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翊声音虽小，但声音清亮。她话音落下，宴席气氛便多了尴尬。

        荀芸看羊夫人脸色不好，起身告退：“羊夫人盛情款待我等不胜感激，我等一路劳顿，明儿一早要赶路，想早点归安，失礼之处，请羊夫人海涵。”

        好好的家宴被曹翊搅了，羊夫人心中正气恼，荀芸又要早离席，她自恃自己持家礼仪从无闪失，现在老爷亲

        自邀请前来的客人却是如此行径，这消息传出去，要被那些平日里被她训斥过的世家主妇们嘲笑的，她也不想杨若与无忧道姑看笑话。

        她强忍下不愉，淡笑道：“远来为客，主家定当备美酒佳肴招待，尽欢而归，此乃待客之道。主家礼数有不周之处，请客指点改正，亦是君子所为。现家晏方开，主菜尚未上，荀女侠便要告辞是责我执待不周？”

        她扫了一圈在坐诸人，“无忧道姑及在坐各位均无退席之意，荀女侠代言大家应是不妥。况且，听闻诸小辈均人中俊杰，当见识各位风采方可。请荀女侠见谅，老妇不能如你所愿。”

        左盈闻她句句暗含指责，心下气恼，抗声道：“谢夫人所言非虚！羊夫人好意待我等，自是待客之礼周到，我等无可挑剔；我等一路劳顿确不易尽欢。客走主安，谢夫人也是为羊夫人虑，并无不当。至于我等小辈虽有小技，也难登大雅之堂，如有不当处，是为对主不敬，还请羊夫人允谢夫人所请。”

        “这位是左小姐吧，洛阳纸贵说的就是尊兄吧。”羊夫人道。

        “是家兄。”左盈对羊夫人没有好感，她无意与她客套，只是礼貌性回答。

        “左小姐伶牙俐齿当真不拘礼法，任性而为。”羊夫人冷冷说，“圣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左小姐入了魔教，这秉性与我中原人士多有不合。”

        “夫人设宴不是来给我等说教的吧？俗云“主随客便”夫人现在行的是“客随主便”，即然宾主不能尽欢，还不如早散了为好。”左盈道。

        “杨小姐，你如何评价老妇所为？”羊夫人转向杨若问。

        “夫人尽地主之谊，以礼教大德晓谕众宾，行的是“法之天下，儒之教化”之功，杨若仰慕夫人大德，是我辈楷模。”

        羊夫人点点头，对左盈说：“你可听明白了？”

        左盈冷笑道：“听是听清楚了，但我不归你管。我上有父母、家兄和师父，好歹由他们管，还容不得别人来指手画脚，闲来无事管好自己家事便好。”

        “圣人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左小姐此番言论，自不是我道中人，我辈中人自当与你远离。”羊夫人冷冷地说着，目光投向羊铮。

        “羊夫人欲观小辈修为，是她们福气，就由杨小姐先使一套落英剑法，还请荀女侠指点她一、二。”

        无忧道姑不擅口舌之争，羊夫人是她少时闺蜜，知她极重脸面，便打着圆场，吩咐身边的杨若说。

        荀芸一行人听闻无忧落英剑法玄妙，但并未亲见，今日有幸一见，便将注意力转移到杨若身上。

        杨若来到场中，先是一招风起，然后是旋舞，众人便觉身边有风潇潇，花尽零落凄凉感觉。一套落英剑法舞完，杯中酒泛着涟漪，厅中侍女已有人抹泪。

        杨若收剑立定后便如处子般静立不动。气若幽兰，鼻子上有微汗。待羊夫人唤出“好”时，方款款向众人施礼，盈盈归入座中。

        “静若处子，动若狡兔便是专为她所写的了。”羊夫人毫不掩饰她对杨若的好感。

        曹翊刚仔细看着落英剑法，并用手比划着，左盈看到她一眼问，“翊妹妹记得她招式？”

        “这个自然，这套剑法以意入剑，意越深，剑气便越重，只是这剑意过于悲凉了，再深入便是服丧境了。”

        无忧和杨若闻言吃了一惊，她们确实悟到了服丧境，和欧阳真一战便是以服丧剑斩衰式占了上风。

        左盈：“那便试一试所悟如何。”左盈现在就如大姐姐一般呵护着曹翊，羊夫人对杨若的喜爱不言而喻，但她认为，羊夫人是井底之蛙了，她要让羊夫人明白，曹翊之能远胜于杨若，让羊夫上下人等不敢小觑曹翊。

        荀芸刚在落英剑中也是感到了一种心灰意冷无奈，无忧这套剑法过于悲凉，也是她心中给的评价。现听闻曹翊有所悟，想看看她有何悟。便含笑点头说：“你且演练一番。”

        曹翊起身，如刚才杨若一般行礼后方开始演练。

        左盈：“杨小姐是曹翊师妹，她未必及得上师姐。”

        羊夫人冷冷地：“比过方知。”

        “就刚那入场几步，她已胜出了。”左盈转着手中笛子说。曹翊是极聪明的人，左盈与荀芸让她演示，便是要让羊夫人不得小看她。进场她用的是凌波微步，凌波微步行来就是飘逸感，曹翊人长得极美，修的又是顺心意功法，翩翩入场，众人目光都被吸引，似早忘记刚才杨若所舞。

        羊夫人看她入声的确比杨若更让人心仪，但她不懂功夫，便看向无忧，无忧点点头，即然杨若师傅都是如此评价，她只好强压怒气静观曹翊演练。

        曹翊此时手中多了一柄佛尘，看着泛着晶光的佛尘如波浪起伏一般流动，羊夫人不由心凛，她感觉到了一种压抑的情绪和起伏的雄宏之意，仿佛一旦情绪爆发，那浓浓的雄宏之意便会倾泻而出。这就是传说中的玉拂尘？

        她稳着心神，看无忧边看边点头，眼中是欣赏之意，荀芸也是满脸含笑，杨若与左盈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再看看羊铮，他的眼中竟然也是满满的笑意。

        这让她心更不安宁。听到侍女报告羊铮爱慕曹翊，她就心绪不宁，羊铮如钟情曹翊，羊家今后的路会更难，要保着羊家世代门阀地位，羊铮的婚姻就很重要，他如娶的不是世家之女，而是曹魏后人，不仅不能助力家族，还会惹祸上身。

        手握重兵将领一向是朝廷设防之人。因为改朝换代登上朝廷宝座的都是手握重兵将领。羊祜是晋朝名将，被武帝防备是必然的，他也因此而告老还乡成为闲散贵人。

        曹魏虽亡，忠于曹魏的大有人在，虽然曹翊是女子，但朝廷并不放心，从道门重选清徽令主便可略知一二。

        羊祜若想重被启用，曹翊出身就会成为反对派口实。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羊夫人如此想着，曹翊已舞完，站在场中向众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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