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乐不可支：“怕就是她不来哩。她若来事，就等着和我谈条件罢咧。”

        谈条件？他能和福金谈什么条件？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分辨不出小王爷的话是真是假了。

        不过只有静静在屋子里呆着而已。等人大概是这个世间最枯燥的事情了。横竖只是无事可做。我便和小王爷两个，一个数门上的蝙蝠，一个数屏风上的竹叶子。说好了一会儿要换过来，看谁数得快，数的对。

        小王爷数的飞快，我却只数了一会儿，就感觉心里蝙蝠乱飞。

        数来数去，就是数不清，只好从头再数，如是者再三，正在被小王子嘲笑时，忽听外头丫头来报了，“马公公来了，”

        夫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款款站起了身子。

        我便转着眼睛也去看。外头有人来了，倒也看不清什么，见屏风上映出了两个身影：一个高大魁梧些，认了认，是马公公；另外又有一个修长清瘦些的，看样子，也许是随从，也就并不曾在意。

        正在看时，那两个影子已经一前一后站定，对着夫人然后行了个礼。紧接着道：“给夫人问安了。野园各处东西都已经清点齐。账簿子也誊写好了，请您过目。”

        夫人说了声好，就有丫头从屏风外接了账簿，送到夫人面前。

        夫人就倚在案头，一边低头翻看，一边听马公公汇报情况。

        我和小王爷在屋里也就若无其事，一齐听着。什么某处的回廊大修啦，花费了多少，某处的奇花异木又补栽啦，说王爷差人送来的多少物品啦，珊瑚放在哪里，犀角放在哪里，金银放在哪里，绸缎又放在哪里啦……

        正听得一头雾水，小王爷忽然将我一拉，指了指内室的大床，悄悄说了句，“跟我来。”还不等我反应，人便猫腰进了床上内嵌的小纱橱。

        我便也悄悄向外张了一眼，紧紧跟着，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

        定睛一看，这小橱简直又是个精致的小床，罗帐锦被中，恰好容下我们两个人。

        而且透过轻纱，还能影影绰绰看清床外的情景。

        妙绝的是，外面又绝然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异样，确实是一个藏人的好地点。熊儿简直大喜过望，滚了几滚，又躺了几躺，然后才安稳住了。

        接着把耳朵贴在壁橱上，听外头大人说话。

        邢夫人哪里有心思注意我们两个？

        因此浑然不觉得有异，还在听马公公的汇报。

        头微微低着，一丝儿头发缓缓垂了下来。

        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着说不出的好看。可惜那马公公却没福气看见，只是一板一眼把要交待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便讷讷地准备告辞，想了想，又补上两句：“王爷和夫人的各箱衣物，都养护好了。”

        “嗯。”夫人应道。

        “爷前两天又差人送了二十箱烟火来，放在老地方了。”

        “嗯。”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提笔在簿子上签了字。

        又道：“好了，既如此，我也不必看了。反正到时候出了纰漏，只管让人问你的是了。”说着，就命丫鬟把账簿子交到外头去。

        我便去看那屏风上的剪影。

        那个瘦瘦长长的人上前接了簿子，愣了一会儿，退到了一边。

        夫人看了看他的影子，歪着头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道：“好啦，辛苦你们忙碌到这时候。快回去歇着吧。”

        马公公带着那随从答应了一声，过了半晌，却依旧一动不动。

        夫人抬起头，感到讶异：“还有什么事？”

        那个随从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夫人，这两天没到园子里走走么？”

        “嗯？”

        夫人沉吟了一声，颇有些不解其意。

        那人默然了一会，终于开了口：“华子冈上的梅花开了。”

        邢夫人手下一抖，险些掉了手里的茶盅子。

        不过却却只淡淡应了句，“知道了，退下吧。”谁知道那人不仅不退，反而向前了一步，又道，“那梅花，冷艳如海，真的好漂亮啊。”

        玎玲一声，茶盅终于也落在了地上。

        屏风上，那男子的身影又向前进了一步，“畹儿，京城一别，好久不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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