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长,都入更了,天色还是大亮。
九阿哥担心舒舒在这边待着无聊,道:“要不过几日爷带你去庄子转转?”
这里离百望山近,他们那边还养着好多的鸡与猪。
尤其是那个猪,到年底就一年半了,可以出栏。
鸡的话今年开春也叫人补了不少。
舒舒却不爱动,道:“等出了伏吧,现下一动一身汗,也不爱动。”
九阿哥盘算着时间,道:“现下才头伏了,二伏二十天,三伏十天,还有一个月呢……”
舒舒道:“正好,到时候圣驾不在,咱们出门也方便些。”
夫妻正说着话,孙金在门口道:“主子、福晋,奴才有事禀告。”
九阿哥扬声道:“进来吧!”
孙金跟着进来,道:“主子,福晋,圣驾到西花园了,跟着太子爷一起过来的……”
他方才奉命给大阿哥送伊面跟香菇酱,看了个正着。
九阿哥点头道:“知道了,往后见了躲远点儿,犯忌讳。”
孙金应了,退了下去。
九阿哥这才摸着下巴,猜测道:“汗阿玛跟太子爷一起过来?那就是太子爷先头去畅春园了?”
说到这里,他呲牙道:“不会真的是为了下晌的饭吧?这是难受没请他,跟汗阿玛告状去了?”
舒舒并不这么想。
那是太子,怎么可能是这个格局。
“应该是有什么事·舒舒猜测道。”
“或许是见大哥跟汗阿玛亲近了,也想着争宠了,反正他们俩个之前就不消停……”九阿哥道。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九阿哥挑眉道:“这小时候争宠,汗阿玛乐意受着,一个宝贝太子,一个宝贝大儿;这都三十来岁了,还来那一套,恶心不恶心?”
舒舒看着九阿哥道:“爷之前说话不是开始闭嘴么,现在又随心所欲起来?”
九阿哥自己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道:“嗯,爷不说了,也不掺和,咱们擎等着看热闹就行……”
话音未落,院子里就传来脚步声。
“九哥、九哥·”
人未至,声先到。
九阿哥脸上带了嫌弃,对舒舒道:“不会是老十四馋了,厚着面皮来讨吃的吧?”
舒舒已经站起身来,看了眼身上。
夏天衣裳轻薄,她就加了半新不旧的罩衫,看着还算得体。
说话的功夫,十四阿哥就进了院子,旁边还跟着十三阿哥。
难得,十四阿哥晓得规矩了。
没有用人提醒,他就在门口站了,道:“九哥,九嫂,方便进来么?”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不方便,回吧!”
十四阿哥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舒舒白了九阿哥一眼,挑了帘子出去,道:“进来吧,你九哥跟你逗闷子呢!”
“九嫂。”
十四阿哥很是恭敬,跟十三阿哥一起叫了人,才进了屋子。
舒舒跟在后头,心下一沉。
十四阿哥不是寻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十三阿哥也似乎有心事。
又是这个时候过来,快要掌灯了……
她望了眼西花园的方向,生出担心。
九阿哥盘腿坐在次间的炕上,旁边放着小几,上面摆着一盘香瓜、一盘杏子、一盘李子、一盘沙果。
屋子里是淡淡的果香。
他穿着散腿裤子,上面的长袍松松垮垮,十分怡然的模样。
十四阿哥见他如此,就晓得还没得到消息。
他倒是没有着急说,等到舒舒也进来,才道:“九哥、九嫂,无逸斋下午打架了”
九阿哥看了眼十四阿哥,又去看十三阿哥一眼,道:“你们俩吃亏了?”
说着,他摇头道:“不对啊,十二阿哥平日里不往人前站,他那几个哈哈珠子也老实得不行,不是他那边,那就是跟毓庆宫那边的伴读对上了?那边选的几个伴读,倒是跟你们身边的人差不多大,”
舒舒在旁,道:“是小六他们闹起来了?”
十四阿哥点点头。
……十三阿哥则是羞愧道:“下晌我们去马场骑射,不在跟前,要不怎么也不能让闹起来·”
九阿哥见十三阿哥神色,道:“小六吃亏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之前,先去的伴读所,见了寿善后才过来。
十三阿哥指了指嘴角道:“被阿克墩打脸上了,嘴角破了,旁处没伤,保福护住了……”
九阿哥带了不痛快,道:“那小子怎么回事啊,大半年了,不知道小六是爷的小舅子?刀。”
旁人尊称为毓庆宫大阿哥,也只是毓庆宫大阿哥罢了。
皇长孙又如何?
别说是格格生的,就是太子妃生个嫡皇孙,眼下也排在他们后头。
十四阿哥轻哼道:“连小十五都不放在眼中,还能顾及姻亲不姻亲的?”
十三阿哥在旁,说了前因后果。
即便十三阿哥说了刚看过小六,舒舒还是打算去看一趟。
一是关心则乱,二也是要表明态度。
要是她不重视小六,那旁人也就跟着轻慢了。
董鄂家没有体罚孩子的传统,珠亮他们一个指头都没有挨过。
小六最小,性子活泼却不顽皮,也没有经受过“棍棒教育”。
她看向九阿哥道:“爷,我实不放心,想要过去看看……”
九阿哥道:“那就去吧,又不费事。”
这就是住在海淀的好处了,门禁没有那么紧。
舒舒这身衣裳,不好出门,就去东屋换衣裳去了。
十四阿哥小声道:“九哥,九嫂是不是恼了?”
九阿哥冷哼道:“爷也恼了,阿克墩到底什么毛病,这是没将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放在眼里啊!”
十四阿哥点头道:“可不是么,对着小十五直接动手,他怎么敢?听说在毓庆宫待太子妃也不大恭敬,只一门心思亲近外家,真是惯坏了!”
九阿哥磨牙道:“回头爷仔细瞧瞧,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
半刻钟的功夫,舒舒换了衣裳过来。
一行人就出了四所。
路过二所的时候,四阿哥刚好出来。
他对舒舒点点头,就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园子外头跑?明天的功课预习了么?”
十四阿哥带了不满道:“没头没脑就说人,我是有事情告诉九哥、九嫂。”
四阿哥也发现大家的神色不对,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道:“弟弟的小舅子伤了,带福晋过去看看,回头再跟四哥细说。”
新五所的位置,就是在西花园的西南角。
西花园门口有什么动静,这边看了个齐全。
因此,四阿哥也得了消息,圣驾去而复返,再次去了西花园。
随后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他也得了消息。
眼见九阿哥他们带了急切,四阿哥点头道:“嗯,去吧!”
九阿哥一行匆匆的离开。
等到了伴读所时,伴读所一片安静。
平日里三十来个孩子闹闹腾腾的,如今都安静如鸡。
十四阿哥觉得怪异,问管事太监道:“方才还闹翻天呢,怎么这老实了?”
年岁在这里摆着,白日里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约束着性子;可是到了下课的时候,也都活泼着。
那管事太监道:“方才赵总管来了,当众打了德宁、周连、左海的板子。”
十四阿哥晓得了,这是“杀鸡骇猴”。
皇家尊严不容侵犯,皇子书房也容不下打打杀杀。
尤其是德宁这种的,更不能容。
所以即便德宁不住在伴读所,也被拉到这边打板子。
看来成果显着,皮猴子们都老实了。
夏日里门窗都开着,院子里有动静,各个屋子里的伴读们,就都望过来。
见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在,两人的伴读一熘烟的出来了。
他们就是住着东次间跟东稍间。
虽没有亲历下午打架的事,可是这后续已经看的他们提心吊胆。
像德宁那样不知道规劝主子,反而鼓动主子打架的,四十板子。
像周连、左海那样旁观主子受辱,还要拖后腿的,二十板子。
三人的伴读都革了。
要知道除了德宁的阿玛只有爵,没有实缺,剩下周连、左海的阿玛还是二、三品的高官。
饶是如此,也半点脸面都没有留。
大家是真吓到了。
被选上伴读是恩典,日后他们前程有了,可是这要是不小心,也会彻底断了前程说不得还累及家族。J。
伴读所总共是五间东房,一明四暗,是伴读们的住处。
其他的陪房是太监与嬷嬷们的值房。
至于伙房,不在这里,而是在太后宫北边的排房里,跟太后膳房挨着。
小六他们就在西次间,也听到外头动静,扒窗户看着。
他看到自己姐姐、姐夫,立时眉开眼笑,对保福道:“不单十三爷、十四爷来了)九爷跟九福晋也来了!”
说罢,他就下了炕,小跑着出来,凑到舒舒跟前。
舒舒见他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不过小六长得黑,夏日里整日里在外头晒得也厉害,看不出青紫来,就是下嘴唇有两块小拇指盖大小的**,有些肿。
“牙没事吧?”
舒舒关切道。
小六张嘴,露出岌岌可危的下牙。
“哈哈,我没让它掉,我可不想被人说将牙打掉了……”
他也到了换乳牙的年岁,这应该是之前就有些松动的牙齿。
舒舒见他还嘻嘻哈哈的,心里也松了口气,道:“保福阿哥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太后打发人送了两回饽饽,太子妃也打发人送了一回,我们都吃了就是下晌刚回来的时候他吐了,太医让养几天看看,省得迷煳……”
小六道。
九阿哥在旁,抓着他的小脑袋瓜子,道:“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往后再遇到这种状况别往前凑,记得喊人,旁边不是有武师傅么?再不济,还有服侍阿哥们上学的太监……”
小六听了,目光带了纠结,随即转为坚定,摇头道:“您这话说的不对,主辱臣忧,十五爷是我的小主子,我得拦在前头……”
九阿哥嫌弃道:“这才丁点大儿,就晓得臣不臣了?你是义气了,管用了么?不还是连累保福要护着你们!先头的时候他护着十五阿哥一个就行,你搅合到前头,耽误不耽误事儿?”
小六被说蒙圈了。
可是就在刚才旁观的周连跟左海都挨板子了。
“剩下几个不是没挨么?”
九阿哥道。
小六小声道:“不一样,恩昌阿哥胆子小,跟小姑娘似的;李鼎还小呢,曹颀也想动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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