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想到……”蓝漓怔住了,因为按照战阁前面传来的消息,玉姝人死的莫名,似乎就是和云音有关系,一个看起来不受宠处处被人限制甚至还地位尴尬的公主,居然有这样的心计……
怎么能让她不震惊?
“可她为何……”蓝漓意外之后,镇定下来,“她受大长公主庇护,按不该做出这种背叛的事情来,难道就不怕大长公主发现吗?以大长公主的心性,若是一旦发现被人背叛,只怕那个人绝对会比死还难受。”
“想想大长公主对待玉家姐妹,对待玉夫饶态度。”白月笙淡淡道:“她对自己嫡亲的女儿孙女尚且如此,又怎会真心实意去对待一个民间女子所出的公主?所有的人在她的手上不过是棋子,权衡利弊,有的人放在重要的位置,有的人没有用了,自然成为弃子。至于云音,只怕连棋子都算不上,因为出生不高,德行修养也并不出众,就算以后成为工具婚配出嫁,为拉拢朝臣,一般的世家大族也未必看得上她,要么做人继室侧室,要么下嫁寒门。”
蓝漓柳眉紧蹙,虽然白月笙的直白而犀利,但她心中却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如此,云音地位尴尬,只怕大长公主偶尔的抬捧,也只不过是为了与太后斗气罢了,哪有什么真心。
蓝漓想到什么,“那她对那梁地的梁王也是如此吗?”
“梁王是明宗嫡子,姑母素来爱重,你道这些年大长公主府上为何永远入不敷出,还要不断在四处搜刮财务,连玉家的钱产也不放过?”
“为何?”
“那是因为梁地荒凉,梁王就算尽力,也难免管理不善,姑母自是看不得他受苦的,银钱大部分都转运去了梁地。”白月笙轻哼了一声,笑道:“你以为姑母每年让人准备一份宫中的蜜糖糕快马加鞭送往梁州是为了什么?都是份额数十万的银票,藏在了糕点之郑”
蓝漓不知道该些什么,半晌,“看来,重男轻女的事情,哪里都有啊。”
一旁的蓝烁听着这些密事,由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已经缓和了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以前也并非不曾留意这些事情,但到底忙于工部的事务,许多事情也没时间和心思深究,如今真正得知其中密幸,忽然有些下意识的觉得,这样认真为朝廷做事,到底够还是不够呢?
慢慢的,蓝烁开口道:“按照王爷的法,大长公主既然要对付玉尚书,只怕也不会简简单单准备这么一件事情,单凭这件事情,也实难搬到玉尚书。”
“是啊。”蓝漓也点头,“就算真的祸水东引到了周氏身上,最多是周氏心思狠辣,行为不端,证据确凿之下,也牵连不了玉守信,玉守信毕竟深得皇上信任器重,朝中现在诸多事情都由他负责,绝难轻易倒台,更何况,皇上心中应该明白大长公主的心思,只怕也不能那么容易让她顺遂。”
“是,随意姑母今夜,必有后招,且一招更比一招狠,让玉守信防不胜防,让皇兄也会让步。”
“你知道?”蓝漓挑眉。
白月笙摊手,“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蓝漓怔了怔,“这又是为何?”
“玉守信这尚书,到底有几分真能耐,你我皆知。”白月笙慢慢道。
蓝漓滞了一下,看向蓝烁。
这玉守信任工部尚书几年以来,几乎没有什么建树,工部的所有事宜都是一团糟,他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器重,归根到底是因为着书,和对滨州治灾一事提出的颇有成效的办法,而这两件事情,帐中三人心知肚明,都是蓝烁的功劳,玉守信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白月笙淡淡一笑,意有所指,“既本就不是他的功劳,这工部尚书,换个人来又何妨?”
……
大帐之内。
气氛虽然已经不如发生投毒事件之后的紧张,但因为歌舞助兴,以及明秀公主那一舞的风姿,到底还是有所缓解。
众多王公大臣现在对和亲一事的态度也有所变化。
一开始,明秀公主在京中搞出各种动静,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这些王公都是官场混迹过的,人精之中的人精,又岂能没想明白个中原因?
那是因为明秀公主志不在和亲。
这和亲的事情,历来都是由大周嫁公主过去,以示邦交友好,北狄还未有公主嫁到大周,就算隐约传出这种的声音来,这些王公也未曾认真过,他们都知道,明秀公主是北狄王的掌上明珠,又怎舍得让她嫁到原在千里之外的大周来,不定是谣传呢?
但今夜北狄公主这一舞却自发的让这则顾虑破灭消失,无影无踪。
明为献舞,实则不过是展示才艺和实力,若非为了和亲,又岂会如此多此一举?
萧明秀毕竟是北狄公主,还深受北狄王的宠爱,谁若娶她为妻,成为和亲人选,必定身价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大周新贵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不禁跃跃欲试。
但也有那书呆反应不过来的——
比如赵廷之,他也沉浸在方才萧明秀一舞的风采之中,不过,他关注的却是……
“为何银质的流苏会忽然变成坚硬的箭,宋兄,你可知道?”
宋家大公子颇嫌弃的离他远了些,“我怎么知道?”
赵廷之不屈不挠又去问别人,但每个人都知道他这脾性,若不是顾忌着场合,还有不远处的赵太傅,早将他不知踹到何处去了。
但偏生赵廷之就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他皱着眉,站起身,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的,就想朝着萧明秀的方向过去,询问她到底那是怎么办到的。
他还有别的疑问,比如那个烟花,那么黑,怎么看的清楚?那短弓是藏在何处拿出来的,为什么他盯着看没闪眼睛都找不到东西呢?
但,到底也是重要场合,赵太傅深知儿子的脾性,所以早早让老管家和一个得力的奴才跟在了边上,赵廷之刚站起身子,直接就被两个人按了下来。
“公子啊,老奴求求你看看场合好吗?您瞧——皇上还坐在上面呢。”
“可我——”真的很想知道啊。
“求你了公子……”老管家声音很低但是很严肃,却又带着几分祈求,老脸都快戳到地上去了,“你就算真的想做点什么,起码等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吧?您这样,是要气死老爷吗?”
赵廷之愣了一下,呐呐坐下,不懂自己为何会气着父亲,似乎父亲经常莫名其妙生气吧,真的跟他有关系吗?他就是求知欲强了些,难道有错?
话,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抢着站起来找萧明秀了,但是因为疑惑没有解开,所以皱着眉头不松开,百思不得其解。
女客席上,安玉霞因为陆丹衣和云音着话,所以百无聊赖,倒是将这一幕看的很彻底很清楚,禁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声。
正在聊着的云音和陆丹衣朝她看来。
云音的脸上还是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不因为安玉霞对她的不喜欢有介怀。
陆丹衣却是皱了皱眉,“你做什么?”这里毕竟不是随意笑闹的地方,若是给人抓住了把柄,免不得安玉霞自己吃亏。
安玉霞凑到了陆丹衣身边,低声道:“你瞧那儿。”
陆丹衣顺着她指的地方瞧过去,正巧看到赵廷之愁眉苦脸一副深思模样,下意识的便皱了皱眉。
安玉霞笑道:“你这未婚夫可真可爱,方才差点跳起来跑去找萧明秀呢,你他不会是也看上萧明秀,想做北狄的驸马吧?”
“别胡。”陆丹衣口气有些严肃。
安玉霞打趣,“别什么?别他是你的未婚夫,还是别他看上了萧明秀想做北狄驸马?”
这赵家和陆家是百年的世交,多年前陆丹衣出生的时候,便被赵家定为儿媳,只等孩子们长大便办了婚事,哪里知道赵家子嗣单薄,几个孩子都早早的夭折了,直到赵廷之才长了这么大,当世大儒一言九鼎,那定好的亲事,就落到了赵廷之的身上。
陆丹衣一直很是不以为然,她今年十八岁,这赵廷之也是十八岁,看起来却一副没长大的样子,着实并非陆丹衣心中理想的夫君人选,但父母之命在前,她又拒绝不得,恰逢如今皇后大丧,三年之内不得婚嫁,她也算是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想着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谁知安玉霞哪壶不开提哪壶,着实让陆丹衣有些抑郁。
安玉霞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丹衣这个表情,当即笑意也加深,忘记了对云音的讨厌,拉着云音揶揄起陆丹衣来。
云音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但都是恰如其分,多一份则显得刻意,少一分则显得诚意不足。
安玉霞竟不知不觉间觉得这个公主似乎顺眼了一些。
“你是不知道,表姐啊,可头疼了呢。”
“是吗?”
“当然是,你看看赵公子,分明就是个大孩子嘛。”
“的确,但瞧着倒也是可爱。”
“你话挺中听的,不像我,嘻嘻……”
陆丹衣无语,气的不想理人。
坐在前面的白笛淡淡一笑,自家这舅灸性子嘛,好也好,不好也不好,但他的心是好的,比之京城诸多的王公贵族家的公子都要好。
白笛的边上,红袖大长公主将身后三个女子的话揽入耳中,神情如常,但对云音的感觉,却变了许多,也许,这云音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能受得住奚落,能顶得住委屈,极有韧性,若是加以培养,不定以后可以派上大用场。
一旁,宋嬷嬷不知何时去而复返,低声对大长公主道:“都准备好了。”
“嗯。”红袖大长公主慢慢点头,广袖之下双手交握,背脊挺的笔直,气度不凡仪态大方,俨然就是皇家尊贵代表,凤眸之后三分犀利,两分深沉,掺杂着五分冷意,一眼看去,高贵不可亵渎,但眼眸的深沉,却掠过几缕狠厉和冷笑。
今夜,既然已经动手,便不会这样罢休,她已决定断去臂膀,那玉守信,也必须是要跟着下水的。
……
那方,赵廷之百思不得其解,好几次想起身过去问萧明秀,但都被老管家和那身边得力的奴才压制了下来。
老管家想要哭了,“公子,求您放过我好吗?若在此时你闹出什么事儿来,就算老爷不劈了我,皇上恐怕也会一怒之下要了老命命啊。”
赵廷之看着老管家,觉得他真的很伤心啊,但自己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而已,真的就这么难吗?他也略微是知道父亲脾气的,更知道这场合,容不得他造次,只好按捺心中求知欲,叹息一声,“那我不要坐这里,我去那边安静一会儿。”
顺便好好想想清楚。
周围都是贵公子。
男子么,坐在一起,一开始还能装模作样的讨论诗书礼仪,着着,就讨论起萧明秀以及别的贵女来,他真的觉得有点啩躁吵人,影响思绪。
老管家露出千恩万谢的表情来,“好好好,老奴陪您过来,来,到这边来,您先坐下,老奴帮你将您的茶水都拿过来。”
“好。”赵廷之点头,窝在角落的圆桌上,撑着下颌还在思考。
老管家转身的时候,似乎听到了什么咔嚓的一声,他掏了掏耳朵,一切如常,便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于是继续向前。
咔嚓!
身后,忽然响起较大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老管家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回头的瞬间,又听得咔嚓一声,赵廷之所坐的那个位置的竖柱忽然断裂,半边帐子塌了下来,压灭了原本竖着的灯火,账内王公惊慌失措。
一时之间,账内乱成一团。
白月川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冷意和怒气。
王进伺候在跟前,忙扶住白月川,“万岁爷,您心。”冲着下面大喊,“还不赶紧点灯?都愣着干嘛?”
外面伺候的太监顾不得点灯,先迅速将火把拿了进来,大帐之内,一得到光亮之后,原本乱做一团的情形稍微缓解。
“卓北杭。”白月辰唤了一声。
“臣在,臣立即前去查看。”卓北杭领了命,带着骁骑营侍卫前去。
只听一个老人惊声道:“公子——”
帐篷塌了一个角,有不少人被压在下面受了伤,赵廷之离得最近,被梁上的杆子掉下来压在了最底下,任老管家如何呼喊,就是没有半点声音。
赵太傅反应过来,脸色都吓白了,那可是他赵家唯一的血脉了啊。
赵太傅踉跄着上前,老管家想要扶持都摆甩到了一边,“廷之……廷之是不是在下面?!”
老管家颤声道:“是……公子刚坐过去,就——”
赵太傅只觉浑身血脉上涌,头晕目眩,差点便昏了过去,还好老管家连忙扶持,这才未跌倒在地。
赵太傅是白月川的启蒙恩师,这一变故,当即让白月川脸色越发阴沉,淡淡下令:“今日宴会到此为止。”
众人自然不敢多,连忙告退。
骁骑营的侍卫已经前去救人,被压住的官员亲眷不想离开,但不敢违逆了白月川的圣意,全部徒了外面等候着。
陆丹衣和安玉霞两人全愣住了,事出突然,完全无法反应。
白笛疾步走上前去,扶住赵太傅的手臂,道:“舅舅吉人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陆丹衣身为晚辈,也忍不住上前,道:“赵大人不要太过担心,丹衣瞧着这帐虽然塌了,但边上结构尚算结实,竖梁和横梁搭在一起,尚有空隙,您看,救出来的人不都没事吗?最多也只是轻伤,你别急坏了身子。”
赵太傅喘息着看向陆丹衣,欣慰的点零头,但到底是自己最亲的血脉,哪能是不担心就不担心的呢?脸上的愁绪和着急明明白白。
大长公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此时方慢慢站起身来,“如此场合,居然塌了营帐,简直丢尽了我大周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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