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明末清初时,世上到底有几个李自成——
重名重姓的人,或许还会有吧,我说不清……但以下我讲的事情,说成是那个混乱的“过去”中曾经发生的真实,大概没有什么问题。明末清初时,名声最大的那个李自成,就是那个抢了江山又丢了江山的李自成了。人称闯王,或者闯贼,或者明末农民领袖,也可以吧……他原名李鸿基,小名儿叫黄娃子,是出生在陕西穷乡僻壤的放羊娃,长大很长一段时间,还和那个李自成一样,养过马。后来,他的白日梦成了真,真的打到京城,成了金銮殿上的皇帝。
……而另外一个,也就是在碧漪亭中被王爷砍倒的那一个,则是李闯王的老部下。
他的名字可不是后来改的,而是出生时亲娘给取的。
哎,不对,“既然他是闯王的部下,怎么又成了三桂王爷的更夫了呢?
……
……
……呵呵。
这世界上所有的“新”大概都不会是百分之百的“新”。
就举个万小邑时代的例子吧,今天的新娘总是昨日的旧恋人。换句话说,一场“新”总是不得不和某种“旧”发生一些千丝万缕的纠缠联系。
也就比如,金传歌时代,这个簇簇新的平西王爷。王爷的封号是新的,而三桂生命中有相当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却是属于明朝的。
头发的“旧”可以割断,多杀几个人就办得到。但是记忆的“旧”,却是不能轻易剔除的。除非等当事人自己慢慢老去,慢慢忘却,或者干脆死了,否则,便无计可施。比如,云南王王吴三桂。他注定要是这个时代的异数了。
生在万历十四年,也即公元1612年的他,眼看就要六十岁了。但这却不耽误他越活越康健,越活那把大刀舞动得越好看、因此便是连皇帝也无计可施了,只好让崭新的王把许多不能割舍的旧,放在心里。看不见的,就当不存在吧。
人是这样,一个王朝就不是这样么?
就比如,云南王手下的这个云南。云南是边疆重镇。重镇需要重兵把守。
吴三桂有几十万的兵。
把这几十万人分成四份,人员构成的复杂的“旧“就即刻可见了。十几万人中四分之一的人,是听从朝廷调遣的命令,到这里来支援边疆建设的。
他们是皇帝的人。
另外有四分之一是从抗击闯王开始,从王爷的东北老家跟过来的。他们是家兵,是吴家军队,这才是真正而唯一的嫡系。而且,也是最精华,战斗力最强的队伍。
又四分之一则是闯王李自成的,其中有一些,是真的被打残打怕,有一些,是混吃等死,当然也不乏暂时被打怕的反贼。而剩下的四分之一,则是收编过来的明朝的队伍。其中自然也有一些有奶便是娘的白眼狼,但是依然忠君爱国的也不少。
对于他们来说,吴三桂到底是什么呢?
让他们把心里诅咒吴三桂骂话写下来,恐怕会是个惊人的数字吧。
看到了吗?政治的复杂性就在这里了。
烈烈红土上,湛湛青天下。似乎早就是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了。但实际上呢?曾经搞的天下生灵涂炭的四股势力依旧在交缠、制衡中。
复仇的大火人虽然没有了,但火种还在。根本没有被消灭,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消灭。万小邑那个时代,有个伟人说过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这片叫做云贵高原的土地上,一切看上去那么精致奢靡,那么风平浪静。但稍有人心的人,都在为此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和警惕。即使有些人看上去已经很醉了。
一切,因此更加复杂和隐蔽“以前,他们至少穿的是四色衣服,敌我之间是可以辨别。现在呢?四个阵营里的人盘根错节,水草一样,你缠着我,我缠着你。
比以前更加步步惊心,凶险残忍。
就在那个年代,就在金传歌看不到的地方,这些吃人的水草正在疯狂地长大。
等待着那个无限风光的弄潮人最不经意的脆弱。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王,他们的爷,他们的天,他们每天山呼万岁,忠心表不停的对象:
平西亲王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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