰放她一马,足见白月笙对白月辰的看中,所以她不想庸人自扰,也不想让白月笙为难,怎么……
彩云道:“反正大佛寺是不能去,我会暗知—”话到此处,想到自己上一次丹青之事弄的蠢事,自责尴尬气恼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
蓝漓没言语,只是安慰彩云以后做事要格外心就是。
这自然不用蓝漓专门交代,彩云心里已经骂了自己无数次了。
静下去之后,蓝漓瞧着廊下的兰花,逗着怀中的孩子。
其实彩云的提议虽然莽撞,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吗?
这个玉海棠,以前还真是看了她。
可蓝漓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际,宫中来了圣旨,传蓝漓入宫。
*
烟雨楼
院寂寥,玉海棠还是那么爱弹琴,袅袅的琴音响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月色微升的时候还没有停歇。
抱琴心疼的看着自家姐渗血的指尖,忍不住道:“姐,歇一会儿吧……”
玉海棠没有应,手指上的刺痛与她来好像不存在一样,她面色冷凝,眼神矜淡,忽然挣的一声,琴弦断了。
抱琴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上前,“姐,你就是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你看这手——”十指竟然全都破皮流血了。
玉海棠问道:“让你做的事情怎样了?”
抱琴忙道:“姐放心,那些卷宗已经毁掉了,前面吏部府库着过一次火,部分卷宗早就没了备份,如今这一份再毁,那件事情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不是这件。”
抱琴身子颤了颤,道:“那只老鼠……”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我……我办好了……姐就放心吧……”
玉海棠沉默很久,才道:“那便好。”
抱琴心的帮玉海棠上了药,又唤来侍画摆了饭,只是玉海棠动了两下筷子,并没吃多少遍意兴阑珊。
两个丫鬟对看一眼,不敢多也无法劝解。
玉海棠怔怔的看着仿似挂在树梢上的半弯月牙,神情冰冷莫测。
十年。
她等了足足十年,龟缩在此,忍辱负重。
如今,她还能等,可他却等不了了。
这个贼老,竟对她楚弯月如此不公!
*
这是蓝漓回京之后,首次进宫。
战英和彩云随在边上,寸步不离,跟着那带路的内侍穿过长长的宫廊,直接就到了长乐殿的门前。
太监道:“王妃,进去吧,太后和王爷等着您呐。”
面前,是那巍峨庄严的宫殿,铜制鹤鼎在阳光折射下灼灼耀眼。
战英忍不住道:“王妃你别担心,王爷在里面,必然是不会让您受任何委屈的。”
彩云也道:“对。”
蓝漓看了二人一眼,彩云和战英二裙是难得如此意见统一。
彩云显然也意识到了,一边扶着蓝漓,一边瞪了战英一眼。
战英笑眯眯的当是没看到。
蓝漓深深吸了口气,入了大殿。
太后端坐高台之上,神色阴沉之际,一身凤袍竟隐隐传出几分肃杀之福
她的一侧是一身明黄的男子,帝冠下容貌俊朗,虽唇角带着淡笑,那笑意却微入眼眸分毫,因为身在高位多出了一份威慑尊贵之气,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狭长的眼眸扫过蓝漓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
高台之下左右各有桌案。
右手位上,是一个容貌端丽的女子,这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正红宫装,襦裙正中胸前绣着丹凤朝阳的图案,飞凤髻左右各插着四只金步摇,也冲蓝漓看来,那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她的眼神虽平平,但蓝漓却感受到这个女子对她的不喜。
这是——
皇后吧?
蓝漓很快明白,估摸着是因为蓝烁罢了太常寺少卿一事自己也被这位玉皇后迁怒了。
皇后身边是一个绝色的宫妃,笑容谦和客气,对蓝漓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皇后瞧着她那动作,视线一冷,别过脸去。
下首上位是白月笙,见她入殿便起身来迎。
蓝漓今日穿了一件烟色长裙,同色绣百合花的褙子,长发绾成了简单而不失典雅的朝云进香髻,别上一只纯金点翠簪子,外罩带毛圈纯白色披风,一眼看去清丽出尘,眼底还闪着慧黠光芒。
蓝漓行了礼:“见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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