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九阿哥真是吓到了。
舒舒就慢声细语,道:“这也分人,各自情况也不同,我额涅生小七,前后没用半个时辰,听说还有乡下农妇,直接生在田间地头。”
九阿哥听得有些不信,道:“又不是拉粑粑,哪里就那么快了?”
舒舒听得恶心,狠掐了他一下道:“瓜熟蒂落跟那个有什么区别?不许再啰嗦这个!”
再说了,老提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做什么?
念叨来、念叨去的,让人心里跟着发毛。
舒舒也是想到了元后,还有因生产伤身的大福晋。
九阿哥揉着腰间肉,老实了,又操心起七阿哥那边。
“七哥八成是求太医的,可太医院里那些老家伙们宁愿少做,也不会多做,就怕担责任……”
九阿哥皱眉道:“虽说不至于湖弄,可也不会太尽心。”
舒舒想起了同仁堂,不知道有没有针对小儿的成方。
牛黄安宫药,好像就治脑病跟脑膜炎,可是那个药有毒性,小儿怕是不合适。
九阿哥也想到同仁堂,道:“伯岳父那边,太医院当初给的诊断是可以准备起来,也就十天半月,可是吃了乐家的药方,就延到两个月,要不我跟七哥提一句?”
事关孩子健康,这是大事,舒舒只有支持的,只叮嘱道:“孩子如此,大人肯定心焦,爷既是好心,这话也软乎着说。”
九阿哥点头道:“嗯!爷晓得。”
再说了,七哥不是老三,他好好的招惹做什么?
嗯,还真有些不敢招惹。
小时候他不是没嘴欠过,可是被七阿哥骑在身上一顿拳头。
偏偏他还不占理,回头又被宜妃教训了一顿。
怕了,怕了。
这回四阿哥与五阿哥都没有走地安门,出了公府的这条马路,七阿哥与五阿哥夫妇就往南去了,四阿哥夫妇这边往北,剩下其他人走地安门。
九阿哥想起跟七阿哥推荐大夫的事,没有回二所,直接穿过内廷,往乾清宫去了。
*
乾清宫,西暖阁。
康熙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脸色有些阴郁。
他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去查儿媳妇们生产顺当不顺当。
刚刚七阿哥陛见恳求,他才知晓此事。
偏偏是老七家。
又是这样的症候。
拖下去熬大人,也熬孩子。
他看着七阿哥,叹气道:“这儿女与父母的缘分,也有长有短,不必强求。”
七阿哥跪在地上,低头道:“她既投胎做了儿臣的女儿,那儿子就想要这父女缘分长长久久的。”
康熙皱眉道:“可你想过没有,万一……”
长大了是个傻子,那怎么办?
到时候他们这一支肯定会受人嘲笑。
七阿哥抬起头,看着康熙道:“就算生的不好,也是儿臣生的,要是儿臣这当阿玛的不管她,这天下还有谁会管她?!”
说到最后,声音尖利,眼圈却是红了。
康熙觉得心堵的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存了怨愤?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康熙十九年,当时正是三藩之乱的关键时刻,后宫生出天残的小皇子,不瞒着怎么办呢?
难道要让人质疑皇家,觉得是皇家无德,杀戮太重,才为天下不容?
换了其他皇子阿哥,康熙早就呵斥了,可是看着七阿哥倔强冷清的样子,他还是心中叹了口气,道:“去太医院寻王鹤,传朕的口谕,以后由他负责七贝勒府二格格的脉桉!”
王鹤王太医,是太医院的圣手之一,善小儿科,负责宫里小皇子们的脉桉。
“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七阿哥有板有眼的叩首谢恩。
康熙的心又梗了一下,摆摆手道:“跪安吧!”
七阿哥低头起身,退了下去。
康熙抚额,跟着梁九功抱怨道:“老七到底像谁了?这是记仇了,还要朕如何?”
如今爵也封了,还有纯王府那边的产业也给他预留着。
跟其他皇子相比,这照顾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再不知足,可就太混蛋了。
梁九功想了想,道:“应该过了这阵子就好了,怕是因小格格的缘故,才引得七爷伤心了。”
康熙轻哼一声,要不是晓得这个,他会允许七阿哥放肆?
只是那拉氏是怎么回事?
之前还当是好的,结果生个孩子都生得不妥当?!
要是其他意外也就罢了,非人力可控,可是七福晋这是吃出来的毛病,听着就太可恨了。
康熙磨牙。
他后悔了。
当时择选皇子福晋的时候,还是应该像老九那回似的,再多打听打听才好。
下次选秀,他可要多留心,不能再指了不省心的皇子福晋……
*
乾清宫外,七阿哥板着脸从宫门出来,就见九阿哥在上书房外站着。
他扫了一眼就移回视线,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
何玉柱见了,忙提醒九阿哥,道:“主子,七爷出来了。”
九阿哥这才转头,大踏步迎了过去,道:“七哥……”
七阿哥顿足,看了他一眼,道:“你也来陛见?去吧,御前现下没人。”
九阿哥却扯了他胳膊,走到僻静处,犹豫了一下,道:“七哥……”
他叫完人,觉得不能直接说。
要是直接说的话,好像就把四福晋给兜里头了。
还有自己妻子这里,本是关切才多打听两句,又不是卖弄舌头。
他就道:“弟弟瞧着您脸色不好,是来跟汗阿玛求太医么?”
七阿哥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九阿哥讪笑道:“这不是想着您那边上有老、下有小的么?这个时候入宫,除了求太医也没有旁的了……”
说着,他就不再耽搁,道:“弟弟就是跟您推荐个人,前门外乐家老铺的乐凤鸣,家里有不少得用的方子,先头我那伯老丈人眼见着没几日了,用了他们家的方子给延了好几个月,要不是后头被逆子气到了,说不得就好了呢……”
眼见正是中午,日头最大的时候。
九阿哥又在日头底下晒了好一会儿了,头上汗津津的,脸也红扑扑的。
七阿哥眼中的冰霜渐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着七阿哥的身影渐行渐远,行走之间脚步略微怪异,九阿哥心里也酸酸的,跟何玉柱道:“这么多哥哥,怎么就七哥摊上这个了?”
简直是翻出旧伤,还要往上头添一把盐,激得人心肝都疼。
何玉柱想了想,道:“上辈子七爷欠的?不是说,儿女都是债么?”
九阿哥点头,随即又摇头道:“也不能都这么说,爷这样孝顺懂事的孩子,就不是来讨债的,是来报恩的。”
*
二所,上房。
小椿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跟舒舒说起七贝勒府的情景。
“七福晋还好,就是听说当时出了不少血,气色有些虚,要再补补,见了高丽参还欢喜来着,原来之前太医也提议吃这个补气……”
“小格格白白胖胖的,奴婢过去时正睡着,看着比起小七爷还胖乎,小胳膊露着,手臂就跟藕节似,雪白雪白的,皮子随了七福晋了……”
她不知小格格的不妥当,嘴里只有夸的。
这个“小七爷”,说的是舒舒的幼弟。
舒舒道:“七福晋那里,瞧着心情如何?”
小椿想了想,道:“奴婢过去时,正跟奶嬷嬷置气呢,七福晋比生产前丰硕,惦记着轻身,结果被奶嬷嬷拦下了,让她养好了身体、补足了元气再想着轻身,七福晋不大乐意……”
这是还不知道孩子有状况。
是了,她自己还是月子里,行动不方便。
月子娃又是整日里睡觉,有乳母、保母在身边服侍。
“七福晋让奴婢转告您,说是之前想着生下小阿哥就让福晋抱抱,也得个孕兆,生了个小格格,就不让您抱了……”
听着小椿的描述,舒舒都能想到七福晋那快言快语的模样。
等到九阿哥回来,就跟舒舒道:“七哥从乾清宫出来时脸色儿不好看,别再是被汗阿玛拒绝了吧?爷虽举荐了乐凤鸣,可是小格格跟伯岳父还不同……”
伯爷当时是沉疴不起,死马当活马医。
小格格却孱弱,还需细细调理。
“要不,爷去跟汗阿玛求求情?”
九阿哥念叨着,自己就虚了:“爷好像也没有那个脸面……”
要是汗阿玛忌讳皇室再出不全之人,或许不会同意给小格格指太医。
舒舒忙道:“皇上仁慈,不会拒绝七贝勒的请求,爷您就别掺和了。”
“万一呢?要知道当年……”
九阿哥带了迟疑。
舒舒摇头道:“不一样……”
九阿哥这才点头道:“好吧,爷也该信任汗阿玛些……”
不知道旁人家的阿玛如何,自己这位阿玛待儿子们可谓是尽心尽力。
“估摸着早年疼儿子疼的,现下也没有精力疼孙子了,皇孙阿哥十来个了,除了大哥家的跟毓庆宫的,其他的皇孙阿哥,汗阿玛都没见过……”
九阿哥跟舒舒滴咕道:“要是往后咱们的阿哥也这样被慢待,那爷就要恼了……”
舒舒不接他的话。
没影的事呢……
再说,随着康熙老迈,也会开始重视皇孙们的。
历史上乾小四给自己脸上贴金,说是养育宫中,实际上在他前头,还真有那么一批皇孙是养在康熙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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