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柯还不晓得自己当下已经被两位才华横溢的诗人给惦记上了，而他原以为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师父鱼幼薇，此时也隐姓埋名来到了江南寻他。

        此时他正奉命与杨箕，刘苌领着五十余名民夫和十余名监院兵丁乘船押运两千石食盐送往钱塘县新建军仓中，以备开春后大军行军时取用。

        顾柯立在船头，一只手拿着一封被他捏成团的书信，另一只手握住栏杆，脸色铁青，剑眉紧皱，猛虎捕猎般的危险眼神径直望向逐渐靠近的钱塘江口，显然是被这书信的内容给气得不轻。

        “王龟，王龟......”

        他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虽然没有直接表露出什么情绪，但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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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信上写着：

        因山阴李氏从贼，会稽顾氏家主顾珏之妻乃李氏女，会稽顾氏一门皆以通匪论处，拘押至越州镇军中看管以防不测，顾珏二子顾博潜逃，特此移文海捕......

        良久之后，顾柯终于忍不住了，举起这文书对身后的刘苌与杨箕二人恨声骂道：

        “那王龟老儿当真是该杀！

        独断专行强令曹从训进军会稽山被山越伏击打得全军覆没不说，为了推卸罪责竟然将败军原因归结到山阴李氏通匪上，太原王氏竟出了这般蠢人！

        这下越州豪族岂不人人自危，还谈什么平靖匪患？！

        如此无能无德全凭门荫，冢中枯骨就可高据使相之位的大蠹充斥朝廷，谈什么振兴大唐？还不如让那庞勋给一把火烧个干净！

        某在华亭为助他剿匪，让徐浦场三班倒不停地制盐以供军需，就换来这封针对我二兄的海捕文书和要将我夺官的移文！？

        倘若不是曹公还指望着我给他完成盐法改制，我现在怕是已经槛车入京只待问斩了！”

        刘苌闻言恨得牙痒痒，他本就是庞勋余党出身，对朝廷半分好感都无，此番见顾少府为浙东剿匪之事殚精竭虑，却换得那浙东观察使王龟向浙西曹公发来请求将顾柯夺职发配岭南的文书，早就想再次揭竿而起的他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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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无道，不若就此去投义军，反了！”

        杨箕也是气得黑脸发紫，但还保留了最基本的冷静，分析道：

        “此番山越乱民虽然看似声势浩大，然而除了在裘甫之乱中受损严重的剡县县城外一座城市都未曾攻陷，歼灭官军后也未曾乘胜追击，反倒在会稽山中继续蛰伏起来，可见他们实力仍然不足，贸然投奔，不是良策。qqxδnew

        更何况朝廷一旦得知消息，必然调集淮南，浙西，宣歙，福建，感化军各镇兵马围剿，如果从贼，到时岂不是瓮中捉鳖，自寻死路？”

        顾柯有些感慨地看了杨箕一眼，当初的恶少年在数月以来坚持不懈的学习之下，俨然是粗通谋略，不再懵懂如初，可堪一用了。

        即便自己也是怒火中烧，但杨箕仍然按捺住了内心的冲动，冷静地做出了分析，并未盲目迎合刘苌的主张。

        顾柯用眼神示意刘苌收声后，叹了口气说：

        “曹公已经驳斥了王龟的文书，并要求他释放顾氏家人，但王龟显然不会主动把上好的替罪羊放走，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决策失误致使官军全军覆没，山阴李家被迫降贼。

        为今之计，只有先替曹公大军准备好军需，待明年开春时请求曹公让某自领一军，平定山越之后再作计较，也只有平定山越的军功才可封住王龟的嘴让他不能再随意朝会稽顾氏泼脏水。

        幸好二兄及时脱身，不然某此番真是无法可想了。”

        刘苌见顾柯并未下定决心直接举旗造反，有些失落，但没想到顾柯紧接着说：

        “但王龟老儿如此欺我，岂能让他这般好过？我昨日便已发信往正在萧山别业待命的徐舅父处，让他向义军售卖私盐，叫山越拿金银和茶叶来换！

        最好让山越打破越州，活剐了那王龟老儿，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刘苌听到顾柯这恶狠狠的话也愣了一下，没想到顾少府给人上起眼药来比自己可阴狠多了，义军现下最缺的便是盐，此番得了盐之后他们便可在会稽山中坚持更长时间。

        如若义军一直不主动出击攻陷城镇，周边军镇也不会听从王龟的指使围剿乱民，他们连自己境内的乱民都还没搞定呢。

        浙东局势没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朝廷也不会下令各镇发兵助剿，对朝廷而言，现下最要紧的乃是南诏对成都府的进逼，浙东民乱只要没到裘甫之乱的地步，外镇兵马都不会进入浙东，朝廷反而会斥责王龟无能，甚至会将他夺职。

        故而如果义军首领始终保持理智蛰伏的话，不出半年王龟自己便要被夺职贬黜。

        但顾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义军的头脑理智之上，此番运送军用食盐到钱塘后他便要回华亭编练团结兵，争取在上元官宴时向曹公求得独领一军的资格，在平定山越时用军功赎回家人，不给那王龟借题发挥的机会。

        或许当时返乡时真该将家庙搬迁到苏州的，一念之差，竟惹来这般祸事。顾柯有些郁闷地想。

        船上众人商议对策时，钱塘江口近在眼前，时隔三月，顾柯又回到了柳浦渡口，然而这次柳浦渡口早已不复当时的安逸，反而处处是余杭郡团结兵和杭州镇军在神色紧张地盘查行人，生怕让一个浙东山越乱民窜入杭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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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头上扛着步槊的士卒见有盐船入港，连忙敲起了金锣，一边敲一边喊：

        “转运军盐，军粮者不入柳浦渡，往前十里卸货。”

        顾柯则找来刘苌，让他领着五名顾氏盐帮亲卫趁机前往萧山顾氏别业与徐逸接头，协助徐逸与越州义军交涉，以免一时不慎被黑吃黑，作个保险。

        ......

        顾柯没想到的是，除了王龟以外，还有一个人正在处心积虑要将自己掀翻在地，而会稽顾氏的飞来横祸对此人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为他的计划提供了绝佳的助力。

        此人正是在苏龠案中被顾柯绝地反击落败的青龙刘氏家生子刘世义，此番他正洋洋得意，趁着顾柯外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青龙镇刘家的家门之前，假装谦恭地递上了名帖。

        乖戾的矮小男人笑眯眯地说：

        “青龙刘氏后人刘世义，前来拜访刘老太爷，此番前来是为，认祖归宗。

        寒潮已至，杀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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