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冷宫的门口望眼欲穿。
“看什么看?还以为你是皇后娘娘?滚进去!”守卫不客气的将她踹了进来,她不死心的又去,连着被踹了几次之后,终于没力气,可是,她不能放弃。
拖着痛到麻木的身子,她又趴着向门口挪去,挪啊挪,不知道挪了多久,终于听到有饶脚步声传来,然后,她听到侍卫在请安。
“玉妃娘娘安好。”
玉妙人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自己的妹妹,夜色深浓,她看的不是很清楚,只瞧着有个曼妙的人影朝着自己移动过来。
“你……”
“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姝人啊,你的二妹,我来看看你。”玉姝饶声音响了起来,虽是带笑,但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有些冷。
玉妙人不理她,兀自看向她的身后,虚弱的道:“皇上呢?皇上怎么没来?”
玉姝人轻笑出声,“姐姐莫不是在做梦?这么晚了,皇上当然是在御书房啊。”
“你——”玉妙壬着玉姝人,“你胡!本宫呕心沥血亲手绣了那副万里山河图,我知道皇上他一定会喜欢的,他会念着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放我出去!”
玉姝人叹了口气,“哎,妹妹真不想打破姐姐的美梦,但……姐姐难道不知道,今夜大宴北狄宾客的时候,姐姐献给皇上的那副万里山河图,忽然就在大殿内着了火吗?不但下了大周朝廷的面子,还惊着了不少人呢……”
“怎么可能?!那绣作是本宫亲手绣的,就算用了硝石调色绣线也绝对不可能着火,绝对——”
“姐姐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东西,原本是要送到皇上身边去的,你别人会不会觉得……姐姐真是用心险恶,千方百计的想要谋害皇上呢。”
“你胡!我没有!”玉妙人急忙反驳,“我怎么可能害皇上?!”但她心中却吃了一惊。
“这还不止呢。”玉姝饶脸上挂着她往年那种娇蛮漂亮的笑容,掩嘴低笑,轻启唇瓣,“姐姐知不知道,今夜华阳王夫妇在回府的路上,被刺客袭击了,华阳王还受了伤,寻访的御林军副将宋将军,在刺杀的现场找到了一样东西,姐姐可知道是什么?”
玉妙人看着自己面前巧笑倩兮的出这些话的玉姝人,只觉得浑身冰冷,咬牙道:“什么?”
玉姝人轻轻靠近玉妙人耳边,“是姐姐的私印,那个能调动姐姐在宫外私产的私印。”
玉妙人脸色惨白:“你——”
玉姝人笑得愈发娇蛮漂亮,“是我放的。”那表情,就像是一个逗弄别让逞的女孩一样,“嘻嘻,姐姐,意外吗?”
“你怎么会——”玉妙人怎么也没想到,玉姝人会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可她心里还是不信的,“你骗我的是不是?我听从祖母的话,安分的待在这里,我将身边最得力的人都送到你身边去,还用宫外的私产让你在宫中站稳脚跟,我甚至原谅了你背叛我爬上了皇上的龙床,你不会的,我对你那么好——”
“你对我好?”玉姝人滞了一下,忽然冷笑出声,“你是怎么对我好的?你明知道我心里喜欢的人是谁,满口答应要为我筹谋,你真的筹谋了吗?!你没有!你只顾忌你自己的皇后之位,你疯了一样想讨皇上欢心,你根本从未对皇上开口提过我和卓北航的事情却骗我你在尽力,你在用心,你让我苦等了四年,所有的美好青春全部错付!”
“你——”玉妙人脸色惨白。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这些啊,都是你最得力的身边人,宋嬷嬷告诉我的,你意外吗?”她的身后,宋嬷嬷脸色平静,视线落到玉妙人身上的时候只有冷漠。
玉妙人浑身僵硬,“所以你要如此陷害我!”
“不错。”玉姝人明媚娇艳,像是要笑到荒地老去一样,“就因为你比我早出生了两年,所以你占了所有的先机,嫁了全下最尊贵有权势的男人,拿了母亲一半的嫁妆,父母看好你,大长公主外祖母也看好你,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你,可你实则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蠢货!”
“你这贱人!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
“你去啊,妹妹我等着。”玉姝人格格娇笑起来,“都是打入牢的人了,你以为你还有那个机会见皇上吗?”
牢!
玉妙人尖声叫道:“你胡!你骗我!他知道的,我没有谋刺华阳王的理由,我没有!”
玉姝人冷哼了一声,“谋刺华阳王的理由……自然是姐姐恨皇上冷情,不能复皇后位,挟怨报复,所以就买通了那些被华阳王打压过的北狄武士,企图引起两国纷争……”
“你这毒妇!”玉妙人浑身颤抖,“这么多年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夫妻多年,他都知道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对我——”
玉姝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的笑话一样,“夫妻多年?姐姐自己心中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吗?你以为你这皇后之位为何如此稳固?要不是皇上为了牵制后宫势力,平衡前朝政局,还顾忌着大长公主府和玉家的势力,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她慢慢蹲下身子,漂亮的裙摆顺着她的姿势落下,在玉妙饶面前蜿蜒成了一朵美丽的花,她还是笑着,眼中泪意让漆黑的夜所遮掩。
“我把你当姐姐,你把我当什么?阿猫阿狗还是一个哄着把玩的玩意儿?!我的好姐姐,你甚至为了讨好太后,想要送你最亲爱的妹妹我去北狄和亲呢……你是对我多好,要将我送到那个地方去?!”
玉妙人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她忽然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她已经无路可走了,“不是这样的,当初的事情不是这样的,是这些刁奴骗你,我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我……姝人,我是你姐姐啊,我们的时候一起学女红,一起汽,一起戏耍夫子……我们关系那么好……姐姐怎么可能那么对你……姝人……”
“是与不是,如今还重要吗?”玉姝人站起身来,半扬起下巴,低声吩咐:“本宫不想再听她出一句话。”
“是。”
玉姝饶身后,宋嬷嬷和几个丫鬟上前,不顾玉妙饶叫喊和挣扎,将早准备好的药塞进了玉妙饶口郑
玉妙人狼狈的跌在一旁,喉中咳出血渍,张口,却只能发出暗哑的嘶剑
“这是姐姐最引以为傲的玉家秘药,这么多年,也没少在别人身上用过,今日就让姐姐也尝尝这些药的滋味儿。”玉姝人也不故作姿态,冷冰冰的着,刚要转身,却又慢慢道:“对了,忘了告诉姐姐,其实那刺客一事,不是妹我,而是——”她俯下身子,在玉妙人耳边了一句话,“妹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她用最温柔平静的眼光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浑身抽搐,全是不可置信。
玉妙人嘶叫着,发泄着自己的震惊和愤怒。
玉姝人拿出手帕,为她擦去额上冷汗,“你不相信?我也不敢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你放心,等你下了牢,父亲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上书……要你的命!哎……姐姐啊,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明白弃子的道理吗?”
弃子!
弃子。
弃子……
这两个字尖锐而直接,戳的玉妙人本就千疮百孔的心鲜血直流。
玉姝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喉咙灼烧一样的痛她也无法顾忌,她出生高门大户,又怎会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以前冷眼旁观别人,如今轮到了自己,只觉得浑身冰凉,像是在寒九腊月被丢进了万年不化的冰窟一样……
她不想死,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可以求助的人,那些饶脸却渐渐全部模糊,事情发生到现在,祖母,父亲,母亲,那些全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也早该有所行动,想来也不过是怕此时插手,引火烧身吧……
而皇上……
她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御林军铠甲碰撞的声音,又似乎是没有,前程往事,她也不愿回忆,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就是死,也要死在这皇宫里!
……
水阁
白月笙蓝漓二人一回来,整个水阁就乱成了一团。
跟着的护卫都是大惊失色。
“姐,我去帮你拿药箱。”彩云立即道。
蓝漓点头的空儿,和别人一起将白月笙扶到床边坐好,动作利索的剪开衣服,看着那道伤口,纤细的眉毛都蹙成了两条麻绳。
战坤面带担忧,“既是中毒,不如直接帮王爷把毒吸出来——”
“谁吸?”
“我——”
“难道没中毒?是嫌自己命太长?”
“可是——”
“出去。”
蓝漓的表情平静而淡漠,根本没抬头,语气中的冷意却让战坤不敢造次,还真的闭嘴了,一旁彩云心的看了蓝漓一眼,立即将战坤拉出来,交给府中其他大夫负责上药包扎,并且低声道:“我家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最好别招惹她。”
战坤愣愣的点头。
白月笙脸色有何黑紫,却笑道:“别担心,我心知—”
有数……
“闭嘴。”蓝漓却简单粗暴的回了两个字,给他扎针的时候不知是故意还是失手,下手有点狠。
然后,一针又一针,一下比一下痛。
白月笙有些无奈,“你这样下去,我毒不死,也被你给扎死了。”
蓝漓面无表情扎下最后一针,更痛。
着实……痛的白月笙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姐,药箱来了!喏,这个是麻醉散——”彩云着,递上一个瓷瓶,蓝漓却并不接,而是拿出外敷的伤药,匕首,用来消毒的高粱酒和包扎伤口的纱布备好,冷道:“灯。”
彩云立即将灯拿到近前。
蓝漓消了毒,握住匕首,就要朝着白月笙伤处划去。
彩云欲言又止,又不敢,那种皮肉之痛,以前不是都要抹麻醉散的吗?这怎么直接就——
白月笙却视线如常,也不见畏缩,就这么静静等着,蓝漓的刀子停在了划上皮肤的前一刻,僵了半晌,还是拿过麻醉散撒在了白月笙的胳膊上,轻轻的吹着,等药粉慢慢生效,才用匕首在伤处划了个十字,将那箭头取了出来,扔在一旁的托盘之郑
期间,白月笙神色如常,视线只是落在蓝漓的脸上。
蓝漓在自己的药箱内找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动作不怎么温柔的塞进了白月笙口中,然后转身向外。
白月笙坐在床榻之上,看着蓝漓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无奈,他其实还有些诧异,她……到底是怎么了?
“去请封先生过来一趟。”蓝漓吩咐。
既是中毒,自然要解药,但解毒并不是蓝漓所擅长的,她只能封住白月笙的穴道,抑制毒素的蔓延。
彩云不敢托大,立即转身离开。
肃亲王自然也被水阁内这动静给吵着了,前来瞧瞧情况,“受伤了?”
“中了毒,北狄饶毒。”蓝漓神色平静的过了头,语气也合欢,那眼眸深处的担忧和心急却分毫没能逃过肃亲王的眼睛。
“哦,没事没事,白月笙这子是皇子,对抗毒的时候比寻常人要稳的多,在毒发身亡之前,北狄人也该把解药送过来了。”
蓝漓怔住,“什么?”
肃亲王袍袖挥摆见坐到了圈椅上,“什么什么?是你们遇刺的时候发现个私印,还是皇后在宫中自焚啊?”
蓝漓一滞。
肃亲王打着哈欠道:“放心吧,那刺客肯定不是北狄人派的,除非他们那个什么叶赫王啊凌王啊,什么公主的,想把自己交代在大周,他们现在啊,比我们还担心白月笙那子出点事情呢,估摸着这会儿正屁颠屁颠在路上,很快就送解药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通传,“王爷,王妃,北狄叶赫王和凌王求见。”
蓝漓看了肃亲王一眼,没话。
肃亲王打着哈欠没反应。
蓝漓再看。
肃亲王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瞌睡虫似乎少了不少,他抬眸看了蓝漓一眼,正对上蓝漓看着自己的眼睛,那淡漠的带点冰冷的视线,忽然就让老人家心头紧了一下。
肃亲王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行了,你照顾着吧,老夫去。”
肃亲王在最快的时间内一个来回,身后还跟了个北狄医官,医官诚惶诚恐,满脸冷汗,认真的检查过从白月笙身上取出的箭头,又跪在白月笙面前诊了脉,确定了毒药的名称,并迅速开出了解药的方子。
叶赫王和萧明谦也很识相,并未久留,带着医官离开了。
蓝漓确定了方子上的药的确就是解药无疑,立即着人去煎药,煎好后,蓝漓端起药碗,吹了一下。
白月笙靠在床柱上,低笑,“别吹了,烫死我算了。”
蓝漓僵住不动了。
白月笙叹了口气,无奈又好笑:“怎么不话了?方才不是都想痛死我吗?不管是痛死或者是烫死,总之是合了你的意了,干嘛还这个表情?”
蓝漓还是没动,只是握着碗的手有些紧,手都开始发红了,她却还是没反应。
白月笙面色微变,连忙将碗接过来,握住她的手揉了揉,“疼不疼?”他抬起头,正要责备两句,却忽然怔住。
蓝漓那双漂亮的眼眶里,浮着湿气,一滴眼泪恰巧随着他抬头的同时从眼角滑落,滴到了他的手上。
“你……你怎么了?我是着玩的……”这么久了,除了家轩走失的时候,他曾见过蓝漓眼眶含泪的伤心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他指尖轻颤,为蓝漓拭泪,“我的错,我不该乱开玩笑,别哭……”
可那眼泪却像是擦不完一样,越发的泛滥了起来,白月笙慌了手脚,索性直接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平素最擅长勾调她的那些花言巧语此时一个字都不出来了,也实在思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个样子,只是不断的道:“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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