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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娥江入海口5里外，石城镇内。

        守将徐万敌疲惫地倚靠在城墙北门内的1处角落中，抓紧时间恢复几乎消耗1空的体力。

        为了防备海寇，石城镇北面的城墙要高出南面1尺，几乎快与某些内地的县城相近了。

        但这次敌人不是海寇，而是与庞勋余党，起义农民合流的山越贼军，他们攻击的主要方向也正是防备最空虚的南门。

        为了给城内还未逃亡的百姓再争取1些时间，即便承受了相当重的伤亡，徐万敌和他的部下仍然坚守着北门处这块土地。

        举目望去，石城镇内的其他地方已然燃起了1片片火海，凄厉的哭喊和濒死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这伙山越贼子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宣称的所谓“义军”，而是在会稽山深处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匪徒。

        只不过是借着“小明王”庞文绣的旗号，趁机分散到越州北面的各个富庶城镇中大4劫掠而已。

        如果硬要说他们有任何1点称得上“义军”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在纵火劫掠时对乡绅地主和贫民佃农1视同仁——都不放过。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确实会更喜欢抢劫殷实富户，而且也不排斥本地的恶少年和流氓地痞加入到他们抢掠的队5中来。

        望着在石城镇中4意横行的山越贼子，1名十将绝望地望向了徐万敌，颓然问道：

        “都将，怎么办？”

        半个时辰前徐万敌左臂上中了1箭，起初他还能坚持在前线与敌厮杀，等到他被山越贼击败后退到北门这边就使不上劲了，整个手臂都逐渐肿大起来，现在连臂甲都穿不上了。

        以徐万敌现在的状态，别说上阵退敌，就是靠自己撤离石城镇恐怕也做不到。

        “嘶——呼——啊！！”

        徐万敌强忍住疼痛，奋力将箭杆撅断。

        他拄着步槊，倚在女墙上站起身来，向着自己麾下仅剩的4十余名团结兵坦言说道：

        “尔等若想逃命，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某不会逃，就算死，也要死在这里。”

        “都将！王使相都被山越贼围在会稽了，明州望海镇军被堵在上虞还无法抵达，我等在此处已然沦为孤军，再抵抗已无意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同样身负箭伤的虞侯好言相劝，希望徐万敌能离开这座即将沦陷的孤城。

        徐万敌闻言后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即回应虞侯的劝告，好1会儿后才指着南门旁的1处正冒着冲天火光的宅子低声说道：

        “山越贼来时，某那浑家与老父正好在郭外集市上买胡饼，为保城内百姓安宁，某亲自下令将南门关上，不让城外人进来......”

        说到1半，1想到自家妻子身穿石榴长裙笑靥如花的容颜和石城镇南门外堆积如山分不清身份的尸首，徐万敌只觉痛不欲生，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他家中住宅的位置，在他率军从南门且战且退时也没来得及带上家中剩下的1对儿女和腿脚不便的母亲，如今他们只怕多半也已遭了贼人毒手，9死1生。

        听到徐万敌说出心如死灰的这番话，虞侯与其他将卒也纷纷垂泪，石城镇北门城楼上1时间愁云惨淡，气氛低沉到了极点。

        身为本镇的团结兵，他们的家也大多都在石城镇周边，他们自己的亲人如果没能及时逃走，只怕如今也是凶多吉少。

        哪怕他们这伙残兵败将能从北门逃出城外，隔着曹娥江和大海，用1双脚又能逃到哪去？

        如今贼军几乎已经遍布整个会稽城周边，不论往哪个方向逃跑都没有活路，倒不如就在城中与这些侵略家园的山越贼拼了。

        尽管徐万敌已经作出了这样大的牺牲，但两百多团结兵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占据绝对数量优势的千余名山越匪徒已经把石城镇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开始按十数人为单位分成小队各自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把这些还占据着北门的4十多名残兵败将放在眼里。

        身

        虞侯1拍大腿，猛然站起身，朝还沉浸在哀伤中的众人怒声吼道：

        “罢了，大不了1死了之！与其逃出城外被这群马贼戏弄至死，倒不如就在城里跟他们拼了，也算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原本还想劝徐万敌和他们1起撤离的虞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改变主意，打算跟徐万敌1起背靠北面高耸的坚固城楼与山越贼军死战到底。

        正当石城镇中的这股残军做好了誓死1战的准备时，1个陌生的声音炸雷般从北门外响起：

        “此城可还有军中袍泽？！倘若还有1口气的，就应你耶耶1声！浙西宁海镇军来援了！”

        徐万敌闻言猛然睁大了眼睛，他1手攀住女墙，望向城下发声之人。

        只见那人头戴凤翅兜鍪，浑身铁甲，手持陌刀，锋刃上都沾着尚未干涸的猩红血迹，如同1尊杀神，昂首屹立在石城镇外的空旷平地上。

        在他身后，大约1百余名士卒呈3列纵队，沉默地向着石城镇的北门齐步行进而来——不，并不是沉默，他们只是闭口不言，但1齐踏下的脚步却如同雷声般震耳欲聋。

        徐万敌从未见过这1支陌生的军队，但仅仅从他们行军时井然有序的姿态和整齐划1的衣甲也能看出这是1支官军，并且是难得1见的精锐官军。

        “难不成朝廷已经派兵入越来平叛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策军？”

        徐万敌无意识地喃喃道。

        他猛地掐了1下自己受伤的手臂想试试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结果刚1摸到伤口徐万敌就痛得龇牙咧嘴，不敢再碰。

        确认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有官军来救援石城镇后，徐万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高声喊道：

        “某是石城镇守将徐万敌！贼军大部已经入城，石城镇守军仅剩不到5十人，难以招架上千贼人袭击，还请将军以城中百姓安危为念，速速入城剿灭此贼！”

        城下负责喊话的安延昭闻言皱了皱眉，暗啐了1句：

        “没用的东西，连1天都没撑住，害得我家使君为了救援尔等，1上来就折了艘艨艟，那可是3千缗钱呢！”

        得到徐万敌的回复和求援，确认石城镇还未完全沦陷后，安延昭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身后不远处的刘苌，钱镠和李延年等人，让他们定夺到底要不要现在入城。

        地位最高的刘苌没有直接决定是否入城救援徐万敌等残兵，而是示意其余诸将先提出自己的意见。

        李延年冷静地分析了1下当前局势：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座石城镇北面城墙最高最坚固，倘若放任山越贼攻陷此城，我宁海镇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好男儿才能拿下这座城镇。

        既然山越大部已经入城，那正好拿他们试试我宁海镇军操练的阵法到底能不能在城内狭窄街道上克敌制胜。”

        钱镠也赞同李延年的分析：

        “使君让我等先行1步便是为了能抢在山越贼之前拿下石城镇，以免大军到来后却为时已晚。

        既然石城镇尚未沦陷，而先前与我等交手的山越贼军实力也不足为惧，倒不如立即入城。”

        刘苌沉吟片刻，权衡过利弊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迅速下达了命令：

        “吴钩都诸将听令！”

        “喏！”

        “入城，平乱！”

        “此战敌我数量太过悬殊，若城中还有山越贼徒不肯放下武器，那便不许接受任何贼人投降！”

        鉴于敌众我寡，局势不明，刘苌冷酷地向宁海镇吴钩都的将士下达了暂不接受投降的命令。

        “喏！”

        安延昭按捺不住，1听刘苌说要入城就两眼发亮，连忙第1个高声应道。

        先前在岸边就几十个山越贼，他还没杀过瘾战斗就结束了。

        而此番入城足足有上千个山越贼子，这憨货觉得自己总算能大展拳脚，让军中袍泽晓得自己的武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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