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打起精神,就往宫里送东西去了。
不单单是三份了。
除了乾清宫、寿安宫跟翊坤宫之外,毓庆宫与阿哥所也都送了一份。
九阿哥还没有到乾清宫请见,敬上的“土仪”先到了。
康熙听了,这才晓得九阿哥回来的消息,问梁九功道:“九阿哥没有入宫?”
梁九功道:“九爷未初过来一趟,晓得几位大学士在,就往内务府衙门去了,说是晚点之前再过来。”
康熙这才看九阿哥敬上的单子。
獐子两只,狍子两只,两尺半大鱼两条,河虾两斤,各色洞子菜十八斤。
这五花八门的,康熙一寻思,就晓得是好几处凑的。
他吩咐梁九功道:“黑龙江的鲜贡到了,叫御膳房熬飞龙汤,加个鸡蛋卷,再将洞子菜做两盘……”
梁九功应了,下去传话。
九爷是越来越有牌面,之前还是撞到饭点儿上蹭饭,死皮赖脸的生怕被赶走,这回是奔着饭点儿来了。
皇上也宠溺。
飞龙汤是九阿哥爱喝的,鸡蛋卷出门在外吃不着……
内务府衙门。
九阿哥看着十二阿哥道:“咦?怎么还胖了?”
十二阿哥十六岁,正是身体抽条的时候,原来细竹竿似的,眼下看着却看着像胖了。
可还是不大对劲。
九阿哥仔细看了他两眼,道:“这是虚胖?这眼睛怎么肿了?”
十二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九哥怎么不往衙门来信?”
留他自己,就怕出了纰漏,叫人说嘴,每天睡不好,外加上许是冬天到了,饭量也见涨,一个月的时间,居然就重了十多斤,看着是胖了一圈。
要是舒舒在这里,就会明白了,这是“压力肥”。
九阿哥道:“费那个事儿做什么?小事你能做主,大事不是还有马大人跟哈大人么?”
十二阿哥皱眉道:“没敢惊动马大人跟哈大人。”
不管是户部,还是督察院,年底就是最忙的时候。
内务府,也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十二阿哥想起官房之事,道:“九哥,隆科多之前的宅子赁给法海师傅了,岳兴阿也归法海家教养;另在那边后街收拾了三进的,是补熙赁了,隆三太太住了,都是汗阿玛吩咐内务府的。”
九阿哥早忘了佟家的事了,这回才想起来还不知道后续。
“将岳兴阿过继给法海了?”九阿哥好奇道。
佟国维跟隆科多父子都是问罪,白身。
法海虽是芝麻官,年岁在这里,尚书房行走,前程可期,三十来岁了,还没有一儿半女。
按照外头的说法,是法海小时候在公府住的不暖和,衣裳也单薄,从凉上得了病了,才影响到子嗣。
当时他这个公府二爷,并没有被当成主子,跟下人一起安置的。
十二阿哥摇头道:“没有,应该是叫他抚养岳兴阿。”
九阿哥还记得岳兴阿,九月二十五隆科多请客时,岳兴阿就跟在堂叔法海身边迎客。
说是十岁,可是跟十二阿哥似的,腊月里生人,实际上才八周岁,倒是随了其母,看着老实怯懦。
九阿哥对法海印象很好,算是勋贵子弟中自强自立的典范了,就道:“汗阿玛选的人不错,佟家屁股正的,也就数法海了。”
十二阿哥没有点评。
法海虽是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老师,可也给十二阿哥讲过《大清律》。
他不好点评法海的为人行事,只跟九阿哥道:“隆科多出殡了,葬在佟家福地,以白身下葬,不过也没有再提罪责,妻儿应该是免责罚了。”
九阿哥想起一个人来,道:“宗人府那边有动静没有?李四儿什么时候生?”
李四儿是死罪,可是肚子里却是佟家的庶出血脉。
隆科多已经没了,只有一个嫡子,之前侧室女血脉也存疑,那李四儿生下的不管是男,还是女,佟家都会管了。
小儿难养,万一岳兴阿立不住,或者以后没儿子,多个庶子,也防着血脉断绝。
多个庶女的话,就尴尬了,往后虽说不会砸手中,可也不好正常联姻,只能低嫁。
十二阿哥道:“前阵子不少人打听来着,说是还有三个月,应该是生在正月里……”
九阿哥撇撇嘴,放下此事。
怪不得外头说“家和万事兴”,这一不和,败落的也快。
彭春是八旗功勋老将,眼下家里又是什么情形?
本来一脉相传的嫡支两房,一个公府,一个伯府,互为犄角,依旧是正红旗第一勋贵人家,结果去年内讧了一回,立时就露了短处在外头。
如今都统府这里看着还体面,公府那边子弟守孝期满,出来补缺不难,可还想要实权都统、副都统,就没戏了。
跟十二阿哥说了一会儿话,九阿哥将文书也翻了翻。
一个月下来,十二阿哥这里总理确实不错。
有几处复杂的公务,还有高衍中在,也圆满。
今日正好高衍中当值,听说九阿哥来了,忙过来请安。
不到三年的功夫,他从御膳房没有品级的小管事,到了正五品本堂郎中,全是借了九阿哥的力。
虽说中间他还自荐,降了品级去做了一年的皇子府典仪,可是也是收获巨大,还在御前挂了号。
“奴才请九爷安……”
高衍中进来,就行了个千儿礼。
九阿哥扶了,道:“行了,别假客气了,也不是外人,爷入宫的时候特意看了,皇城的路铺的不错,看着路面齐整多了。”
高衍中起了,道:“全赖九爷吩咐,还有张大人亲自盯着,下头才不敢湖弄,赶在上冻之前铺好了。”
九阿哥道:“高斌娶亲的日子选了么?什么时候?”
高衍中道:“腊月二十五,到时候九爷得空,过来吃喜酒。”
九阿哥开始操心了,道:“屋子够住么?要不要换个两进院?”
高衍中家住着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总共就十来间房。
高衍中忙道:“够了,回头跟着我们住上一年,就让他们单赁院子去。”
九阿哥想起了高衍中的左领,道:“高斌想要外放,起步很重要,你身上的左领,直接给高斌吧,这样起步品级也能高些。”
虽说这个世职往下传袭,是高家的家务事,不过九阿哥觉得自己有资格开口。
这本就是他给高家要的,使得高家晋身包衣里的中等人家。
当时为的是酬功,不但是高衍中的功,还有高斌。
高衍中听了,却是面带犹豫。
九阿哥见了,心里不痛快,瞪着眼睛道:“怎么?你是惦记着长子长孙,还是惦记着幼子?”
长子不是武官么?已经是有品级。
至于幼子,高斌说读书有天分,准备长大考八旗科举,要是不成的话,就考内务府笔帖式。
要是高衍中偏心,那九阿哥可不会干看着。
怎么的?
中间的,就活该吃亏?
高衍中忙道:“奴才的左领,本就是要给高斌的,什么时候转都行,只是高斌外放,年岁见识在这里,可低不可高,否则自己坏了前程是小,影响了百姓民生是大。”
九阿哥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
他摇头道:“不是从辅左官开始么?那正八品的县丞或从七品州判熬的话,许是一辈子五品都迈不过去;可是打从六品的州同或正六品的通判起步,十来年的功夫,五品怎么也过去了!”
他虽没有入朝,可对官场也晓得个大概。
对地方官来说,晋升最难的门槛就是正五品;对京城来说,是正三品。
升上来了,年岁还有余量,那后边再升也容易;升不上来,一辈子被卡在从五、正六品的地方官大有人在。
高衍中依旧没有改口,道:“若是进六部,您怎么抬举,奴才阖家只有感恩的,可要是谋外放,县衙这一层就不好错过,得磨炼出来,才好往上走,要不然纸上谈兵,影响的是百姓生计,朝廷体面。”
九阿哥轻哼了一声,道:“高斌已经成丁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你这样直接替他做主,不怕落埋怨?”
有点迂啊。
怪不得在御膳房磨了二十来年没升上来。
九阿哥忍不住腹诽起来。
高斌年岁小,可素来机灵,再雇佣几个有经验的师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高衍中实话实说道:“要是没有九爷做靠山,奴才也不能这样从容,可有九爷在,往后主要功绩做出来了,就没有人压他的,奴才就盼着他根基打好了。”
九阿哥无奈道:“行吧,爷之前还寻思在他大婚前,不拘什么缺,挑品级高了补上,成亲也体面,既然你这么说,那爷跟四贝勒商量商量,看看怎么个安排。”
如今高斌也不算他的人了,算是跟在四阿哥身边当差。
给高斌补缺的话,由四阿哥出面更名正言顺,不过那是亲哥哥,也不会跟九阿哥计较这个。
高衍中感激不已,道:“九爷大恩,奴才阖家无以为报,只盼着九爷跟福晋和和美美,小主子们健健康康……”
九阿哥摆手道:“行了,别使劲憋好话了,好好当差别丢了爷的脸,就算对得住爷了……”
翊坤宫里,核桃坐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一路上行程都仔细说了。
舒舒打发她入宫,除了想着给她多份赏,也是备着太后与宜妃问询的。
这一个月来,大事小事的不断,宫里肯定也得了消息。
这长辈哪有不惦记的?
明天虽是请安的日子,可是人多眼杂,也不是舒舒好细说究竟的时候。
核桃入宫以后,除了御膳房的东西直接跟御膳房主事那边交接,到了宁寿宫被留着说了两刻钟的话,说的就是路上的情形。
自然挑拣的,都是能说的话。
如密云潮河的鱼,热河峡谷里的繁衍了几百年的打渔的蒙古人,还有行宫周边行围的收获。
太后听着,都带了向往,之前的担忧也都去了。
小两口玩得不错,没有被旁的吓到。
到了宜妃这里,核桃得了吩咐,说的就比宁寿宫多些,逗留的时间更久。
包括在密云遇到熊时九阿哥受惊吃药,过后到了围场才精神,结果管事的大米预备少了,九阿哥一边叫人去买粮,一边组织护军们行围,大家一天三顿肉,都吃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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