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说过，没有杀不死的敌人。”

        轻佻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大笑出现在了黑暗的角落，数道黑衣包裹的人影也随着这些话音一同落到了大厅之中，领头的盟主与依旧俊朗无比的蓝发青年也踏着积水与重整旗鼓的气势，走向了铁林与怀抱女仆玩家的段青所在的方向：“看看那个杀人无数的女魔头之前多么不可一世，现在不还是被我们一枪撂倒？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这些特制的子弹，原本是打算给那个得到了‘不死之身’的断天之刃准备的礼物，结果没想到会被那个女人舍身挡下……真是令人心生怜惜的亡命鸳鸯呢！”

        “没关系，至少我们解决了对方阵中的一员大将，稍后等再解决掉铁林之后，我们再慢慢料理那个什么事都做不到的废物断天之刃好了……哈哈哈哈！想想就忍不住心情舒畅啊！”

        “没错没错！死得好！死得好啊！咱们另一边被她屠杀了那么多遍的弟兄们，现在也都可以瞑目了！老刘！快去把消息传回去，安慰安慰他们受伤的心灵！给你们也记个一等功！”

        “我说，这是已经无视了我的存在了么？”

        堂而皇之地向着大厅中央走去的人群前方，属于铁林吊起眼皮的那张臭脸逐渐浮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手擎着长刀的他用高大魁梧的身躯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饱含煞气的目光也与这群人的目光纷纷撞在了一起：“刚才的那几枪，也都是你们放的吧？”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铁林先生，但我还是要稍微提醒你一下：已经与我们在上层区有过深度‘交流’的你，无论是属性、能力还是招式技巧，都已经被我们摸透了，你已不再是‘威胁’。”没有选择直接硬碰硬，停下了脚步的盟主脸上的笑容也并未消退：“当然，我们非常感谢你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作出的贡献，让这一次的交锋有了一个美妙的结局。”

        “看来你们是特意前来耀武扬威的。”铁林阴沉着脸回答道：“以为抢到了点优势，自己又有那么点小本事，就能靠着人多势众横行无忌、为所欲为？我铁林今天就要用我的铁钩和弯刀，好好给你们上一上人生的最后一堂课——喂！快准备开打了！”

        “你还要伤心到什么时候？”

        他回过头，冲着身后的方向大声喊道，位于这个方向远端的段青也缓缓放下了自己怀中抱着的冰冷躯体，带着手中紧攥的一道墨蓝色的光芒缓缓站了起来：“钴蓝原矿粉末，海露幽兰，还有衔尾鱼的鱼油……都是些非常珍贵的材料呢。”

        “断天之刃。”

        尽管知道此时的段青几乎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但隔着一段距离的盟主还是不由自主绷紧了身子，手中的手杖也朝着段青遥遥指去：“你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逃了！乖乖放弃抵抗，束手伏诛吧！”

        “伏诛？哼呵呵呵呵。”发出了只有反派会发出的低笑声，段青按着自己满脸的珊瑚增生体摇头反问道：“你们居然要我伏诛？”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你能赢？”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盟主试图用自己的气势压过段青的笑：“能帮你的人已经被我们一个个解决，剩下的只有铁林一个boSS，待我们解决他之后，我们自会向你补上之前说好的‘大礼’。”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段青将拳头举到身前，紧握的手掌也跟着缓缓摊开：“你们准备的‘大礼’，应该就和这东西有关吧？”

        在他的手心，之前没入女仆胸口的弹头正在所有人的眼前闪耀着晦暗的墨蓝色光芒，不知何时被灰袍魔法师取到手中的它随后也在一阵毛骨悚然的低笑里渐渐融化，最后化作浓稠的液体从段青的手心中滑落：“这倒也可以想象，毕竟你们在这里窝藏了这么久，对这里的水也研究了这么久，找出几个‘永生克制之法’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你们将这种剧毒涂抹在子弹上，希望可以一枪送走我的性命。”说到这里的段青摇了摇自己的头：“我非常佩服你们的心态，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你们居然还有脸出来跳呢。”

        “没关系，不知如何驾驭水之力量的你，是不可能控制这些‘水之殇’的！”盟主一脸铁青的景象中，位于他背后的水的三次方梗着脖子跳了起来：“你躲得过第一次，躲不过第二次！躲得过第二次，也躲不过这里无处不在的水流！等毒素缓缓注入到你的身体之后，你马上就会感受到万蚁噬心的痛苦！然后——”

        “所以我才会说，你们不应该‘杀死’我。”

        摇着头吐出了最后这些话，段青摇摇晃晃地向着大厅中央走去：“换做是我，遇到了一个毫无还手能力、因为某种变异而杀不死的存在，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那还不赶紧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让他生生世世不得逃出这里。”

        “这样他不仅现在做不了任何事，今后也无法对自己产生任何威胁。”说到这里的段青再度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就连四周的空气仿佛都有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如果可以的话，我说不定还会一直想办法折磨他，哼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谁让这个人如此可恨！”

        “……你休想迷惑我们。”四周哑然无声的景象中，还是面色不豫的盟主摇着头率先回答道：“你想让我们放你一条生路？好继续寻找反击的的机会？你的这张烦人的嘴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次了，不管你再怎么鼓动那根舌头，我们都会把你赶尽杀绝。”

        “哈，很高兴看到你们不愿意收手，因为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收手。”段青仰头望着黑暗的大厅上方：“我也好，凝兰也好，甚至包括之前的吕板凳也好……我们都是冒险者，一次任务的失败代表不了什么，死了也就是死了，根本不会有所怨言。但是——”

        “这一次，我很生气。”

        将目光落回到了眼前的大厅中，段青仿佛将所有明里暗里的人群都望了一遍：“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打算再说那些虚伪之言了：你们给我等着。”

        “今天的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他阴寒着脸，吐出的一字一句也跟着一起钻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休想好过。”

        “哈哈！好！”未等盟主等人开口回应，名为铁林的魁梧男子就带着一声长笑应和道：“没想到能从现在的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说的没错！天底下只见过海盗欺负别人，哪有别人欺负海盗的道理？”

        “我已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段青声音虚弱地回答道：“这让我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时候——”

        砰！

        未等他说完这句话，一道凌空飞过的冰柱就击中了他的头部，自大厅正中央升起的无数水之幻形也带着各自的怒吼声与水流的颤动，将刚刚收起了施法动作的盟主笼罩了起来：“放狠话是吧？死鸭子嘴硬是吧？还不是被我一招撂倒？”

        “断天之刃倒了！弟兄们，杀！”

        “海之加护！”

        “布下结界！老刘阿琛，动手——”

        厮杀的声音开始在大厅内爆发，来自复仇者联盟的玩家阵营也发起了对铁林的最后总攻，越来越激烈的战斗喧响却是在段青的耳中变得越来越遥远，最后与他的意识一起沉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被刚才的那一发冰柱射击打空了最后的血量，这位灰袍的魔法师不知第几次陷入了濒死的状态，属于虚拟真实世界特有的“死亡过程”也开始在段青的眼前回溯，阵阵纷繁复杂的光影变化之后呈现的则是令段青熟悉无比的那片无垠的白色：“……呼。”

        “终于来了。”

        登陆世界的白色天地之间，令人熟悉的一袭白色衣袍随后出现在了段青的眼前，披着这袭衣袍的黑发女子坐在乳白色的桌凳前方，背对着段青的模样就像是早就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样：“我就知道你会来。”

        “奇怪，难道我真的会死？”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回望着对方背影的段青原本沉重的心情中也多出了几分惊讶：“也罢，万策皆尽，认栽就认栽吧，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报仇——”

        “看来你没有想出那个问题的答案。”背对着段青的薇尔莉特摇着头回答道：“我之前托付给你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说‘水的意义’？”段青失落的眉毛微微上扬了少许：“怎么可能？我当然有答案！答案就是——”

        “嘘。”

        白色的桌椅与桌椅上摆放的茶盏瞬间消失了，披着一袭白袍的女子也突然移动到了段青的面前，原本年轻美丽的那张脸此时也浮现出了与稚嫩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微笑，牵动而起的手指也缓缓挡在了段青的嘴唇上：“不要说出来。”

        “若是你真的得出了答案，那位于海之底的水元素之泉，罗德里克遗迹的中心，你就应该能在那里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方法。”近在咫尺的距离中，薇尔莉特吐气如兰：“身为你的追随者兼你的导师，我自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在你这一边，比如……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证明自己得出了那个‘答案’。”

        “你能行么？”

        “……男人哪有说自己不行的。”

        感受着那温软柔弱的手指渐渐从嘴唇上移开，段青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当然能行。”

        “很好，那就回去吧。”莹白色的光芒随后在天地之间形成，伴着薇尔莉特的话音逐渐变成了一抹翠绿，按在了段青的胸口上：“很遗憾，本来还想亲眼看一看长满了珊瑚的你究竟有多么滑稽呢。”

        “我可不想让你看见，因为我不想再经历一遍这种事。”段青的苦笑逐渐掩埋在了胸口被填满的翠色光芒中：“剩下的元素之泉还有几个？一个？下一次能不能换个人来执行这种任务啊？”

        “等结束之后再说吧。”薇尔莉特的声音已经在段青的意识中渐渐飞远：“对你而言——”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呢。”

        无垠的白色迅速沉降成为无尽的漆黑，段青再度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意识之海内，无数斑斓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侵染了漆黑的幕布，将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画组合到他的眼中。无止境的下坠感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对话也逐渐取代了他耳中的剧烈嗡鸣，已经眩晕无比的段青试图分辨出这些信息，但却只能从所有的嘈杂声中寻到只言片语：“……德里克必须……为此，我们必须……”

        “想要留下这些……我们得先取得……的同意，斯皮尔斯大人，您……”

        “如果……部不同意，我们当然也有……的手段，那就是——”

        “那就——着手准备吧，以罗德里克之名。”

        哗啦！

        似乎是冲破什么障碍，段青的沉降身躯突然变得缓慢下来，他大口大口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回望着自己刚刚突破而出的那层薄薄的、倒悬在自己身体上方的水膜：“这是——”

        宛如深海底端的失重空间中，灰袍魔法师努力地划动着自己的四肢，巨大的漩涡随着他逐渐摆正的姿态而倒悬在一望无际的水膜形成的世界边缘之下，与环绕在其周围不停旋动的无数其他圆球一起组成了一座正在运转的广袤星海：“——什么地方？”

        “先知大人，第十三颗‘星辰’已经准备好了。”

        还未来得及对眼前出现的宏伟景象发出感慨，之前出现过的对话声又一次回响在段青的耳边：“但依照先知大人的设计，想要构建完美的天空，至少需要八十颗以上的‘星辰’，现在——”

        “我知道你们很着急，因为王朝的气数已尽。”耳熟的嗓音随后出现在了这场对话之中，回答了之前那道声音的疑虑：“你们继续寻找合适的素体吧。”

        “缺失的部分，我会想办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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