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府旁边,就是四贝勒府。
两府规制一样,都是一起营造的。
正房里,四福晋拿着礼单,对着皮子,叫人整理分配。
四阿哥已经从衙门回来,坐在旁边吃茶。
看到银鼠皮子就占了半车,四福晋笑了,对着四阿哥赞道:“九弟妹是个仔细的,这个银鼠皮比不得黑貂、银狐什么的贵重,可上等的也难得,倒是更难买一些……咱们与直郡王府,肯定分得最多……”
四阿哥点点头,对于这位弟妹没有打过交道。
偶尔听闻,也是待婆母孝顺,待丈夫仔细什么的。
不过只看着老九的行事变化,就晓得这个九弟妹是个贤慧的。
要是像八福晋那样骄狂不守规矩,早有恶名传出来。
四福晋又指着那几卷黑貂皮道:“爷的大氅还是前年的,今年也加一件……”
四阿哥道:“两件,这是两件的料子,你也做一件……”
四福晋点点头,指着下头次一等的银狐、赤狐皮子。
“这两样给李格格与宋格格……”
四阿哥没有再理会分派,只叮嘱道:“这两车皮子,价值不菲,其他府邸应该也是差不多,老九他们出去一趟,存货应该差不多了……你记一下,回头年礼的时候,想想怎么贴补回去……他们在宫里日子也抛费大,总不好咱们当哥哥、嫂子的还占便宜……”
四福晋点头,将此事记在心里。
*
西城,直郡王府。
如今王府十分安静,大福晋静养,大阿哥陪伴在妻子左右不离身。
两个主子都不露面,下头的人却各司其职,看起来井井有条。
府中庶务,就由延禧宫出来的嬷嬷盯着。
这位老嬷嬷是惠妃身边老人,看着也严肃。
没有小鬼儿敢这个时候做耗。
看到九阿哥夫妇的礼单上有一车的银鼠皮子,嬷嬷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连忙叫了针线房的管事,仔细吩咐着:“将这车皮子收了,给几位小主子添冬褂……”
大福晋重阳节后就有病兆。
当时头所上下的人预备冬装,也就是按照分例的料子来。
分例的料子里,冬衣就是棉花,外头是绸缎之类的,大毛、小毛都没有。
于是,几位小主子身上,要么是厚囔囔的棉衣,要么就是去年、前年的旧皮褂。
小孩子家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做衣服也可着做,去年的旧衣裳,今年穿再看着就有些不大合身。
一个个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嬷嬷看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却是不好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置办皮子做衣裳什么的。
这份乔迁礼,正是解了燃眉之急。
*
三贝勒府,跟直郡王府在一条街上。
之前是按照郡王府规制营造,如今却只能挂贝勒府的牌子。
许多逾制的地方,也要避开。
三阿哥就有些不痛快。
要知道之前他安排旗属人口的时候,也是按照郡王府的配置来,那样有品级的僚属就有不少。
文官有十九人,从正三品到从八品不等。
结果成了贝勒府,文官僚属就只有四人。
再说武官,可以挂侍卫。
郡王府是十五人,一等侍卫六人,二等四人,三等五人。
到了贝勒府,就只有侍卫十人,二等六人,三等四人。
等到看到礼单,晓得九阿哥夫妇准备的乔迁礼是皮子,他就多心了。
自己之前送了他们八车,他们回来两车。
这是拿自己的东西给自己做人情?
糊弄谁呢?
他小心眼有些犯了,怀疑九阿哥夫妇是故意的。
这是嫌弃他这里走礼薄,舍不得给他们预备好东西做乔迁礼,才故意拿皮子糊弄?
旁人那里,指定不是这样简薄的礼。
他就吩咐人将皮子拿了几包,仔细看起来。
当看到貂皮都是一卷一卷的上等黑貂皮料子。
狐狸皮中也有少见的银狐皮。
而且都是专门的炮制过的,像是专门采购的,不是围场缴获的那些没怎么加工过的皮子。
他心里才舒坦了一些,总算还懂事。
要不然回头见了老九,他肯定要问问。
这是瞧不起谁怎么的?
三福晋心里对舒舒置了气。
好好的郡王福晋丢了,还不许自己不痛快?
结果可好,自己使了脸色,不搭理她了,她就也没搭理自己。
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主动弯腰,说两句好话怎么了?
亏得自己先头在人前替她张目,护着这个堂妹。
势利眼罢了。
这样想着,三福晋面上就带了嫌弃。
“都什么时候了,还送这些料子啊?这冬天都过去一半儿了……”
她的冬衣,早在中秋后就开始预备了。
她手头又阔绰,大毛、小毛衣裳都添置了。
三阿哥道:“你要不用就收了库房,回头看看是给田氏她们分些……”
三福晋脸色发青。
这是什么道理?
她这个福晋不做衣裳,格格反要做了。
她就道:“还有咱们大阿哥、二阿哥呢,全当过年换新衣裳了……”
三阿哥皱眉道:“小孩子家家的,预备那么多新衣裳干什么?汗阿玛推崇节俭,我们也不要奢靡……留着过年的时候用来走礼,往各处加上一两件皮料也体面……”
他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吩咐。
三福晋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不情不愿的点头。
*
五贝勒府,上房。
五福晋歪着休息。
这两日身心俱疲。
或许,她本来就不该嫁入皇家。
这福气太大,不是她能受的……
奶嬷嬷小心翼翼的捧着石榴宝石盆景,带了欢喜道:“福晋您看,这个多喜庆,就摆屋子里吧……”
掐丝珐琅的花盆,金银做的树枝,玛瑙做的石榴,还有碧玉做的石榴叶。
看着富贵吉祥。
五福晋点点头:“我也觉得好,那就摆着吧……”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倒是盼着借着好寓意,能够早些心想事成,日子也就不用这么难熬了……
*
七贝勒府。
七福晋素来大方,收了两车好皮子,也没有叫人收库房。
而是做了分配。
她与七阿哥是一等的。
大阿哥、大格格是第二等。
生了大阿哥、大格格的那拉格格是三等的。
其他三位没有生育的格格是第四等的。
新家新气象,当然要穿新衣裳。
七阿哥回来,见她分配皮子,就嘱咐道:“留一些,回头给王婶与贵人那边送一份……”
七阿哥这次虽也随扈,可是只行围了两场,得了些皮子,也不如这些专门采购的质量好。
七福晋笑着瞪了他一眼:“还用爷吩咐这个?早留出了来……我同爷用狐狸皮的,那几卷黑貂皮,是两身的料子,一份我明儿入宫请安时带给贵人,另一半咱们什么时候去隔壁带过去……”
七贝勒府就在纯亲王府右邻。
两府出入十分方便……
*
宫里,乾西二所。
舒舒送了礼就将此事放下,才不想着各家是什么反应。
反正她自己做到位,爱咋咋地。
她现下关心的是阿胶与海参是不是上品。
少一时,核桃从太医院值房回来。
海参与阿胶由尹太医仔细检查过,都是上品,孕妇可用,尤其是海参。
每日里炖一只吃,是滋补佳品。
舒舒听了,就让核桃将这两样一分为二。
一份加上两盒燕窝,加到娘家的礼单里,一份打算明早去翊坤宫请安时带着。
礼多人不怪。
还有就是婆母与娘家妈,即便心里区别对待,面上最好也是一等的。
旁人挑不出错来。
九阿哥在旁听着,晓得舒舒要打发齐嬷嬷他们明天去都统府。
他将礼单要了过来,见上头就皮子、人参两样。
“是不是礼太薄了?咱们在蒙古不是也得了不少金器,虽说工艺粗糙些,也质朴可爱,拿着给几个小舅子玩去呗……”
舒舒道:“这回不加了,我想年前找机会回去一趟,到时候再说……爷觉得什么时候方便……”
她虽不是宫妃,不用一入宫门深似海,可也不好跟寻常小媳妇一样,频繁归省。
九阿哥仔细想了想,道:“这几天就算了,乱糟糟的,汗阿玛心里不舒坦,咱们也不好去请假,要不然就好好歇歇,到了腊月再说……”
舒舒面上带了几分失望出来。
九阿哥见了,有些舍不得,忙道:“爷打发人去钦天监取日子去了,十弟的初定礼要提前,到时候,爷跟汗阿玛说,你出去帮衬帮衬……”
舒舒自然没有异议,不过想到大阿哥那边,还是提醒着:“爷要是准备操办的话,还是选最近的日子,省得有了变动……”
九阿哥反应过来,面上带了犹豫。
“不是说年关难过,这离腊月还有些日子呢……”
舒舒轻轻摇头,道:“若不是大嫂的状况实在不好了,直郡王也不会随扈回来一日不歇就搬出去……”
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会乐意搬的。
住在宫里,使唤太医什么的也方便。
如今直郡王府虽也安排太医过去值守,可到底不如在宫里便利。
九阿哥怏怏道:“好吧,知道了……”
少一时,何玉柱从钦天监回来。
手里拿着三张红纸。
年前适合“合婚订婚”的,有三个。
十一月十七。
腊月初二。
腊月二十四。
九阿哥看着这三个日子,觉得牙疼。
腊月二十四肯定不行,隔得太远,又是要过年了,到时候乱糟糟的。
十一月十七,那不就是大后天?
这个简直也太赶了。
真要说起来,腊月初二这个中间日子最好。
还有二十来天的准备时间。
可是直郡王府那边……
九阿哥咬牙道:“汗阿玛也说尽快,那就十七好了……”
舒舒点头,道:“早有前头皇子初定礼的章程在,内务府人手也富足,应该还好……”
九阿哥听了,摆摆手打发核桃与何玉柱下去,才低声跟舒舒道:“不按照之前皇子的例……”
说着,讲了十阿哥初定礼抬等的事。
舒舒有些意外。
“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九阿哥道:“这不是看到五嫂处境艰难,就临时想到这个……十弟妹远嫁而来,京里也没有娘家可依靠,要是宫里的人怠慢了,伤的还是老十的脸……”
前车之鉴摆着,他就想的周全些。
舒舒沉默。
这样的话,是不是将前头的哥哥们得罪了?
要知道,前头不管是大阿哥这个皇长子,还是皇后抚育过的四阿哥,太后抚育的五阿哥,订婚大婚都是一样的,并没有比旁人高一等去。
虽说十阿哥的身份在此,抬等也算应该的,可到底扎眼了。
九阿哥小声道:“爷寻思着,这个也瞒瞒,不说爷张罗的,就当是汗阿玛的恩典……”
他想的不是怕得罪哥哥们什么的,而是做了个简单的比较。
自己为十阿哥张罗,与汗阿玛为十阿哥张罗,意义不同。
让旁人晓得是汗阿玛“主动”给十阿哥的初定礼抬等,晓得在汗阿玛心中贵妃之子分量不一样,也会对老十高看一眼。
他怕舒舒不明白,简单的解释了缘故。
舒舒带了惊喜,连忙点头道:“爷考虑的周全,我都没想到这个……”
九阿哥被夸的不好意思:“这有什么,举一反三罢了,爷也不是傻子……”
舒舒笑着看着九阿哥。
这可真是好弟弟。
也是好哥哥。
五阿哥遇到难处,不用开口,他就去帮着解决。
十阿哥这里,还没有遇到难处呢,他这个哥哥都想着防患于未然。
义气是真义气。
操心也是真操心。
就怕往后这份义气,也落到八阿哥头上。
这个不得不防。
舒舒觉得自己还得攥紧小锄头,精神不能太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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