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这么多侍卫,他还怎么还是溜进来了呢?”王爷说。
等等……
这岂不在说公子手下办事不力吗?公子的手下办事不力……这岂不就是在说公子办事不力吗?麟公子脸上一阵尴尬,匆忙应了一声:“王爷放心,我一定彻查。”
只是他没想到,这句话可又说错了。果然,王爷立即摇摇头,叹息道,“彻查什么?彻查就错了。”
“啊,错了?”
“当然错了,”我暗道,“我的麟公子唉,这层意思我都已经看出来了好不好?王爷要是愿意彻查,还用咱们三个犹犹豫豫,遮遮掩掩到现在吗?”
自然的,这只是憋在心里的话而已。我是个什么身份?他们说话,我哪里有置喙的份儿?不过是在一旁张着两只耳朵摄取信息罢了。但实际上我想的没有错。一边的王爷果然就道了声,“是啊,错了。不要彻查。”
“那、那……”公子几乎要结巴了。
“那”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那”出来,“那……”
我越听,越觉得心如沸鼎:不是因为叔叔和侄子的鸡同鸭讲。
而是因为谈话背景里那个叫李自成的人,已经耽搁了太久啦。别管那个对山大夫是怎样一个神医,再耽误下去也不成了。华佗在世又如何呢?难道还能医得了死人吗?我心里焦急起来了:有什么话,不是应该等救人之后再说吗?
这会儿说这么充分做什么呢?
做事难道不要讲究重点的吗?
……
做事要讲究重点。没错的,可重点是,我是怎么以为的,向来不是重点。
虽然李自成随时都可能死掉,虽然王爷说,还是救他要紧。
但他们叔侄之间的对话,可还是没有结束。我也只有在一旁细细的听着而已。
“这不是责怪你。只找个信得过的人问一问,就是我的意思了。”
公子这才恍然。“啊,我这才算明白过来了。这事儿原就该悄悄过去,不该声张的。”王爷道,“很是。要说,这原本就算他们的不是。是我平时太姑息大意了。”
公子回味了一回味,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琢磨不透似的,“恕侄儿驽钝。竟不知道这姑息大意几个字从何而来呢?”
“从何而来?王爷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停了停,只是道,“一会儿细说吧。”
公子只好诺诺地退出了亭子,上了长长的木道。
湖面和桥面洁白明净,只有他一起一落的身姿,是眼中消失不去的黑影。
黑影……黑影?
唉,等等,王爷刚才说什么来着?要装出一副声色狗马的样子?故意告诉别人我要继续给他唱曲,当救人的幌子?
好吧,这个我是不怕的。
反正我们已经闲谈了一晚上了,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人”。
好啦,至少……对于我来说不是,行了吧?
所以我是可以完全放心的。就好比这个漫漫闲谈的晚上,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女人,而是帮我当成了朋友,甚至是……孩子。好吧,我也知道,自己是配不上这两个身份的。
可是要让我说真心话,我就必须一定要这么说。
是的,朋友和孩子。
我一点也没有信口开河,真就有那么几个瞬间,在我看来,事实就是这样,也真觉得,“我才是世界上最理解他的人”……
所以,让我上万卷楼。我是不怕的。但问题是,车子不会只有一个吧?
“传歌,一会儿要委屈你一下了。”一旁的王爷看了看我,忽然说道。
“什、什么?”我口吃起来,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您难道是要我……”
“对,”王爷点点头,“这会儿你回去很不便了。还是跟着上万卷楼的稳妥些。”
“那……”我也只会“那”起来了。
“你应该不会是怕和这人坐同一辆车子吧?”王爷向地下一指。
“我……”我看了看血淋淋的尸体一般的李自成,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否认。
王爷喉结连动了几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忍住,终至于拍拍腿上,站起身,整整衣衫,一手提了斩将刀,向亭子外走了几步。过了一会儿,才说,“丫头,走吧,咱们也上车去。”
王爷这么说,我就只能照做咯。他的命令是不可违抗,也无从违抗的。
我最后又看了李自成一眼,咬咬牙,知道因此便一言不发地顺从地跟着王爷,走到亭外的雪夜水天中了。
从碧漪亭到岸上,是贯穿半个翠湖的木道。雪不知何时已经消去,只剩下一道长长的白玉道,伸展在面前的时空中。王爷虽然提着大刀,步履却依然十分稳健。他的个子又高,步子自然也就大。走了不一会儿,可就把我远远甩在了身后,并在木桥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履痕供我追随。我便提了一股劲儿,紧紧张张地跟着他的大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部,……
我默默地走着。湖心深处忽然隐隐传来一点微不足听的声音。
梭罗梭罗~~梭罗梭罗~~声音一荡一漾,一起一浮,一来一回,和凉凉的晚风一起,莫名引发出我内心深处的惊惶、困惑、崇敬与感慨……
对了,还有一股股悄悄的疼痛。
是的,我感觉到了疼痛。
虽然,那伤口,分明是长在前行人的胸口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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