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岸戎马一生,说起话来铁骨铮铮,“我讹钱?你个死小子,有你这么诋毁我的吗?!”
商盛收起了调皮的语气,转而变成了紧张,“大舅,不开玩笑了。我三叔现在行踪成谜,其他我不担心,我担心余伊再遭埋伏。我们在明,他在暗,防不胜防。”
赵嵘岸从不管商圈的事,但商盛是他亲外甥,生命都遭到了威胁,他不得不管。
“找两女的,贴身保护。”
“那不行,余伊肯定不同意,而且这样反而暴露目标。”
“你事真多。”
“余伊怀孕了,还是双胞胎,我能不小心吗?”
“双胞胎?”尽管看不到,但赵嵘岸高八度的嗓音出卖了他的心情,真正是又惊又喜,“真是双胞胎?你个好小子,是不是哄我开心?”
从“你个死小子”到“你个好小子”,大舅的情绪跌宕起伏。
商盛嘴角一勾,藏不住的得意,“这可造不了假,确认过了,就是双胞胎。”
“两小子还是两姑娘?”
“那不知道,总之是两个。”
“好啊,太好了,你姥爷肯定开心,回去看过他老人家了吗?”
“还没去,太忙。”
“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多少年没回去看他了,亏他还整天念叨你。”
“我知道,我记着呢,”这话题岔得有点远,商盛觉得自己上当了,“大舅,你那50个暗卫不行啊!”
“他们都退伍了不归我管,信号不好,听不见,挂了!”
赵嵘岸说挂就挂,商盛想再吐槽几句都没机会。
不过,他确实很久没去看姥爷了。
姥姥去世多年,姥爷一直一个人,八十岁高龄,不仅耳聪目明,还跑马拉松,活得相当精彩。
周六,商盛推了饭局,带着父母和余伊一起去看姥爷。
得知商盛要来,三舅一家也回来了。
余伊是第一次来,姥爷住的地方是一栋中式合院。
这个小区里面都是独栋的中式合院。
门口需要登记,得知是赵老爷子的外孙,门卫忍不住多看了商盛几眼。
赵书琴一看,是老熟人,“小陈,第一次见我儿子?”
“是啊,来这院里的公子就属您家的最俊。”
赵书琴笑得合不拢嘴,商盛略略尴尬。
余伊则是紧张。
姥爷和几位舅舅她只在婚礼上见过,匆匆一面也没什么印象。
之后两年她和商盛婚姻关系尴尬,商盛不在家,婆婆不待见她,逢年过节都不带她,她就一直没来。
她悄悄扯了扯商盛的胳膊,低声逗他,“转过来给我看看。”
商盛依言转头。
余伊仔细打量他,“嗯,真俊,这脸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好看?”
商盛臊得慌,不自在地抠了抠耳朵。
“抓耳朵的样子好可爱,脸红也可爱,嗯……”
余伊还有话说,但商盛捂住了她的嘴巴,笑意绵绵,“没你可爱。”
车子往里开了没多久,就到了姥爷家。
棕色的王府大门,门上的漆很厚重,还贴着几个圆形的金属装饰,看上去极具年代感。
大门两旁还有石狮子盘踞而卧,眼珠油润,活灵活现。
屋顶覆了宝石绿的琉璃瓦,恢宏气派。
京城有不少各式各样的合院,有的只是小区名字带了“合院”,但这里,是最高规格的四合院。
象征着两样,权,贵!
老爷子四个子女,都有各自的房间,但没有住满过,谁有空就过来陪老爷子一阵。
余伊见识少,见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权贵人家,更别说进。
她默默地跟在商盛身边。
“这么大院子,你几个舅舅们都住在一起吗?”
“不啊,舅舅们都有各自的住处,但这里房间多,也可以住,”商盛指了指西厢房,“那是我妈的房间,你要是困了想睡觉,我陪你去那睡。”
“第一次来看姥爷就睡觉,我是多娇贵?!你别害我行吗?”
商盛笑,捏捏她的手,“当自己家,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我也没那么贪嘴。”
说着话,就进了正房。
里面几名佣人早已经在等候,给商百川和赵书琴上了茶后,都往商盛这边围拢过来。
问他喝什么茶,问他在国外那几年想不想家,问他现在工作辛不辛苦,嘘寒问暖。
还说他长高了一大截,脸也变得像男人了,要不是跟赵书琴一起回来,他们都不敢认。
商盛开口就喊叔婶,问什么答什么,一脸和气。
余伊听进去一处重点,笑着问他们,“什么叫脸也变得像男人,他不是男人吗?”
“阿盛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像个小姑娘,隔壁王家的公子见了他,妹妹妹妹地喊,还拿了自己妹妹的公主裙要送给我们阿盛。”
“小公子皮肤白,别人家的孩子太阳底下一晒,变黑煤球,我们小公子怎么都晒不黑。有一年暑假跟着他大舅在军营里呆了两个月,大舅黑得成了炭,他还是白,气得他大舅要给他脸上涂墨汁,说,哪有这么白的小伙子,不像个男人。”
“老夫人还在时总说,小公子长得俊,将来长大定是个美男子。好几年没见,现在回来,一看,嗯,老夫人的眼光就是准。”
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说商盛小时候的趣事。
余伊听得津津有味。
商盛又脸红了,作揖求放过。
“老爷子人呢?”赵书琴问,一直探头往里面看。
“出去跑步还没回来,应该快了。”
“又跑?”
“是啊,三月要办马拉松,老爷子报了名的。”
商百川自愧不如,“你爸的身体就是铁打的啊,”羡慕是真羡慕,担心也是真担心,“一把年纪了,还是要多注意。”
赵书琴叹气,“劝过他,不听。阿盛,你带余伊四处走走吧,不用坐在这里干等。”
商盛求之不得,“我也要逛逛,好多地方跟原来不一样了。”
“前年添了一个后花园,你姥爷嫌地方大,非要开垦出来一块地种菜。还有,你表姐她们都大了,有了孩子,回来住不下,所以去年又添了几间房,也有你的。”
“我的房间?”
“是啊,姥爷惦记你,什么都少不了你的。伊伊走累了,就去那里休息,当自己家。”
商盛牵着余伊去外面逛。
商盛好多年没有来,确实变不一样了。
穿过一条廊檐,一边是花园,一边是水池,是赏花品茗的绝佳去处。
原以为走到尽头就没了,一转弯,豁然开朗,进了另一个更大的院子。
有下人在清扫,商盛问了一下,被告知,隔壁王家举家移民,合院要卖,老爷子和三个舅舅商量了一下,决定买下来。
赵家是十分传统的人家,讲究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孙辈们都大了,又有了曾孙,过年回家守岁,住不下那么多人。
住不下,孩子们就不愿意回家,吃了饭,早早就走。
现在,两套合院一打通,中间又添了一些景观,成了真正的“大户人家”。
余伊边走边看,眼睛都看不过来,看到影壁墙后面摆着一个庞大的物件,十分新奇。
像树根,颜色不对。
像假山,样子不对。
看不出是什么。
“商盛,那是什么?”
商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这他知道,原来老王家的镇宅宝物,“汉白玉根雕,虎啸山河。”
“有什么说法?”
“虎有王者风范,是权力和力量的象征,可以镇宅、旺财和提升官运,让你的事业和财运顺风顺水。原来是邻居家的,移民了,搬不走。”
“姥爷信这些迷信?”
“当官的都信,”商盛纠正她,“不是迷信,是风水。”
“还不是一样?”
商盛摇头,“有说法的,老王家祖上是皇亲,后面几代人都很平庸,去问大师,大师说,虎眼蒙尘子孙出不了头。老王立刻回家擦干净虎眼,这不,老王的儿子高考状元,上了清华。”
余伊依然不信,“上了清华,出了国,带着全家移民?”
商盛笑,“别深究。”
“你也信吗?”
“不能说不信,我敬畏。”商盛如实回答。
当官的,经商的,越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越是相信这些。
那些嘴上说不信的,是本身没有到达某种高度,玄学血脉没有觉醒。
他的舅舅们,包括他母亲,年轻时谁信这些,后来从军从政从商,一个比一个深信,安家动土都要请风水大师来看看。
特别是他的母亲。
“以前装修宅子,请风水大师来看过,说老王家的合院风水最佳,地处京城中线延长线上,上风上水,龙脉宝地,我姥爷家的差一点,需要借势。如今老王家要卖宅子,姥爷舅舅肯定不会放过。”
商盛听母亲提过一嘴,但当时他在国外忙着开疆扩土,就没有细问。
没想到,姥爷不但盘下了老王家的这栋风水宝地,还重新装修给他们这些孙辈住。
两栋四合院,四世同堂。
是福,亦是运。
“以前姥姥在的时候常说,一家人就应该有一个可以聚在一起的地方,这样一家人的感情才会深,才会风雨兼程,同舟共济。”
“我和表姐们小时候一到寒暑假就到这里来,姥姥姥爷被我们吵得头疼,又舍不得骂我们。我们四个孩子,他们四对父母,一视同仁。”
“一到寒暑假我们在的时候,邻居、亲戚也会经常过来串门,非常热闹,所以这个宅子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全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感。”
商盛说得感慨,余伊听得羡慕。
难怪在商家那个兄弟叔侄互相厮杀的大家族中,商盛依然能保持一份纯净的善良。
遵纪守法,真诚待人。
行得端,坐得正。
顺境不骄,逆境不躁。
始终如一的赤诚。
原来,是赵家滋养了他。
一个大家族的运数,一半在天,一半在人。
赵家家风好,家风正,所以子孙各个出息。
新合院重新装修过,装了一年,又晾了一年,东西厢房表姐们带着孩子过年时住过,正房是留给他的。
正房坐北朝南,采光好,一般是一家之主的居所。
可见姥爷有多重视他。
院子大,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草一木都有讲究,余伊看得眼花缭乱。
那些需要买票进入的景区宅院,都不如这里。
院子里栽种最多的就是白梅,树枝遒劲,形态各异,清香宜人。
这个时节,正值白梅盛开,满枝头的白花,如同雪海一般。
余伊抬手折了一小枝,放在脸边,“摄影大师,我要和梅花合影。”
商盛举起手机拍。
明媚的阳光下,花好看,她更好看。
“哎呦,谁折梅花枝?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道理不懂吗?”
余伊吓得立刻把梅花枝插在商盛的耳朵上。
是以前照顾姥姥的保姆,终生未嫁,无儿无女,姥姥走后,姥爷让她留在这里养老。
她一走近,看到商盛,仔细打量了一番,“小毛贼,你姥爷没告诉你,不许折梅花枝吗?”
骂的言辞,疼的语气,老保姆认出了商盛,故意说他。
商盛亲切地喊她,“沈姥姥,不是我折的,是她折的。”
余伊又羞又恼,怎么不知道帮忙掩护一下呢?
沈姥姥看他将梅花枝插在耳朵边,回想起他小时候,“你以前折花枝做花环,戴上花环像个小姑娘,现在倒是又挺拔又俊朗,我都认不出了。”
余伊转头看商盛,白梅高洁,与他很配。
男子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男儿头。
商盛将花枝拿下,送给沈姥姥,“以前折花枝的也不是我,是您。”
沈姥姥笑着要打他,“也不知道帮忙掩护一下。”
春风和煦,三人在梅花林里笑得开怀。
姥爷跑步回来了,听说商盛余伊在看新院子,老人家衣服都顾不上换,直接跑着过来。
赵书琴在后面追,还追不上他,“爸,您慢点,先喝口水。”
“姥爷!”商盛兴奋挥手。
余伊回头望去,呦,姥爷真帅!
黑色速干服打底,外面套上荧光绿的背心和短裤,满身大汗,脸色红润,却不怎么喘气,那体格,那精气神,比许多年轻人还要好。
姥爷不看商盛,看余伊,“丫头,你怀的真是双胞胎?”
余伊浅浅一笑,“是的,姥爷。”
姥爷哈哈大笑,拍拍商盛的肩膀,叮嘱道:“能生双胞胎要看基因,赵家商家都没这基因,是余伊自带的,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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