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艳曲芳心

        到了第三天，许大娘子一早起了床，服侍我们吃了饭，出门领了东西回来，交待道：唱戏的师傅说了，一路上太辛苦，姑娘们的身子嗓子都乏了，等再过几天再唱戏，让珍珠“放心休息几天”。

        我见许大娘子一口一个珍珠地叫，仿佛没我什么事似的，问道，“大娘怎么一直看着珠儿说话？难道我不要去么？”

        不想许大娘子看了看我，道：”正是不要你去呢。问了半天，各处都说并没派你的活儿。等了半晌，才遇着马公公。他老人家吩咐了，只管让你在楼上静静呆着，若空了闲了，可以到绿娘子处抄抄经书。待需要时自然会来动用你呢。”

        虽觉得这安排有些怪异，但既然能不抛头露面，岂不是太好了？

        于是道，“想不到马公公竟是偏爱我了。”许大娘子道：“岂止是偏爱，简直是爱的很呢！”停了停，又道：“这安排很得当。珍珠人活泼爱动，若整日里让她闷着，就该憋坏了。你性子本来就淡，又不爱唱戏的，能静静呆一会也好。”

        中午用过饭后，我拿了洞箫、胡琴陪珍珠一起到到楼顶练习。

        两个人弹奏了一会儿，不觉聊起天来。渐渐谈论起哪种乐器的声音更好听。珍珠说，胡琴酷似人声，境界为上。我却不这么认为：洞箫清亮柔美，情思宛转，比胡琴强得多。

        两个人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珍珠不再和我理论，拿起琴弦，立刻就拉了一首曲子。奏完，微微一笑，问我，“怎么样？”

        我不置可否，也横了箫管，依依吹奏起来。

        袅袅的清音使我恍然进入了梅花香冷，红艳如海的世界。……那一片片的梅花丛中，站着一个白玉一般的男子。身形飘逸，面目却模糊不清。仔细看，有些像记忆深处那个神秘美丽的“桃花仙”，也有些像海棠树下让我暗暗心动过的卫公子……箫声渐渐收起，风起来了，梅花一瓣一瓣，飞花如雪，都从心里飘出，落在身上。

        一曲奏完了，我道：“这首《红梅》，你觉得如何呢？”

        珍珠简直呆了，“这曲子这样好听！以前怎么没听过？是姐姐新谱的曲子么？”我摇摇头，整个人还陷在那个梅花飘摇的世界里，神志有些恍惚不明，话也说的磕磕绊绊的，“不是，是旁人教的。”

        “那什么人教的？是教坊里的姐妹么？”

        我说不是，她便又猜，“是师傅们么？”

        我又摇摇头。珍珠想了一想，道：“那，难道是姐姐的娘教的？”我道，“你别管是谁做的曲子了，只说好不好听吧。”

        珍珠猛点了一阵头，磨蹭了一会子，要我教她。

        于是我教了她一遍。珍珠便也去找了洞箫，跟我学起来。不一会儿自己就能吹了。咂摸了一会儿，自己觉得虽然调子一样，滋味却和方才我吹得差得远。问我怎么办。我想，这又如何能一时半天就能教会她呢？也就不过又指点了些基本的要领罢了。珍珠操练了一会，又吹了一遍。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将我合身一抱，叫道，“姐姐，咱们要是能在这楼上弹一辈子琴、唱一辈子歌就好了。”

        许大娘子正捧了两盅茶过来，听见这话，不禁莞尔，抢着说道，“这会儿信誓旦旦的，说不定赶明儿就变卦了。难道你不要嫁人？恐怕到时候你姐姐死活留你，都留不住呢。”

        珍珠见许大娘子笑她，索性耍起赖来：“就不嫁人！就不嫁人！我不光要陪姐姐，还要陪许大娘子呢。”

        许大娘子笑道：“我们都不要你陪。你姐姐要嫁人，我还回列翠轩去。”珍珠听了，看看大娘又看看我，急了，“又说嫁人不嫁人的话！再说，我就恼了。”

        我便也在一边笑，“大娘快别逗她了。再逗一会儿，怕就哭了。”

        大娘听了，越发一本正经，说道：“这青天白日的，我逗你们做什么？咱们家王爷对戏园子的女弟子一向甚好，并不以等闲丫头看待。但凡有些才华的，就又更加敬重些。女弟子们又都是未嫁之身，又有结交各处年轻公子的自由。两厢情愿的事，时时都有。并不稀奇。王爷在这件事上，向来开明。只要这两个人去求他，就没有不准的。”又说，“如今你们两个，进门就撞上麟公子和卫公子，怕真是好事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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