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扭头看着九阿哥,就见他很是认真的看过来,看来他是真心认为这是个好法子。
可这是什么好法子?!
能不能讨好康熙两说,却是将满宫的主子给得罪了!
康熙饮食尚简又不是一日两日,这宫里哪个主子不晓得皇上“不食二味”?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跟着效仿?
人人都想要讨好皇帝,可这个法子用不得。
谁要用了,不说“举目皆敌”,也是将满宫的人踩下去,得罪狠了。
这家伙,体贴的不是地方,好像真的不大通人情世故。
竟然满是好心的给了这样坑死人的提议!
或许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使得他没有顾忌别人的习惯。
舒舒不好直接点出他的毛病,也领了他的好心,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摇摇头:“不要……只是这几日伏天,爷的胃口不好,才拟了这样简单的菜单……等出了伏天,正是滋补的时候,别说是爷同我每日份例这些,就是份例里没有的,我还想要打发人去御膳房淘换好的食材给爷做药膳……”
“你傻不傻,傻不傻?”
九阿哥只觉得董鄂氏太狡诈,这说话跟吃了蜜似的,叫人甜到心里,却是面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刚进宫,不晓得轻重!这宫里,谁讨好了汗阿玛,那日子就好过了,不说人人巴结,也差不离……”
舒舒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笑了笑,柔声道:“讨好爷一个就行……我不要人人巴结,只要爷对我好好的……”
九阿哥的耳根子又红了,移开眼:“出息……”
舒舒看着水嫩的少年,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虽说九分演,可到底不是专业演员,也有一份真在里头。
颇有些初恋的小甜蜜。
九阿哥被看的觉得浑身热,坐不住了,起身道:“走吧,去景阳宫……”
舒舒看了下自己的衣裳,散袖无领衬衣,穿着凉快,不好直接去外头,就去东次间加了杭纱马甲,脖子上也加了白绢荣华。
小夫妻俩也没有带旁人,就带了何玉柱、小椿两个,出了阿哥所。
因要去东路,依旧要穿过御花园,小夫妻缓缓而行。
昨天要赶时间,顾不得细看,今日舒舒才能好好看几眼。
御花园的面积不小,比整个乾西五所加起来还要大一些,入眼都是郁郁葱葱,有些亭台若隐若现点缀其中。
中间有几路甬道穿插,远远地有些人影,也都是彼此避让,没有人走到跟前。
舒舒不由的开了脑洞。
怪不得后世小说家言,太子与后宫有染,真是不无那个可能。
故事多发地,就是这个有着视觉死角的御花园。
至于东西六宫,反而不大可能。
去了宜妃那里一趟,路上就两道门禁。
这些门禁,旁边都有排房,有太监驻守,固定时间都要关闭的,出入都有记录。
在整个西六宫外有门禁,西六宫每一个宫殿又有自己的门禁。
倒是御花园这里,四面开门,出入要自在的多。
舒舒想的入神,九阿哥只当她喜欢这花园子,犹豫了一下,道:“这里有后宫妃嫔过来,爷不好常出入……你若喜欢,改日约了五嫂过来逛……”
也就是与妻子同行,不需要避讳太多,否则只有九阿哥自己的话,想要去东路也要往玄武门方向绕路,或者去前头乾清宫前绕路。
舒舒只是脑洞大发,实际上也是怕麻烦的,小声道:“就是看看罢了,爷不在我也不想逛……”
两人说着话,溜溜达达就穿过御花园,到了东路。
景阳宫就在东六宫的东北角,与钟粹宫并排。
路过钟粹宫的时候,九阿哥提了一句:“这是荣妃娘娘的宫室……”
饶是四妃交了宫权,可在宫中地位依旧超然,不能视为寻常庶母妃。
舒舒记在心中,却也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自打温僖贵妃薨逝,后宫还没有其他贵妃。
孝懿皇后之妹小佟氏,眼下只是佟妃,没有行册封礼,待遇与四妃一样,更是没有封贵妃。
在西六宫的咸福宫,还有个蒙古格格,是皇上亲表妹,没有正式册封,可也是妃子待遇,被称为“咸福宫妃”或“咸福宫格格”。
眼下,宫中妃位就这六人。
早在前几年,还有个十岁入宫、待字宫中的妃子,是孝诚皇后赫舍里氏的庶妹,太子的庶姨母,入宫是嫔待遇,等到侍寝封了妃,被称为“储秀宫妃”,比咸福宫妃还早,位列四妃之后,成了第五妃。
康熙的后宫,可是以姊妹花众多闻名。
想起这些,舒舒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之处,昨日去翊坤宫行“朝见礼”,竟然没有看到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是宜妃长姐,早年曾嫁过人,守寡后回到娘家,与妹妹同年入宫,后一人封嫔封妃,一人为贵人。
舒舒不晓得姊妹关系如何,倒是不好主动提及。
说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景阳宫。
景阳宫不仅有太监值守,还有两个轮值的拜唐阿。
听说九阿哥来了,几人齐刷刷的迎了出来。
九阿哥摆摆手:“爷带福晋转转,回头想好了要什么书再唤你们……”
有女眷在,两个太监还没什么,两个拜唐阿都低了头,退避到一旁。
景阳宫与翊坤宫一样布局,两进的大四合院。
区别就是景阳宫的正殿面阔只有三间,比翊坤宫少了几分气派。
“东西六宫是对称而建,只有景阳宫与咸福宫面阔三间……好像前朝做过冷宫,前些年一直荒废,没有住过宫妃……二十五年修建宁寿宫时,也修缮了景阳宫同延禧宫……后来惠妃娘娘就从西六宫的长春宫挪到延禧宫,景阳宫直接做了藏书之所,后殿改成了御书房……”
九阿哥见她看着打量着正殿,就跟着介绍起来。
舒舒一边听着,跟着九阿哥走进了正殿。
依旧是三进深结构,就是中堂没有设吉座,而是放着几口大缸,应该是防火用的。
左右两个次间,里面都是通到顶的书柜。
舒舒四下打量着。
眼前的藏书,多是用书匣装着,因此这样看就是一个个书匣,里面到底是什么书籍,外头倒是看不出来。
“经、史都在正殿……子集在前后院几个偏殿……你想要找什么书?”
九阿哥问道:“得下头人找,这样看什么也看不出来……”
舒舒想了想,道:“看史书吧……先看《新唐书》……”
九阿哥点头道:“史好,可以当成话本子看,比经、子、集强……看那三种,爷能睡着……”
“爷看了许多史书?”
舒舒看着九阿哥,觉得不大像。
真要多看了史书,不会这样天真烂漫。
果然九阿哥摇头道:“文绉绉的,看着费劲……除了尚书房功课要求的,谁有闲工夫看这个……”
舒舒沉思了一下,道:“有一个学者曾说过,‘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周密,科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
九阿哥看着舒舒,眼中神采奕奕,倒是没有追问“伦理学”、“逻辑学”是什么,反正觉得听起来很是深奥。
“往后爷读史,你多读诗,也添几分灵秀……”
九阿哥嘀咕着,心中多有腹诽。
一个女子晓得那么多做什么?
居然还晓得唐史要看《新唐书》,而不是直接说找唐史或《唐书》。
舒舒浅浅一笑,瞥了九阿哥一眼,嫌她不灵秀?
九阿哥移开眼,吩咐何玉柱:“去值房,就说爷要找《新唐书》……”
何玉柱应声出去,九阿哥嘴巴又开始欠了:“这里还收藏着一套前朝天启年的《闺阁女四书集注》,看你平日所言所行,不像是看过的,要不要先看看哪个?”
“这还真是只听过不曾见识过的学问,要不然爷一字一句的教我,也省的我愚钝,有领会不到之处……”
舒舒笑容越发灿烂,声音也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九阿哥却觉得后背发凉,倒是乖巧,立时摇头道:“就那么一提,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想要看,自己打发人来取就是……爷还有正经功课,哪有闲工夫陪你看那些……”
舒舒则是眉角轻扬,侧过身轻声道:“我倒是从市井听过一嘴男子三从四德,等到晚上讲给爷听……”
九阿哥瞪大眼睛,露出怀疑:“你别又想糊弄人?怎么会有人说这个?”
舒舒抿嘴一笑,止住话头。
何玉柱领着一个老成的拜唐阿进来,那人却没有立时去找书,而是看了侍立在旁的小椿与何玉柱一眼,躬身问道:“九爷,《新唐书》二百二十五卷,六十六册……”
九阿哥明白过来,只何玉柱与小椿两人,拿不了这些书。
“嗯,那你一会儿找出来,回头带人送去乾西二所……”
拜唐阿恭敬应了。
九阿哥想起法海与舒舒都提过的《八旗疏例》,加了一句:“《八旗疏例》有收录么?有的话,也找出来,一起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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