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前厅。
额尔赫带了几分腼腆,也跟九阿哥问起了侍卫缺之事。
九阿哥诧异道:“你想离了侍卫处?为什么,因为要在宫里留宿的缘故?”
宫里的侍卫班,上六天,歇六天。
当差的六天,吃住都在宫里,日夜轮守。
要是新婚燕尔的话,却是挺难熬的,可是额尔赫已经是二等侍卫,再熬几年补了一等侍卫的缺外放,前程会更好。
现在这种降级出来,就亏了。
额尔赫摇头道:“我侄儿明年成丁,也该当差了……”
不是说他空出一个二等侍卫缺,他侄子就能直接补二等;而是跟侍卫处那边打好招呼,也跟相熟的人家私下里说好,就会补上来一个二等,空出一个三等,正好给他侄儿。
宫里的侍卫都是有定数的,不完全是世职,可是也是差不多。
九阿哥听了不乐意了。
他也是当叔叔的,也有一堆侄儿。
“是福公爷让的?老爷子这么偏心么?”
九阿哥带了不平,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好好的干着,非要给他让路?急什么,等你熬完资历,升到一等侍卫再说多好!”
额尔赫摇头道:“不是奴才阿玛的意思,是奴才自己这样想的,要是九爷您这里方便,奴才就求个侍卫缺,要是不方便,奴才就想法子补个宫外的旗缺。”
九阿哥看着额尔赫,带了同情,道:“爷这里还空着几个二等侍卫,你要想过来也容易,只是到底耽搁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道:“前几天不是刚有个一等侍卫补了镶黄旗蒙古副都统么?你这样糟蹋前程,还不如跟你阿玛好好商量商量,徇个私,反正就是晋个前程,也不占位儿,然后再外放出去就是……”
那样的话,就是正三品身份,可以跳出旗别的限制,补缺的范围就大了。
额尔赫看着九阿哥,有些愕然。
可是眼见着九阿哥不是玩笑,是真的这么想的,他忙道:“奴才阿玛克己奉公,不好有所偏颇,奴才年岁跟资历在这里,即便空出一个一等侍卫,也是多少人等着,也轮不到奴才升一等。”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那些规矩啊资历什么的,就是湖弄外头人罢了,舜安颜去年开春补三等侍卫,年底就升了一等;补熙好像才十五吧,不是也直接是一等侍卫了?”
额尔赫老实道:“那是佟家人,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
而且这两人还都是额驸候选人。
大清额驸是有品级的,固伦公主额驸穿戴同贝子,和硕公主额驸穿戴同镇国公。
那都是超品,自然有资格直接补一等侍卫。
九阿哥见他像是拿定了主意,也不说推托的话了,道:“那你就来爷这边吧,之前府里人手缺的厉害,正好也打算再补几个侍卫。”
之前的侍卫缺,他只报了两个,其他的都空着,不过也叫黑山跟富庆两个从护军里考核,主要就是在几个左领、内管领家的子弟考察。
这些人过来,总要想法子给个前程。
不过他这人“近朱则赤”,染了舒舒的毛病,那就是不爱养闲人,也不喜滥竽充数的。
所以还得是这几家子弟出色才行,不行的话,宁无勿滥,反正补个护军也能领份钱粮,养家湖口。
结果一个半月看下来,有两个不错的,外加上黑山的徒弟,上次没补,这次他也打算给补上。
按照福晋的说法,那就是黑丫头的童养婿了,资质也不错,就是年岁小,没有赶上八旗有战事的时候,现在提挈一把,也多个人使唤。
额尔赫起身,躬身道:“谢谢九爷!”
九阿哥摆手道:“不算什么,你这品级不升反降爷都不落忍,你自己不委屈就行。”
额尔赫摇头,带了认真道:“奴才不委屈,奴才心甘情愿……”
桂珍夫妻两人来的早,估计就是打算避开饭口,待上半个时辰就告辞。
不过姐妹俩大半年没见,说不完的话;等到伯夫人过来,姑侄俩人也是好一番亲近。
等到前头额尔赫等着没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催促时,九阿哥道:“第一次过来,总要吃了饭,福晋早起就叫人炖了黄豆猪蹄,说是格格爱吃的。”
额尔赫越发不好意思了,涨红着脸,道:“我们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福晋的……”
九阿哥道:“换了不喜欢的客人,就是打扰,爷也不会惯着;格格却是福晋的姐姐,往后不用外道,常来常往才好。”
额尔赫道:“格格也老念叨福晋,听说福晋是双胎,还担心来着。”
九阿哥道:“福晋也是一样,之前为了给格格添妆,也正经费了心思……”
*
正房这里,桂珍要爽利的多,听说有黄豆猪蹄,立时道:“那我一会儿可要多啃两块……”
等到了午初二刻,就到了吃饭的时候。
舒舒显怀后,用膳就改在地桌了。
请伯夫人居中坐了,桂珍跟舒舒左右相陪。
等到席面上来,桂珍的眼圈就红了,除了黄豆猪蹄,还有一道红枣夹年糕,也是她爱吃的。
核桃跟小棠在旁侍膳,给大家盛了黄豆猪蹄汤。
等到伯夫人动了快子,桂珍就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
奶白奶白的汤,里面只放了盐跟胡椒调味,味道一点儿也不油腻。
“还真惦记这口了……”
桂珍撂下汤碗,说道。
舒舒看了她胸前一眼,笑道:“那就多喝些……”
伯夫人见她眼神不规矩,瞪了她一眼。
桂珍倒是不以为意,也看了舒舒的胸一眼,道:“妹妹脸上瘦,身上也丰腴了……”
如今都是妇道人家,不是闺阁小儿女,也什么都敢说了。
舒舒笑着点头道:“只盼着回头别再小回去……”
用了午膳,桂珍就告辞了。
不是外人,舒舒也确实有些乏了,就道:“您跟姐夫什么时候搬家出来?”
现在在婆家住着,年轻小媳妇肯定不好四处串门子。
等到分家出来,自己当家做主了,就不碍了。
桂珍道:“应该是年后了,早出来早好,省得一家人猜疑多了,伤了情分不值当。”
舒舒道:“随心就好,不占便宜也别吃了亏。”
桂珍点头应了,又抱了抱伯夫人道:“今日礼单里,有两匣子山核桃,记得姑母最爱吃这个,就淘换了些。”
伯夫人点头道:“好,我会好好吃的……”
舒舒送到廊下,依旧是小椿代她送客。
等到桂珍的背影出了院子,舒舒跟伯夫人才转身回房。
伯夫人道:“瞧着气色还好,之前说什么了?”
她得了消息,迟了一刻钟才过来,就是给姐妹俩留下说话的时间。
舒舒就说了补侍卫之事。
伯夫人点头道:“要是不想争,避出来也对。”
舒穆禄家打发人提亲时,伯夫人也专门打听过他们家。
说起来,他们跟董鄂家相似,都是开国勋贵,只是他们家是主支,跟彭春府上差不多的身份地位。
他们跟温良贝子一支为世姻。
桂珍的妯里,是她婆婆的堂侄女。
内里如何不知,反正打听到的,就是婆媳和睦,也没有庶房添堵。
如今能让桂珍的长嫂忌惮,那许是桂珍婆婆说不得真的动了立幼的心思。
这也是人之常情。
孙子再亲近,比不过儿子。
十月怀胎,骨肉相依。
当阿玛的就不一样了,对长子长孙的期盼,还是不同的。
今天九阿哥休沐,一会儿送了客人也要回来,伯夫人问了一句就起身,看着舒舒红润的脸色,小声提醒道:“心里有数,别闹的过了……”
夫妻小别重逢,亲近亲近也不是过错,可是舒舒的身体状况在这里。
舒舒羞涩起来,老实点头道:“嗯,嗯,没怎么胡闹……”
等到伯夫人离开,舒舒就坐在梳妆台前打量自己。
这么明显么?
在屋子里猫了两个多月,捂着雪白雪白的,脸颊粉嫩粉嫩的,眼神有些勾人。
不是少女的眼神了……
舒舒有些惆怅。
桂圆在旁,道:“福晋,摘了钿子么?”
舒舒点头,也伸了手臂,道:“马甲也脱了吧……”
桂圆就动手,帮她脱了衣裳,去了钿头。
九阿哥回来了,轻哼道:“额尔赫不大聪明,格格跟着他往后怕是要吃亏,这前程还有让的,那是他侄子又不是他儿子?”
他虽然点头让人来了,可是不大喜欢额尔赫的做派。
舒舒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道:“爷这府上成热灶了,首辅、次辅、领侍卫内大臣的儿子都过来了!”
舒舒想想,还真是,有些担心,道:“不会给爷添麻烦吧?”
她愿意帮桂珍一把,可是真要弄出隐患的话,那会换个方式,宁愿给他介绍到十阿哥府上。
九阿哥摇头道:“没什么麻烦的,咱们行事都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不过幸好索额图没了,否则以他那个爱操心的架势,怕是要将爷视为眼中钉了!”
舒舒并不担心毓庆宫,只道:“那御前爷别瞒着,实话实说就是了,咱们也帮亲戚罢了。”
九阿哥点点头,道:“爷晓得,最近也要补几个侍卫,正好一起了,明儿爷就去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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