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夏侯渊打开城门，径直杀奔张鲁。看似鲁莽，实际已经过了深思熟虑。

        其一，夏侯渊入城之后，惊风营荀简悄然来拜见。详细介绍了汉中的情况，尤其是汉中各个武将的本领，更是介绍得都很清楚。

        汉中无大将，乃不争的事实。连号称汉中排名前三的杨柏，都非自己一合之敌，便是最好的证明。

        其二，张鲁的天师道，蛊惑人心的本领，超出了常人的预料。即便是料事如神，心细如发的孟德兄，也未料到天师道对教众的影响。倘若不杀出城去，擒贼先擒王，击杀了张鲁，后果不堪设想。一日防贼，数日防贼尚可，但千日防贼就难了。故古语有云，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作为天师道教众的普通守城士卒，早已被张鲁洗了脑。何时爆发，只是时间问题。申仪的亲卫反叛，便是例证。

        其三，张鲁也是托大。不清楚曹军战力，便敢亲临战阵。自己要来找死，怨得了谁？如此机会，当真是千载难逢。

        司马望，孟德虽再三叮嘱，不可浪战。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将领，岂能墨守陈规，固步自封？

        如此一战可定汉中的机会，夏侯渊岂可放弃？

        不得不说，夏侯渊考虑得十分周到。但千算万算，他没算到陶响插手了汉中事务，并且亲自前来助战。

        一念之差，在战争中，往往便是生与死的永别。

        夏侯渊大军杀出城来，张鲁却并不惊慌。只是令车辇缓缓而退。退至离城二里，普通士卒也脱离了城头弓箭，炮石的攻击范围，便不再退。静待曹操神行军杀入已方大军的阵中。又令杨柏的大军，出寨包抄曹军后路。

        两军刚一接触，便杀声震天。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血流成河。汉中军人数虽众，但两军一旦对垒，高下立判。面对如狼似虎的曹军，汉中军被杀得节节败退。往往三四人才能换得一名曹军性命。

        曹军不愧是天下强军！幸亏有天师张鲁在，否则汉中军早就溃不成军了。饶是如此，汉中军在高台上张鲁念念有词的，道法加持下，如飞蛾扑火，悍不畏死地冲向曹军战阵，战线也不可阻挡地朝着汉中军方向移动。

        夏侯渊在万军丛中，如刀斩浪。大枪上下翻飞，手下无一合之将。不知挑死了多少敌军将士。

        好不容易，清空了周围数丈的敌军。夏侯渊也开始大口喘息了，强如夏侯渊，面对汉中军的人海战术，也渐感力气不足了。城上的申仪，申耽兄弟，却不敢率军出城助战。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反叛，如一支利箭，如哽在喉，却拔不出去。

        原因无他，城外的敌军，乃天师张鲁亲领。

        夏侯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沫，四下一看。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招来数百骑着高头大马的亲卫，护住自己左右两侧，径直杀向张鲁的辇车。

        张鲁的撵车，当然是众兵把守。夏侯渊与众亲卫，以夏侯渊为箭头，发起了一波决死的冲锋。终于撕开了一个仅容二人宽的口子。离张鲁车辇只有三丈时，夏侯渊身边的亲卫只剩下三人了。

        好个夏侯渊，深吸一口气，把枪尾往地上一块巨石上一柱，便纵身上了马背。然后双脚在马背上用力一踩，只听跟随自己多年的宝马一声哀鸣，跪了下去，眼见凶多吉少了。

        夏侯渊却顾不了那么多，借助马背的反作用力，用一只大鸟般，飞往张鲁车辇的木梯。

        守护车辇的将领，正一愣神，已被夏候渊如毒蛇般，刺出一枪，正中咽喉。

        不等敌将倒地，夏侯渊已三步并作两步，纵身踏上了张鲁车辇的平台。

        夏侯渊哈哈大笑，大声道：“妖道张鲁受死！”

        张鲁却依旧古井无波地诵着道家的经书。

        张鲁身后，却缓缓踱出一个清瘦的黑衣人蒙面人，手持一杆黑黝黝的大枪。徐徐对夏侯渊道：“夏候元让，你本不该来的。既然是兵行险着，便该步步为营才是上策，一味行险，终将害了自己性命。”

        夏侯渊突然对清瘦的蒙面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大枪一摆道：“今日吾必取那妖道张鲁的性命。识相的，让开一条路，饶你不死！”

        清瘦黑衣人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欲动天师，先过吾这一关吧！”

        夏侯渊用眼角瞟了一眼台下的神行军，见神行军突然失去了自己这个箭头，攻击开始乏力了。再也没有先前摧枯拉朽的气势。

        相反，汉中军在天师张鲁咒语的加持或者说是蛊惑下，个个悍不畏死。渐渐的站稳了脚跟。个别的战线上，隐隐还有反攻的趋势。

        曹军的神行军，虽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但所谓的“日行千里”乃一柄双刃剑。夏侯渊带领他们千里奔袭，虽成功地到达了目的地，但短短的两日休整，哪里能恢复全部的休能，包括夏侯渊自己。

        然而，夏侯渊己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不利因素了。他稳稳地抬起大枪，长啸一声，对准清瘦的蒙面人咽喉，人枪合一，一往无前，刺了出去。

        “风肃肃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正是夏侯渊此时的心境写照。

        清瘦的蒙面人眼睛紧盯着夏侯渊的枪尖。战场上千军万马的喊杀声仿佛都被隔绝在高台之外。相反，枪尖划破空气，传出的“嘶嘶”声格外的清晰。

        当夏侯渊的枪尖离清瘦的蒙面人咽喉不足半尺之际，清瘦的蒙面人动了。他稍稍一侧身体，枪尖擦着蒙面人的脖子，刺了过去。

        清瘦蒙面人手中的黝黑大枪顺势抬起，枪尾陡然发力，发出阵阵龙吟，朝着夏侯渊的胸口便是重重一击。

        夏侯渊听到龙吟声，陡然想起蒙面人是谁了。这个时候，夏侯渊招式用老，任何提枪格挡的招式已然来不及了，多年的战场厮杀经验，已经形成了一整套战场保命的肌肉记忆。

        夏侯渊身子猛地一矮，清瘦蒙面人的枪尾便带着一阵龙吟声呼啸而过，擦着夏侯渊头盔，把几缕红缨扫落，飘荡在空中，鲜艳夺目。

        然而，这一切，似乎尽在清瘦的蒙面人的计算之中，不等红缨落地，他迅捷异常地转过身体，抖动长枪，伴着阵阵龙吟，对着夏侯渊的胸口便是重重一刺。

        夏侯渊正要起身，忽见龙枪又急刺而来。手中长枪更是来不及格挡，情急之下，只好把身体猛地一侧。

        或许夏侯渊身体状况在巅峰状态时，能够躲开这致命一击。但多日的连续行军，不分昼夜，又要时刻警惕是否有埋伏，营中大小事务更是繁杂。身体精神比寻常士卒透支何止数倍？

        三国正史上，夏侯渊被黄忠所斩，正是他事无巨细，俱要亲力亲为。被斩之时，正他督促数百士卒，抢修营垒，才被黄忠所趁，偷袭得手。以至曹操事后还说，修营垒这种小事，何需主将亲自过问，监督。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电光火石间，夏侯渊躲开了胸腹，但肩膀却再也避不开了。

        只听夏侯渊惨叫一声：“哎呦！”一股鲜血狂飙而出，和先前还在空中飘荡的红缨，相互映照，显得异常的鲜艳，诡异！

        空中飘荡的红缨，被高台之下一些心细的神行军士卒发现，引发了后来夏候渊是先中了暗器，才被斩杀的种种猜测。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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